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這些人都是女巫,塔薩沒有說謊,灰燼能感受到她們體內中孕育的魔力,還能大致分辨出強弱——眼前這位帶頭者尤爲如此,她的魔力像是一把鋒銳的尖刀,光是專注去感受都會覺得隱隱刺痛。
“我叫灰燼,很高興見到你們,共助會的姐妹們。”她將巨劍放在一邊,上前和四名女巫一一擁抱……不對,她想,應該是五名。灰燼擡起頭,注視着天上盤旋的黑點,“她不下來嗎?”
“她爲我們指路,”帶頭者笑道,“我是夜鶯,”接着她指向其他三位女巫,“書卷、葉子和迴音。”最後朝天上努努嘴,“那位小姑娘是閃電。”
灰燼望向書卷時怔了怔,對方體內的魔力感觸十分薄弱,像是雲霧一般遍佈全身,這種感覺讓她大爲驚訝,“超凡者?”
夜鶯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意外,“你能看到魔力?”
“不是看到,是感受到,”灰燼解釋說,“超凡者能察覺魔力的形態和流動,這是因爲身體各個部分被它改造過,我想這位姐妹一定和我有同樣的感受。”
書卷微笑着點頭道:“的確,它讓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不少同伴。”
“超凡者很稀少嗎?”夜鶯問。
對方首先關注的是數量,而不是「超凡者是什麼」……灰燼暗想,難道共助會也聽說過超凡女巫的存在?這是教會嚴厲封禁的機密,因爲超凡女巫的能力直接作用於自身,不受神罰之石制約,任何一名暴露的超凡者,都是教會的頭等敵人。
“大概數千名女巫中,纔會出現一位超凡者,”心裡這麼想着,她臉上的神色依然如常,“迄今爲止,我見過的同胞裡,加上書卷,也只有三人。”灰燼停頓片刻,“對了,我記得共助會的領袖似乎是叫哈卡拉,她還好嗎?”
“她死了,”夜鶯搖搖頭,“死在尋找聖山的路上。”
“……真是個遺憾的消息,”灰燼壓低聲音道,不過令她有些在意的是,對方談論這個問題時,並沒有露出太多傷感之情,“那如今你們的新領袖是誰?”
“我們先回邊陲鎮再慢慢聊,”她笑了笑,“你很快就能見到他。”
……
一行人進入小鎮後,灰燼發現了不對勁之處。這幾位共助會女巫竟然舉着火把,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而且即使入夜後,小鎮也不是一片死寂,不少住戶的紙窗透露出微弱的火光,仔細聽去,還有孩子的陣陣朗讀之聲。
蠟燭這種東西雖然說不上有多昂貴,但平民的積蓄有限,不到必要時絕不會輕易使用。小鎮晚上居然會有這麼多住戶點起蠟燭,已是不可思議的景象,加上一個字一個字的閱讀聲,難道他們是在教孩子學習認字?
不過對方不提,她也懶得開口詢問。反正這兒不是久居之地,她所要做的,就是儘快帶大家離開。
穿過縱橫交錯的街道,一行人越來越靠近城堡區域,灰燼已能看到夜幕中漆黑的圍牆和站崗的守衛。“我們要去哪裡?”她忍不住出聲道。
“邊陲鎮城堡,就快到了。”回答她的是夜鶯。
“等等,”她不由得放慢腳步,“那是領主居住的地方吧。”
“嗯,也是女巫們的家。”
“難道你們跟領主達成了協議?”灰燼皺起了眉頭。就算共助會在當地勢力再強大,也難以跟擁有神罰之石的領主和教會正面抗衡,因此唯一的可能只有協作——這也是部分女巫摸索的生存出路之一。可惜面對處於弱勢的女巫羣體,大多數領主都不願公平地坐下來談條件,而是無止境的壓榨與索取,所以這條路很快被堵死了。
“算是吧,”夜鶯的語氣中倒沒有多少受壓迫的不甘,反而顯得樂在其中,“至少我們都和殿下籤過契約。”
灰燼卻無法爲她們感到高興,契約這種用紙筆寫出來的東西毫無約束性可言,當領主厭倦了付出或者想要中止平等關係時,只需把它揉成一團扔進壁爐就行。沒有人會爲女巫打抱不平,她們的地位就如同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好在自己來了,她想,帶着她們離開這裡,前往大海的另一邊。那裡有女巫自己建立的家園,可以遠離教會和俗世的威脅。
穿過城堡大門,果然守衛們對女巫的出現習以爲常,還相互打了個招呼。
比起王都的宮殿,此地的領主城堡無疑要狹小和昏暗得多。過道的牆上只掛着幾支孤零零的火把,搖曳的光芒無法覆蓋整個石板地面,行走在其中令人覺得有些壓抑。直到進入會客廳,火光才陡然明亮起來。
大廳裡,灰燼看到了更多的女巫,她們似乎在此等待已久,見到自己出現,紛紛鼓掌以示歡迎。夜鶯上前兩步,正準備做簡單介紹的時候,一名女巫忽然衝了過來。
“溫蒂!”有人喊道。
灰燼注意到了對方的行動,但沒有采取任何反制措施——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驚訝和欣喜,唯獨沒有敵意。很快,一具溫暖的身軀擁抱了她。
“你居然活下來了,”對方的聲音充滿激動,“謝謝你當時救了我。”
灰燼怔了怔,“你是……”
“我叫溫蒂,”她鬆開雙手,直視灰燼的雙眼,“那個唱詩班的小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
二層的臥室內,只剩下灰燼和溫蒂兩個人。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修道院的夥伴。
說是夥伴也有些勉強,若不是那個夜晚,她根本不會與溫蒂產生交集,事實上,她當時並未注意那個掩埋在地下的房間內,還有一名和她一樣,被強行扭送進來的不幸者。更不會想到,對方最後也成爲了女巫。
“我逃離修道院後,在海風郡定居下來。”溫蒂沉默許久纔開口道,“後來打聽到的消息,修道院當天似乎發生大火,裡面的孩子們也都下落不明。”
“大火?”灰燼搖搖頭,“那是教會自己做的,爲了掩蓋這樁醜聞。我殺掉了部分管理者和試圖阻止我的審判軍,直到……教會的神罰軍趕到。我眼睛上的傷疤就是他們留下的,如果不是當機立斷選擇逃跑,等到後續的神罰軍趕到,我只怕就要死在那裡了。”
“神罰軍……”溫蒂瞪大了眼睛重複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