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號是一艘客貨兩用的老式商船,跑法國到上海的航線,雖然掛着法國旗子,但實際上是一艘安南殖民地船,乘坐這種船的都是些坐不起豪華郵輪的窮鬼們,楊豐實在想不出這樣的船上誰會認識自己。
聽說楊豐就在掠奪者號上,對面立刻放下小艇送過兩個人來,都是二十多歲年紀,東亞人的面孔,搞不清是不是中國人。
“楊先生,鄙人樸義男,這是我的朋友金東浩,久仰您的大名!”兩個傢伙一開口,立刻露出了棒子的底細。
“我們都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人,此前一直在法國留學,您到英國時我們受金九先生委託,曾經去倫敦希望能夠拜訪您,結果不巧您正好剛剛離開,原以爲無緣得識,卻不想在這裡意外相逢。”樸棒子一臉欣慰地說。
楊豐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莊嚴肅穆地說:“原來是韓國的抗日誌士,快請到船艙裡坐,安德魯船長,和塞拉號保持一致航速。”
雖然對棒子也沒什麼好感,但喜歡跟日本人對着幹的棒子他就比較歡迎了,這些傢伙還是幹過不少實事,連日本天皇都敢刺殺,這樣的人還是值得佩服一下的,當然更主要是值得利用一下。
“金九先生也知道鄙人?那可真是不勝榮幸!”在頂層的客廳裡,楊豐笑着說道。
“金先生實際上早就有意拜訪楊先生,但您也知道我們身份微妙,日本人盯得一直很緊,如果讓他們知道您跟我們有交往,恐怕會給您帶來一些麻煩,所以纔想趁您在國外的機會,由我們代爲轉達一下他對您的敬意。”樸棒子說道。
“理解,這個我非常理解你們的苦衷。”楊豐擺了擺手說:“實際上我對你們所堅持的事業也是很支持的,金九先生和李東寧主席都是我很尊敬的人。咱們也沒必要客氣,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儘管開口,只要我力所能及絕不推脫。”
“楊先生,實不相瞞,我們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準備組織一支光復軍潛回國內,發動民衆起義,驅逐日本侵略者,光復我們的國土。”樸棒子一臉神聖地說。
“真乃壯士也!就衝你們這份不屈的精神,也當浮一大白!瑪格利特。拿酒來,我敬二位壯士一杯!”楊豐站起身朝不遠處的瑪格利特喊道。
樸金二人趕緊站起來,和楊豐一人幹了一杯,這纔有些難以啓齒地說:“只是我們雖然不缺光復國家的勇士。但卻資金匱乏,連武器都很難弄到。”
“嗨,我還以爲什麼大不了的呢!不就是武器嗎?我楊豐別的不敢說,支持你們一些槍炮還是輕而易舉的。
你們帶着武器潛回國內也不方便,不如這樣吧!你們的人先回去,然後進入長白山區。和那裡唐聚五將軍的遼寧民衆自衛軍取得聯繫,由他們向你們提供武器。
你們放心,唐將軍和我是朋友,他的武器都是我提供的。而且他們最近在長白山區經營得很好,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基地,你們完全可以和他們聯合起來,這樣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楊豐說道。
這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提議,棒子們有了後方基地,唐聚五增加了人手,至於武器什麼的楊豐真不在乎,他至今給唐聚五總共空投過三次武器。都是用藥品跟蘇聯人換的俄式武器。總共花了人民幣二十來萬,唐聚五分兩批給他送回來價值四千多萬的人蔘,鹿茸。麝香之類東西,即便是賬不應該這麼算,楊豐也自認爲這是一個不錯的生意,他現在巴不得唐聚五把勢力伸進朝鮮呢!長白山的人蔘可不只有中國有。
