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很好奇,浦東集團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硬生生地橫插進一腳,將縣城裡本就微妙的情形弄得更加撲朔迷離,虎爺當然不會將其中內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凌陽這樣的小人物,所以凌陽只能在一頭霧水中,暫時將浦東公司置之不理,走一步看一步。
凌陽曾經就浦東公司涉入一事,諮詢過秦璐的意見,秦璐對於此事諱莫如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讓凌陽靜觀其變。看目前的情形,浦東公司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只是安安分分地經營自己轄內的業務,凌陽只能作罷。
秦璐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露面了,只給凌陽留下了一個無法接聽的內線電話,打通後秦璐自然會換着號碼地回覆凌陽。秦璐說自己因爲在湯原縣出現的次數過於頻繁,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暫時只能留在荊陽警校里老老實實呆上一段時間,遠遠地遙控一切進程。
這就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浦東公司的幕後指揮者遠在東港市區,恆運和華宇的支持者則躲在荊陽市不肯露面,三個龐然大物挑起的戰爭,已經微縮在小小的湯原縣城裡,鬧得不可開交,烏煙瘴氣。
因爲楚婉儀一直沒有上班,失去了束縛的凌陽更加肆無忌憚,把分內的工作全部交給財務的報表員去做,自己很少去公司親力親爲,除了定期向虎爺彙報自己胡編濫造的情況以外,幾乎都在外面晃悠,偷得浮生半日閒。
隨着商業鬥爭變得更加激烈,浦東公司居然畏畏縮縮地偃旗息鼓,暫時停止了所有貿易,開始內部整頓,讓心有顧忌的華宇和恆運大大鬆了一口氣,集中全副精力互掐。浦東則安靜地坐壁上觀,一副坐山觀虎鬥的看熱鬧架勢。
不斷升級的明爭暗鬥使得恆運和華宇幾乎兩敗俱傷,省市兩級的工商稅務不斷接到舉報電話,焦頭爛額地對兩家公司的財務和運營狀況進行清查,而且還要各自花大價錢收買電腦高手,抹去網絡上對自己公司不利的謠傳和言論攻擊,倒是北方的各大珠寶公司意外地嚐到了不少甜頭,兩家公司的原料價格在激烈的競爭下已經遠遠低於市場價格,都是依靠老底子勉強支撐。要不是兩家公司幕後的支持者一直在市裡做着善後工作,並且源源不斷地注入資金,恐怕恆運和華宇早就宣佈破產清算了。
最近一段時間,縣公安局局長張大民忙得焦頭爛額,連週末都無法休息。隨着兩家公司衝突不斷升級,已經不滿足於商戰和輿論戰,兩家本來就帶有社團性質的公司開始明裡暗裡派出精幹的手下互相騷擾滋事,街頭羣毆事件時有發生,令安靜的小城裡一陣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對於恆運和華宇的明爭暗鬥,張大民早就心知肚明,暗暗埋怨這兩家公司不給自己省心,鬧成現在這種無法收拾的場面。照常理說,張大民應該選標治本,直接找到兩個公司的負責人提出警告,不過縣裡主抓治安的副縣長早就給自己下了命令,不要輕易招惹那兩個背景深厚的傢伙。所以張大民只能充當救火隊員的角色,嚴令轄下各派出所派出所有警力巡邏,發現有打架鬥毆的現象立刻予以制止並嚴肅處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已經進入初冬,北方天氣嚴寒,人們早早地換上臃腫的冬裝,踏着不再融化的積雪行色匆匆,誰也不願意在寒冷的室外多呆上一會兒,臨街的各家商鋪裡除了常規供暖外都打開了大功率的空調,企圖用溫暖如春的環境多吸引一些客人。
