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貪何一邊往妖獸肉裡拱一邊打眼往外瞧,他倒是瞧的仔細,遠遠就看見一頭野獸緊追慢追的往這邊跑,四肢蹄子每踏一步,雜草與土地都要紛亂的拋到天上去。滿是通紅的皮好像着了火似的一晃一晃的抖的眼暈乎。
妖獸屍體也算倒黴,都死了好一會了不但沒落個安穩,還被朱貪何扯在腸子裡戳了幾個窟窿,其他妖獸不理睬無所謂,同類的妖獸也是不聞不問,這回又讓朱貪何當被蓋在身上,真是可惜了滿身可做防具的寶貝。
那火紅的野獸身子不大,嗓門卻大的嚇人,吼一吼好像要天崩地裂似的,耳朵震的嗡嗡響,心裡也提心吊膽。他苦着臉又往妖獸肉裡鑽,心裡暗暗默唸:可別過來,我好不容易從該死的妖獸肚子裡鑽出來,難道又要逢大難不成。
朱貪何只看了大的沒在意小的,妖獸可正追竹亭峰之主呢。這個老頭也夠背的,原本打着十二分精神滿以爲以自己的實力逃出後山不算什麼難事,這個七峰之主可不是吹出來的。他沒有死對頭吳望那般實力,面對一般妖獸卻不遜於湘楚,身上的絕招也夠使。
這麼想着,這個大閒人便不再束手束腳,走起路來也穩穩當當,他平時也愛來後山逗獸玩,從宇文山建山一來,歷代弟子都對這裡好奇的要死,即使門規不允許大家往裡走,暗地裡還是有一幫子人在這裡進進出出,當年的七峰之主是公認的天才,這七人加上藏書閣的老頭便上癮似的在後山外圍折騰。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從來都是風平浪靜的後山一下子變了張嘴臉,開始撕他的老臉,誰知第一次大着膽子獨自往後山裡鑽就遇到了這種事。他心裡那個苦,本來吳望受不川嶺與具酒山的算計成了重傷,竹亭峰也能在氣勢上壓壓這兒混賬,今天他也受了不輕的傷,恐怕被吳望覺察又要丟一分面子了。
老頭這麼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得找個辦法趕快好起來,若不靠一羣有天賦沒運氣的弟子哪裡撐得起竹亭峰的門面。
這邊全神貫注的想着,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有主子看管的地盤。竹亭峰之主也夠倒黴,原本後山只開放着相當安全的幾處,其他都被老祖宗死死困了起來,今天獸潮一起,竹亭峰之衆又沒完沒了的跟對手擰了起來,真氣什麼的噴的漫天都是,被時間沖刷的沒了脾氣的結界沒想象中那麼堅固,眼看慢慢黯淡下來,索性直接消逝了。
在裡面呼呼大睡的妖獸當然覺察到鎖了他幾百年的籠子一下沒了鎖,但它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的興奮。妖獸與人一樣,只要是有些靈智的,會慢慢滋生出千奇百怪的想法,這頭周身火紅的野獸正打算怎麼在後山掀起一陣風浪,給宇文山上的人類來上一刀。
火紅妖獸被壓制在後山外圍,本身威信與實力就不夠,脾氣也是說爆就爆,歲月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這頭年輕的妖獸學會了動腦子,他可一直等着這麼一天煽動同類們蹂躪人
類呢,肚子裡的花花腸子正跟小溪流似的滋溜溜的淌着,一切原本是那麼沉靜與安寧,他的地盤上忽然出現了人類。
火紅妖獸可是樂的咬牙切齒,他恨不得把人類撕成肉末扔到天上去慢慢被太陽烤了連灰都不剩。它看見這個人類一瘸一拐的弓着身子,身上露出的身子被扯出了一綹綹血絲,淡淡的野獸的氣息在那身還算是整潔的衣服上幽幽的飄過來。自不必說,這死東西遇上其他野獸了。紅色野獸早被興奮衝昏腦袋,眼看這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後退一蹬直直的撲了上去。那粗壯的爪子像口大碗似的猛的罩在那人頭上。
誰知竹亭峰之主好像腦袋上長了眼睛似的輕鬆躲了過去。火紅野獸一旦露出身子,也不好打不到就跑,只好硬着頭皮一爪子連着一爪子的往前拍。他不是不會功法,在小結界中困得時間太長,真氣早耗的乾乾淨淨,現在連怎麼提氣都忘了大半。
但那人不跟他打,火紅野獸一追來,那人就前腳趕後腳的躲開攻擊。身子雖然受了傷,並沒有絲毫的阻礙,甚至暗暗透出一種大家風範。隨着一聲聲嘹亮的吼叫,火紅野獸加了把子勁,想要壓那人一頭。
於是兩個死活不認輸的傢伙就這麼你追我趕的到了妖獸屍體這裡。