兩隻棒子一臉激動,他們沒想到楊豐竟然這麼好說話,樸棒子猶豫一下說道:“楊先生能不能給我們寫一封信,這樣我們見唐將軍的時候也方便一些。”
“沒這必要,唐聚五將軍那裡我只要說一聲就行,對了,看你們身上穿着,日子過得也不容易,瑪格利特拿我的支票本來。”楊豐隨後給他們開了一萬美元的支票。
“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回去替我轉告金九先生,以後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直接聯繫上海金源就可以。”楊豐把支票遞給他們然後說道。
兩個棒子千恩萬謝地回塞拉號上了,掠奪者號繼續前行,在新加坡短暫停留然後再次北上,剛到廣州楊豐就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冀東又出事了。
事情應該說還是他惹出來的,美國白銀的漲價速度因爲他的出現,實際上大大加快了,畢竟光他和宋子文,手上就囤積了超過後來美國總吸儲量五分之一的白銀,白銀法案之前這種影響並沒有顯現出來,但白銀法案一出臺,市場上白銀量的不足就立刻顯現出來,銀價提前半年進入了一美元的關口,這也讓各方面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歷史上就堪稱猖獗的冀東白銀走私,迅速演變成了瘋狂的地步,實際上已經不能稱之爲走私,日本武裝浪人,甚至於換個馬甲的日本軍隊,都在參加這一場饕餮盛宴,他們的商人從趁着信息優勢,從偏遠的中國內地大肆收購白銀,然後從各個渠道運入冀東,在秦皇島裝船運回日本。
這時候雙方的軍事分界線就是灤河,中國軍隊雖然不能進冀東,但海關緝私隊是有權的,實際上名義上秦皇島海關還屬於中國,但被日本人弄一批漢奸,搞出一個冀東自治政府,派人強行佔領秦皇島海關,將原來的海關人員都驅逐了出去,與之相對應的是,天津海關在灤河沿線以及長城各口分別設卡,從三面包圍秦皇島,而且緝私隊還在冀東武裝巡邏,以圖封死從秦皇島和東北進入華北的日本走私貨。
之前就和日本走私商人時有衝突,銀價暴漲引起的白銀瘋狂走私徹底讓這種衝突白熱化,幾乎已經演變成海關緝私隊和日本武裝走私商之間的戰爭,但因爲漢奸武裝的存在和日本軍方的幕後支持,海關方面損失慘重,僅僅幾個月時間就有數十名緝私隊員死在衝突中。
何應欽爲了應對這種情況。一方面以冀東成立非法的自治政府爲藉口,宣佈禁止白銀流入冀東,另一方面在不能動用軍隊的前提下,把楊豐的人派上了,當然這些都是用電報得到楊豐同意的,條件是緝私過程中查扣的貨物,三成歸保安師。
的確楊豐現在的保安旅已經改稱保安師了,雖然官方的名稱依然是豐臺工業園保安隊,但人數上已經增加到一萬五千人,其中師部和直屬部隊駐紮豐臺。第一旅駐紮天津,第二旅分別駐紮通州和宛平。
何應欽的處理方式,就是由第二旅的士兵換馬甲加入海關緝私隊,有這些精銳武裝的保護。灤河沿線的緝私形勢立刻扭轉,一個月的時間就查扣了上百萬的走私銀元,另外順手還查扣了一批其他走私貨物。
這下子日本人受不了了,他們容忍楊豐也是有限度的,這明顯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容忍的範圍,兩天前緝私隊在灤縣附近。再一次和一夥運送白銀的日本武裝浪人發生戰鬥。
出於對緝私隊的仇恨,一夥兒從秦皇島入境走私棉布的日本人,趁機想背後捅刀子,結果反而被一鍋端了。二十幾名日本人被打死,日本方面以此向國民政府提出抗議,要求嚴懲兇手否則駐山海關的日軍就要進入冀東,保護合法的日本商人的安全。
