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寶的無心之舉,本來是爲了暫時拖住主宰,爲凌陽爭取破開空間甬道的時間,沒想到收到了意外的奇效,把主宰以人類的感情束縛住,好像已經憑藉着這一點,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和談判了。
主宰捨不得放下懷中女子,原本充盈的肌肉,逐漸變得萎縮了一些。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掌,也變得晶瑩而纖細,臉容一整,居然漸漸變化成懷中女子的模樣:“我成爲她,心裡會不會好過一些,我的靈魂,又能否得到拯救呢?”
主宰顯然已經不再把凌陽和甜寶當做敵人,散去一身的敵意和氣勢,不再設防,就像面對兩個多年的老友一樣坦然,背對着凌陽,自言自語道:“果然好受了一點,這樣的情感,我從來沒有品嚐過,滋味真的很深刻,我很喜歡。”
甜寶沒有父母,一直把凌陽當成父親,把楚婉儀當做自己的媽媽。所以在製造幻象的時候,下意識的把將軍的愛妾,變幻成楚婉儀的模樣。
凌陽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好笑,見到主宰也變得和楚婉儀一模一樣,甚至連舉手投足間細微的動作,都和楚婉儀一般無二,幸災樂禍道:“寶兒,你好像闖禍了。”
甜寶,也就是額生雙角的嬰兒,牽扯起嘴角笑道:“我闖什麼禍?我只不過是婉兒阿姨多找了一個姐妹而已,她謝我還來不及呢!”
凌陽笑道:“這樣也好,婉兒在我們的世界裡,這個女人則停留在這個空間,兩個一模一樣的楚婉儀,也許會在夢裡相見,想想都覺得有趣。”
因爲主宰放鬆了對於這個時空的掌控,凌陽和甜寶感覺到主宰的善意,這才肆無忌憚的聊起天來。這一對父女都是神經大條的傢伙,根本沒想到主宰會再次突然翻臉的可能性,而是完全放下了戒備,把主宰當成不打不相識的朋友,談笑間毫無忌諱可言。
說話間,甜寶散去大費周章製造出的環境,三人同時回到了海面之上,凌空懸浮,衣袂獵獵。主宰依舊保持着楚婉儀的模樣,突然問凌陽道:“做人,真的很好嗎?”
凌陽顯然從未想過這樣深刻的事情,下意識的回答道:“當然好,做人能喝酒吃海鮮,還能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主宰面無表情,語氣卻已經不像剛纔一樣平靜,隱隱露出一絲興奮:“我知道你們本不屬於這裡,而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學着做人好不好?”
凌陽大感爲難:“你進步真快,都學會使用疑問句了。好……不好的我也說不準,你在這兒多好啊,你是這裡的神,就像耶和華一樣,抽下來幾根骨頭什麼的,造出一羣人來,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夜夜做新郎,每天換個丈母孃……”
主宰顯然不知道凌陽在說些什麼,不過還是輕輕一招手,憑空捏造出十幾個高矮不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都脫離不了凌陽、甜寶和羊垛子的影子。只是一個個目光呆滯空洞,就像得了失魂症一樣。
“這樣的人,不知道哭和笑,不懂得愛離別和放不下,能算作是真正的人麼?”主宰對於自己創造出來的“人”很不滿意:“我能帶你們回去原來的世界裡,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帶上我,去經歷一番人世間的生死苦樂,等我膩煩了之後,自然就會回來的,否則你們也別想離開。”
凌陽大怒,指揮甜寶道:“呦呵,還學會威脅人了,咱倆一起上,揍她個小丫挺的!”
甜寶的想法,顯然和凌陽背道而馳,爲自己多出一個玩伴雀躍不已,拍着巴掌道:“好啊好啊,婉兒阿姨見到你生得和她一模一樣,一定會驚喜的!”
甜寶拉起主宰的手,興奮的轉起了圈子,主宰先是很不習慣,想要掙脫甜寶的手,片刻後,感覺到一陣真誠的暖意,從甜寶微微汗溼的掌心,一直傳遞進自己的內心,嘴角竟然勾抹出淺淺的笑意:“婉兒阿姨,我和她長得很像嗎?”
甜寶笑道:“當然,你和婉兒阿姨一樣漂亮!唔,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主宰搖了搖頭,看了凌陽一眼:“你叫他老爸,他叫你寶兒,還有你的婉兒阿姨,都有一個代號稱呼,這就是名字嗎?”
甜寶一下子高興起來:“原來你沒有名字。不過沒關係的,我還沒給人取過名字……我是說,我最擅長給別人取名字了。”
甜寶見主宰面容秀麗,比楚婉儀還多出一分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顯然是受到剛剛自己製造出的幻境影響,努力在腦海中搜索着古典電視劇裡,女主角好聽的名字:“我和老爸都姓凌。我老爸叫凌陽,羚羊,羚羊,很禽獸的一個名字,不如我叫甜寶一樣好聽。我看不如這樣,你長得跟婉兒阿姨相似,也跟着我們姓凌,就叫凌楚,好不好?”
“凌楚,凌楚。”主宰反覆將突然多出來的名字叨唸幾遍,突然笑得如同一朵怒放的花朵:“好,我喜歡這個名字,從現在開始,我就叫凌楚。”
凌楚穿着一身月白小衣,解下額頭上的青色緞帶,將一頭如瀑的青絲繫住。手掌虛空一劃,毫不費力的製造出一個漆黑幽深的空間裂口:“走吧,咱們去哪?”
凌陽焦急道:“你到底有譜沒譜?都說走了,還問我們去哪?當然是回到我們以前生活的世界,你難道不認得路?”
凌楚人生中第一次露出羞赧的神色,毫不遲疑的點頭道:“我,我不認得路。”
凌陽催動體內異能,苦笑道:“好吧,你只需要負責破開這個時空的規則,剩下的事情我自會去做。老爺子,咱們一起走着?”
羊垛子搖了搖頭,目光絕望而堅定:“我不走,我留在這裡。”
羊垛子飛快念出一個地址,同時把自己瘋掉妻子的容顏,深深鐫刻在凌陽的腦海裡:“我永遠不想回到那個世界,不想面對那裡的一切,也不想再做人。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替我去探望一下我的妻子,就說,就說……”
羊垛子的聲音有些哽咽:“就說我想她,希望她下輩子找個負責人的丈夫,不要,不要……”
羊垛子轉過身,一滴渾濁的淚水滑落臉龐:“就這樣,你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