華不石在爲厲虎預備這個身份的時候,那位真正的韓九重,已經被“惡狗門”捕殺,屍體也被毀滅得乾乾淨淨。
爲使厲虎能不露破綻,華不石花費重金購來了“崆峒派”的“聚仙刀法”讓他習練,又命“千花坊”找來韓九重所有的親戚朋友,家鄉故居等等情報,叫厲虎一一記熟。
對於習練刀法厲虎倒是無意見,可他對於背誦韓九重的家譜卻頗是不以爲然,認爲無此必要。事實上厲虎大字識得本就不多,韓九重老家的叔叔舅母,各種親戚卻實在不少,僅是把那些名字認全了對他來說就頗爲不易。
然而華不石卻絲毫不肯通融,親自把厲虎叫到跟前,把那韓家族譜一遍一遍地念給他聽,非要讓他背到滾瓜爛熟方纔作罷。
當日華不石的謹慎,到了今天卻派上了大用場。無論施青竹詢問甚麼,厲虎全都對答如流,便是對方有意設下的一些套話陷阱也應對得當,沒有露出一點兒破綻。
連問了二十多句,見厲虎都能應答無誤,施青竹緩緩地點了點頭,目光卻忽又一沉,說道:“‘崆峒派’的武功刀法,以及這些與韓九重有關的情報,若是有心想要假扮都可以弄得到,是以你雖能回答上來,仍不足以確證你的身份,不過本座還有另外一個證明之法,可使得真僞立判,便是想要假冒也是不成!”
厲虎道:“我平生所見到的人,就數你最疑神疑鬼,罷了,還有甚麼辦法你儘管拿出來來吧!”
施青竹道:“韓九重的習武資質極好,不過當日飛雲子會收做嫡傳門徒,卻是因爲他身體上有另外一個特徵,那便是他右腳的腳底生有七顆黑痣,乃是道家傳說中的‘七星照命’,足以光大門楣的大吉之相。此事在‘崆峒派’內也僅有少數幾人知曉,在江湖上並無傳言,你若是假冒,一檢查足底便真相大白。”
他厲聲喝道:“來人,把此人右腳的鞋襪除下!”又轉向葛力道:“葛力,如若他的足底沒有黑痣,就馬上殺了他!”
葛力應道:“是!”
“寒魚刃”冰冷的刀鋒抵在厲虎的喉頭,而他右腳上的鞋襪很快被脫下。在艙內衆目睽睽下,厲虎的足底赫然露出了七顆綠豆大小的黑痣,正是呈北斗七星的形狀排列。
當日韓九重被“惡狗門”所擒殺,華不石親手檢驗過他的屍身,同樣發現了他足底的七顆黑痣。
所謂“七星照命”的道家大吉之相,華不石並不知曉。事實上這位“崆峒派”的門徒姦殺師母師妹,叛出門派,不僅沒有光大門楣,最後還落得個死無完屍的下場,若這七顆痣當真靈驗的話,也應當是“七星奪命”纔對。
可是對於如此特別的徵相,華不石並未忽略,而是依樣在厲虎的足底做了出來,而以那位大少爺醫道之精,用藥物造出幾顆痣一點也不困難。
也就是華不石當日的心細如髮,如今使得厲虎保下了一條命!
瞧看到厲虎腳底的痣,施青竹的目光和緩了下來,轉頭吩咐道:“替他包紮好傷口,然後帶到後艙來。”
施青竹所說的後艙,是頂艙後面的一間狹小的房間,其中只有一張方桌和幾把座椅。艙門一關,便僅有一道窄窗透入光線,顯得甚是陰暗。
厲虎進到房裡的時候,被封的穴道已解,全身上下卻被包裹得象是一隻大棕子一般。先前他在甲板上拼殺,就已受了多處刀傷和劍傷,加之葛力的五刀“剔鱗”之刑,此時全身上下完好的地方已是不多。
不過他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痛苦表情,眼眸依然閃着光,而且居然是自己走進來的。
艙內只有三人,施青竹端坐在桌前,葛力則好象是一個幽靈,默然站在一旁。
“你若站不住,可以坐下。”施青竹對於厲虎道。
厲虎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張椅子前,一屁股坐下來,把一隻腿蹺在座椅的扶手之上。
“韓九重,你總算也是名門大派的弟子,何以如此沒有坐相?難道以前在你師父的面前也是這般模樣麼?”施青竹問道。
厲虎斜睨施青竹,道:“當然不是。以前在門派裡規矩森嚴得很,當徒弟的對師父須得畢恭畢敬,行止不敢有半分逾越之處。只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是韓九重了,而是王蟲,你剛纔不殺我,難道是想要我去守‘崆峒派’的門規?”