他們的依據是,這些運棉布的商人屬於合法商人,因爲他們的貨物已經在秦皇島海關繳稅報關了,並不是走私犯。
“國民政府還承認秦皇島海關的通關權嗎?”楊豐問坐在他對面的陳濟棠,他是受陳濟棠邀請來這裡做客的。因爲司徒美堂現在就在陳濟棠這裡。
“不承認!”陳濟棠笑着說。南天王對於光頭佬惹上麻煩總是很開心的。
“那不就結了!”楊豐聳聳肩說。
“但日本人不承認中國的不承認!”陳濟棠給了一個很繞口的回答。
“他們的說法是國民政府與冀東自治政府的問題,是咱們中國人的內部問題,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商人在中國海關取得了合法的通關權,但在中國境內,卻依然被當成走私犯對待,這是一種嚴重的侵犯。”他隨後解釋說。
“哼,強詞奪理,無非就是想借機會讓他們的軍隊進入冀東,給他們的走私提供保護而已。”司徒美堂在一旁冷笑着說道。
楊豐摸着下巴在那裡考慮如何應對,實際上他的確沒有發難的藉口,因爲這事無論如何都跟自己扯不上關係,畢竟保安師是換馬甲參與緝私的,再說白銀走私的利潤實在太大,國內外白銀差價接近一倍,如果是那些內陸偏遠地方差價更大,這樣的暴利日本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自己就算繼續掄起貿易制裁大棒也未必管用,看來北方註定要鬧一場了。
不過現在的形勢的確很不好,光頭佬爲了追擊亡命天涯的某軍,把灤河防線上的何柱國整整一個軍都調走了,另外把少爺師也調往南方,張廷樞倒也的確是個爺們兒,毫不猶豫地辭職不幹了,華北防禦已經是今非夕比,要不然日本人也沒這麼大底氣。
楊豐在廣州只是短暫停留,隨後便直奔上海,掠奪者號的進港,讓上海歡迎楊豐的人羣都吃驚不小,雖然已經知道這貨帶回來一艘巡洋艦改裝的遊艇,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這時候中國海軍最大的軍艦還沒他的遊艇大。
楊豐摟着瑪格利特的小腰站在船頭,那也是頗爲得意,過吳淞要塞時旁邊一艘軍艦上,海軍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可是讓他很受用。
“楊老弟,這人比人可是得氣死人啊!”吳鐵城笑着對走下舷梯的楊豐說。
“吳市長這麼說兄弟可就汗顏了,我這艘船以後還得長期停靠上海,還得您給我照顧點。”楊豐說道。
掠奪者號是不準備繼續北上的,萬一哪天被日本人堵在海河裡就麻煩了,反正他有飛機往來上海也很方便,不但如此,以後楊豐的登陸地點也得儘量改在上海。
這時候的上海已經是冬天,在熱帶呆久了的瑪格利特,一下船就喊冷。所以楊豐並沒有在碼頭耽擱太久,只是略微應付了一下各路記者,隨後便同吳鐵城一起參加了上海工商界爲他舉行的接風宴,換了一身晚禮服的瑪格利特可謂豔驚四座。
“楊老弟,你可是逍遙快活呀!”和他已經比較熟悉的盧作孚笑着說道。
“年輕不就這點好處嗎?盧公,我準備在重慶投資一個大項目,有沒有興趣參加?而且我這個項目,還得依靠你的船隊。”楊豐說道。
“說來聽聽?”盧作孚立刻來了精神,上一次楊豐提議的拖拉機廠,因爲上海這些富商們對此不熟悉所以也就沒幹成。現在看着北平出的小手扶越來越受歡迎,再看看雲裳那幫女人,反而靠着楊豐把市場做得越來越大,連服裝都可是向國外出口。正一個個心裡後悔呢!如今又有機會擺在面前,可是不能再錯過了。
“首先德國人會在重慶建一座二十萬千瓦的發電廠,這個發電廠我有一半的股權,所以您得幫我把地方上的事處理好。”