凌陽此刻就坐在一家暖融融的老菜館裡,這家老菜館經營東北的農家特色菜,小雞燉蘑菇和豬肉粉條一絕,加上價格實惠裝修乾淨,一直以來客人絡繹不絕,生意火爆得很。
此時店內的氣氛卻有些不對勁,本來已經到了中午的飯口,店內本應該坐滿了客人,不過眼下卻只在大廳裡坐了三桌食客,樓上平時不預定都撈不着的包間更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只有飯店老闆帶着廚師和服務員們,躲在一樓半的樓梯緩臺上,鬼鬼祟祟地探頭往樓下偷瞄,老闆一臉苦澀,幾次三番掏出電話想要報警,不過想起剛剛那些凶神惡煞的警告,再摸一摸口袋裡剛被強塞進來的一萬塊“補償損失費”,老闆咬着牙又把電話放回了兜裡。
兩張圓桌上分別團團圍坐着十幾個人,呼呼喝喝地喝酒吃菜,不過心思都不在吃喝上,彼此斜睨着挑釁,大有一言不合血濺五步的架勢。其中一張桌子上的人都是虎爺手下的兄弟,還有臨時被拉來湊數的一衆保安,身材魁梧的山東大漢劉大壯赫然在列,手裡抓着個囫圇的大肘子啃吃得汁水淋漓;
另一張桌子上則是猛龍過江的靳凱的老手下,不得不說這羣老道上的江湖漢子氣場比較強大,一個個衣着光鮮,端足了架子慢條斯理地細嚼慢嚥,話雖不多卻眼神兇戾,爲首的男子年近中年,是靳凱以前社團裡的頭號心腹打手,外號蝮蛇,捏着一支細長的雞骨棒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着,薄脣緊抿,神態自若,彷彿根本沒把即將發生的火拼當成一回事般,悠然淡定。
凌陽獨自一人坐在兩夥人中間的一張條桌旁,點了一份招牌醬骨架,就着一瓶啤酒大快朵頤,心裡早已樂翻了天,心想終於可以藉着兩方都有關係,狠狠地裝上一把世外高人,淡定地在刀光劍影中泰然自若,近距離地好好看看熱鬧,根本沒想離開,甚至作死地招手,讓樓上探頭觀望的服務員再上一瓶啤酒。
在飯店老闆許諾加上一個月工資的懸賞下,一名濃妝豔抹的女服務員戰戰兢兢地拎着一瓶雪花啤酒,從樓上溜到凌陽桌前,放下啤酒後小聲地提醒凌陽趕緊離開,小心一會打起來被誤傷到。凌陽感激地一笑,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面孔:“謝謝你的提醒,我只是芸芸衆生裡一個平凡的過客,我所有的路途都只追尋着自己的內心,不用擔心別人怎麼看,也不怕別人會影響到我的心境,這種小場面我見多了,放心吧,傷不到我的。”說罷張嘴咬下啤酒蓋子,豪氣干雲地對瓶喝了一大口。
服務員十分無語,心想今兒是怎麼了,兩夥人在這約架老闆還不敢報警,我頂着危險好心好意地下來報信,居然碰到一個滿嘴瘋話的精神病,我還是趕緊上去躲起來吧。
兩桌人就這樣對峙了將近一個小時,就在街道對面一家食雜店裡觀察情況的靳凱終於忍不住撥通了手下的電話:“怎麼還不動手?等着過年呢你們!”
蝮蛇裝作不經意瞄了自斟自飲的凌陽一眼,捂住話筒小聲道:“裡面還有一個人在那裡喝酒,不知道是什麼路數,我懷疑是警察派來拍攝證據的,所以……”
電話裡傳來靳凱憤怒的低吼聲:“警察個屁,那小子我認識,就是當地的一個無賴混混,根本上不得檯面的,誰知道他這會兒抽什麼風!等會兒你們連他一起揍……呃,小小地教訓一下就行,別打殘了,我不想節外生枝……快點動手!”
掛斷電話,靳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拾凌陽一頓讓靳凱感到十分解氣,雖然說自己逃脫牢獄之災凌陽也功不可沒,不過靳凱就是看不上凌陽那副挾恩求報的可惡嘴臉,一直恨得咬牙切齒卻苦於沒有機會,這回才終於得償所願。
凌陽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某人的算計,還坐在那兒優哉遊哉地硬充大瓣蒜,猛地看到蝮蛇抄起一個酒瓶砸到對方的桌子上,站起身挑釁道:“吵什麼吵,沒看到二大爺們在這兒喝酒喝得正高興嗎?這個場子我們包了,都給老子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