他們見了妖獸屍體也不驚慌,可朱貪何心裡亂的沒了邊。他目不轉睛的瞅着火紅妖獸,驀地又竄出來一個人,朱貪何一下子認出了這人,不就是竹亭峰之主。跟野獸相比,他更不願意見這個處處跟吳望作對的老東西。可人家正奔着這兒來呢,他也沒個地方藏身,又是不上不下,不能進也不能出的境地,也只好眼睜睜看着事態的發展。
其實朱貪何不介意再鑽一此妖獸肚子,有了上次的經驗,如果他運氣夠好,沒準能再得到一枚妖丹。正胡思亂想着,一人一獸已經近了屍體的身,碗大的爪子在地上一拍,泥土呼啦啦一股腦全噴到了朱貪何臉上。
朱貪何動動身子,肚子被勒的太緊,好像要把他攔腰咬斷似的。他不禁呻吟了一聲,本是個無意識的舉動,火紅野獸與竹亭峰之主都聽見了。這倆兄弟本身修爲夠高,又有一些特殊手段,周圍那點動靜還能瞞得過他們的耳目。
顯示野獸一愣,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竹亭峰之主見狀也不逃了,他看得出來野獸沒辦法抓住他,他還有好幾招後手沒使出來,量那野獸抵擋不住。竹亭峰之主就是這麼自信,一開始只是攝於野獸打大嗓門才慌不擇路的逃跑。時間一長,他發現這個野獸除了嗓門大並沒有什麼本事。
如果把它算作妖獸,也沒有表現出妖獸的任何一點特質,甚至連真氣的撥動都沒有被這個老頭感應到。但如果說是野獸,着野獸倒是太頑強了,個頭大不說,身上淡淡的光絕對不是野獸能倒騰出來的。他一路逃一路想,正拿不定注意要不要停下來拼一拼時,朱貪何的呻吟像凝固在他額頭上的汗珠子一樣涼
颼颼的。
竹亭峰之主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遭埋伏了,面對他的可能是盯了他很久的妖獸。他匆匆一瞥,望了望周圍的地形不禁有些詫異。空曠的地上除了妖獸屍體,根本沒有藏身之地,若說埋伏設在妖獸屍體那兒,他也不必擔心,自己恰好從這裡經過,屍體冷的像冰,冰裡也沒有生命波動的跡象,饒是如此,竹亭峰之主還是跑了一會,帶火紅野獸停下來才勉強站住,身子微微前傾,隨時準備遁逃。只要有一點不和諧的風吹草動,這個老頭肯定會像幾百年沒吃過飯的乞丐面對美食的反應一樣。
朱貪何見火紅野獸停了下來果斷棄了竹亭峰之主,一邊嗅着一邊朝這裡走,他心裡那個忐忑,好像一羣猴子撓他身子一樣難受。他把頭埋在妖獸的肉裡,這具沒了溫度的屍體像一灘冰涼的水,貼上去渾身雞皮疙瘩一個個露出了頭。朱貪何聽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像敲鑼打鼓似的一聲聲擲地有聲,一下下敲的他身子也跟着震動。他倒吸一口涼氣,也看不見野獸現在是不是已經看着他黑乎乎的半邊身子,咧着嘴打算咬一口嚐嚐鮮。他只能在腦子裡一遍遍祈禱,一遍遍滿懷着僥倖縮在這裡熬日子。
最壞的情況沒有出現,他聽見一個沙啞又帶着疲憊的聲音說道:“是誰在附近,請出來一見。”朱貪何聽罷又驚又喜,隨即轉過頭喊到:“這裡有人,勞煩搭把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竹炭肯看見火紅野獸已經張大了嘴巴,兩排鋼鋸似的土黃色牙齒站着一道道黏糊糊的唾沫凝聚在他正上方,這傢伙要對他下手了。
雖說朱貪何修爲不高,運氣也總是沒別人好,但他樂觀,做事不慌張,算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這回遇上野獸的巨嘴,這小子也是沒敢亂了腦子。他第一時間運轉起真氣,打算擼起袖子使上落行手,不管結果怎樣,眼下他也只能這樣了。就算真被野獸啃成一堆爛肉,他也得硌掉火紅野獸幾顆牙。
朱貪何運轉真氣的時候,丹田忽然躁動起來,一股狂野的大浪攪的他肚子像受了撕扯似的好不難受。他扭動身子,下半身還埋在妖獸身體裡,一邊野獸的大口開始往下落,唾沫都滴在朱貪何臉上臭烘烘的,另一邊他動彈不得,只能挨宰,這下丹田裡的真氣又鬧情緒似的在身體裡亂糟糟攪成一團漿糊。
說實在的,肚子裡那團邪性東西並沒有讓他多難受。他經歷過很多次重創,漸漸有了自己一套忍受苦難的辦法,可野獸的巨口正迫在眉睫,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可真要被腰斬了。
朱貪何苦笑一聲,這時纔想到呆在一旁的竹亭峰主人,那人很久沒有發出點動靜,也不知道有沒有走遠。自己這邊靠不住,也只能靠人家,看看自己的運氣夠不夠好。
他扭着脖子,把憋得通紅的連伸出一點,一隻手趁着身子,另一隻手向外面招手:“師傅快救救徒兒,弟子剛從竹亭峰而來,有大事稟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