“這個小事一樁,這麼大的發電廠我們求之不得!”盧作孚點了點頭說,重慶又沒有鐵路。發電廠用煤得靠船運,長江上航運他是老大,這是給自己送生意。
“發電廠建成後,我會在重慶開一家特殊的工廠。機器,技術我都會提供,專門用來提煉一些特別的東西,原料會從美國運來,產品不能往外賣,全部交給我,當然我會留出兩成的固定利潤,你有沒有興趣。”楊豐說道。
“楊老弟。你準備造什麼東西?”盧作孚一頭霧水地問。
“說了您也不懂。都是一些特殊的金屬,我們炎黃實驗室自己用的,您只需要知道。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當然您的運輸費用還是按市場走。”
盧作孚猶豫了一下說道:“行,就衝你楊老弟的招牌,這個生意我幹了。”
“那行,我也就不找別人合作了,建廠費您負責,機器技術我負責,股權咱們一人一半。”楊豐說道。
兩人就這樣把合作方式定了下來,當然短期內還無法進行,楊豐必須得找幾個放心的人才,給他到美國去負責開稀土礦。
“對了,盧公,有沒有開礦方面的人才給兄弟介紹幾個,我在美國買下了一座礦,現在缺開礦的人。”
“我幫你留意一下吧!”盧作孚說。
“行!”楊豐點了點頭。
他對重慶可以說人生地不熟,去了之後肯定麻煩不少,但如果把這活交給盧作孚那就簡單了,這傢伙可是重慶真正的地頭蛇,長江航運的霸主。
兩人正說着話,姍姍來遲的國舅爺走了進來,一看就是春風滿面,不過這也難怪,任誰發一筆橫財都難免這個樣子。
“出手還是早了,現在美國市場上已經漲到1.1美元了,不過也不算虧。”和楊豐一起找個地方坐下以後,他很有些意猶未盡地說。
“國內怎麼應對?”楊豐問道。
“正在跟美國人私下交涉,爭取能夠讓他們停止收儲。”
“能成?”
“就算能成,也得滿足白銀集團的胃口以後,還有財政部準備改革幣制,由銀本位改成金本位,以後白銀停止流通,全部改成法幣,你要提前作作準備。”宋子文說道。
“我手中現在已經沒了,也就是留點給工人開工資的。”楊豐擺了擺手說,他倒不在乎光頭佬發法幣,現在金源的業務絕大多數都在國外,國內他手上那些工廠賺的錢,主要都補貼在兵工廠了,他往外賣的子彈炮彈甚至迫擊炮,基本上都是以貨易貨的方式,這樣就不可避免地出現流動資金不足,必須依靠金源補貼。
“冀東現在形勢怎麼樣了?”楊豐又問道。
“還能怎麼樣?日軍現在已經開始進入冀東,我們除了抗議還能做什麼?華北的守軍現在走了快一半了,原本還想調宋哲元南下,結果被宋哲元拒絕了,還有讓孫魁元小心點,日本人現在跟內蒙那幾個王爺勾勾搭搭,弄不好要對孫魁元下手,他們要想動關內,不先解決孫魁元是肯定不行的。”宋子文說道。
孫殿英和德王的矛盾早就激化,他的屯墾範圍越來越大,尤其是在楊豐給他從國外進口一批長絨種羊以後,這個矛盾就已經到了除了武力再也沒有其他解決途徑的地步。
因爲孫殿英現在侵吞德王的,已經不只是地盤了,還有人,老土匪們可不懂放牧,但蒙古牧民懂,這些牧民在德王手下也很苦,孫殿英提出的條件好點,很容易就能把牧民引誘到自己這邊,換身衣服就成了他的人。
這已經是在挑釁德王的底線,他本來就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現在就更勾勾搭搭了。
孫殿英實際上是故意的,他現在兵強馬壯,跟德王的人打過幾次就發現這些成吉思汗的後代們戰鬥力很渣,自己和馮佔海完全有能力橫掃內蒙各部,而且他手下的老土匪們對此也充滿熱情,物質生活已經得到滿足的他們迫切需要解決精神需要,楊豐給他們提供武器,提供糧食,提供大洋,可是唯獨沒提供女人,所以這些傢伙就盯上了蒙古族的女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