施青竹怔了怔,忽然“咯咯”笑道:“不錯!你是王蟲,確實用不着再守名門正派裡的那些破規矩!”
他語氣忽地一沉,又道:“不過,有一個規矩你卻一定要守,那就是對我們‘天誅’組織忠誠。如若你做不到,依然心懷異志的話,結果就只有死無葬身之地!”
厲虎道:“我既不傻也不瘋,若能好好活着的時候更不會想死,如果‘天誅’真能給我你先前說過的那些東西,我定然絕對忠誠。”
施青竹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不過我先前也說過,只有神堂士才能擁有那些的財富和權力,而想要進入本門‘神君堂’,還必須經受考驗。”
他略爲一頓,道:“有一個任務,如果你能夠完成,本座會向君父大人保舉,讓你加入‘神君堂’。”
厲虎道:“是甚麼任務?”
施青竹道:“我要你做的這個任務,自是你最擅長的殺人。不過現在還未到時機,你先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說。”
厲虎道:“我如果完成了這個任務,是不是就一定可以加入‘神君堂’?”
施青竹道:“你的武功和能力已達到了神堂士的要求,而要做的這個任務對於組織來說十分重要,你若是完成了,不但足以證明忠心,亦是立下了功績,由本座出面保舉,相信君父大人一定會讓你加入‘神君堂’。”
厲虎道:“那我能夠見得到君父麼?”
施青竹目光一凜,問道:“你想見君父大人?”
厲虎道:“不錯,我爲他賣命,總該當見一見他長得是何模樣。”
施青竹盯着厲虎的眼睛,進了片刻後才道:“只要進了‘神君堂’,你自然就能見到君父大人,待你見到他時,定然會被他的風采所折服。”
厲虎咧開嘴笑了笑,說道:“如此說來,君父大人也是武功蓋世的絕頂高手囉?”
施青竹道:“不。君父大人不會武功,但他天文地理,五行八卦,世間的萬事全都無所不通,且料事如神,以無上的智慧運籌天下,令許多絕頂高手甘爲所用,他實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
在厲虎的心中,這世上不會武功卻又絕頂聰明的人,非石頭老大莫屬,想不到施青竹口中所言的“天誅”首領君父,居然也是這般一個人物。
厲虎道:“聽你一說,我真想要早些見到君父大人,瞧瞧他到底有怎樣的聰明智慧。”
施青竹卻道:“一個人太過好奇並非是好事情,尤其是在我們‘天誅’這等組織中。你現在還是先好好地養傷,待得日後完成任務立下功績,君父大人召見時,你自然就能明白我今日所言不虛。”
厲虎撇了撇嘴,道:“韓某天生便有這般個性,不但是對君父,對你生的何等模樣一樣十分好奇。”
施青竹道:“你想要看我的容貌?”
厲虎道:“當然,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取下蒙面紗巾給我瞧一眼也沒有關係,說不定我們還是老熟人,見了面還可以敘一敘舊。”
施青竹盯着厲虎,忽然格格笑了起來。原本他聲音低沉沙啞,此刻卻忽然變得嬌柔清脆,竟然是女人的嗓音。
手掌一抹,蒙在施青竹臉上的綠色紗巾已然揭去,露出了一張白晰秀美的面孔。
施青竹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這張臉厲虎果然熟悉得很,赫然就是吳香蓮!
難怪“天誅”會集中人手在這條官船上佈設埋伏,等着厲虎和茅傑上船來自投羅網,只因爲這個脫身計劃從一開始便是吳香蓮設下的陷阱。
“青竹絲”本就是一種美麗卻又致命的毒蛇,而誰又能說她不夠美麗?
“你早已知道我是誰了,對不對?”施青竹問道。
“不算早。”厲虎道,“剛纔在前面的船艙裡,你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才認出來。”
施青竹卻輕輕一笑,道:“那你惱恨我騙了你麼?”
厲虎道:“我覺得自己好象一頭豬,那茅傑也死得實在很冤枉。”
施青竹道:“他死的確實冤枉,他和你一起上這條船,簡直就是衰星照命,自己往刀鋒上撞。”
厲虎道:“我只感到奇怪,你既然身爲神堂士,這一年以來,又怎會在巽離組裡做徐夫人?”
施青竹的笑意依然噙在嘴角,道:“你以爲‘神君堂’是怎樣的一個地方,是一座大祠堂,所有的神堂士都在裡面坐着麼?實話與你說,大部分的神堂士平日都隱藏在六十四個易卦組內,只要這樣方能最有效地控制整個組織。自你進入巽離組不久,我便察覺了你的可疑,而這些都是君父大人的佈設,你說他是不是很有智慧?”
厲虎道:“君父大人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天才,我王蟲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第五六卷 獅王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