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舟瑤像襁褓中的嬰兒安靜的睡着,長長的睫毛不時輕輕抖動,像飛在空中的雪花。朱貪何不由多看了一眼,心道:跟時逸採相比,這傢伙纔是真正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的背起何舟瑤,後者輕的像片羽毛。朱貪何緊緊抓着她的胳膊,生怕這根羽毛被突如其來的風奪走。“對方想抓我,只要我與他們周旋,鍾原川就必然沒有生命危險。”他這樣說着,他皮厚耐打,扔在山上個把月不會有危險,但他得顧及何舟瑤,少女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朱貪何愁上心頭,卻是想不出解脫的辦法。
時府已經暴露,小白臉這個沒用的人也被玩的滿嘴啃泥,他不禁凜然,殺手組織不會笨到算計了所有,單單丟了何舟瑤,他料想門外已經佈置了大批殺手,只待朱貪何露面,漫天殺氣像下雨似的從天而降。
朱貪何警覺的探出半個頭,正好與守在門口的小白臉撞個滿懷。他難堪的說:“不能這麼出去,他們肯定在附近。我知道一條路,雖然危機,裡面的東西卻不會吃人。信我的話就跟我走。”
朱貪何一愣,心道:這小子想的挺周到。怎麼偏偏栽在殺手手裡了。“帶路。”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關切的向城外看了一眼。這一走,很長時間不會與鍾原川見面了。前路兇險,分道揚鑣前,朱貪何將怯懦留在了這裡,走出寢室的,是一個兇殘的猛士。
風吹的急了些,何舟瑤飄逸的裙子空中翩翩起舞,波浪似的裙褶低聲呢喃。小白臉豁然轉身,眼睛死死盯着正門。那種恐懼由裡而外慢慢滲透。朱貪何拍他一下,說道:“他們就在門外?”
“他們就在門外。”小白臉重複朱貪何的話,緩緩的走着,他寞落的說,“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是時家祖師豢養妖獸的地方,通過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路,即可橫越丘向城。而你,勢必會遇到一頭妖獸。不過別擔心,妖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時家供奉了她數百年,那傢伙的野性退化了大半。但他問什麼一定要回答,儘量滿足他的要求,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朱貪何默默點頭,他與妖獸打過交道,屢次被虐,這點還是會注意的。
小白臉又說:“碰到小妹務必叮囑他不要惦記家裡。不管是誰都不能在丘向城挑起事端。只要時府呆在丘向城一天,殺手組織就不敢對我們發難。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千萬不要把時府的妖獸告訴她,這類事是隻能告予長子,小妹知道了,對二弟不公平。”
朱貪何不覺莞爾,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他還有心思兼顧大可不必在意的事。久不見朱貪何答話,他鄭重其事的重複了一遍才安心。
穿過大堂,沿着一條狹長的小路,經過寂靜的花園,繞過茅廁,小白臉帶着朱貪何到了廚房。他默默的沉吟一下,在牆上摸了又摸,
牆壁出現了一個小孔。他輕輕一推,以小孔爲中心的地方塌陷成一個龍頭。他從懷中取出一件精巧的配飾。夜色太濃,朱貪何沒看清那件神奇的配飾長什麼模樣。一聲清脆的鳥鳴從牆壁中躥出來。時家真是窮盡所有想象力做了一件多麼無聊的事情,隱藏已知妖獸居然要如此大動干戈。
小白臉一推又一拉,牆壁恢復原樣,他機警的朝四周看了看,說道:“對不住了,我只能送你到這裡,若是連我的氣息也在密室中消失,他們會立即闖進來搜查。你自己進去吧。”
朱貪何詫異的說:“那好,你把路打開。”
他恍然大悟,說道:“門已經打開了,面前就是路,牆壁只是幻象。”他伸出手,手臂埋進牆裡,有輕鬆縮回來,手臂完好無損。
不帶朱貪何拿定主意,小白臉一把將他推了進去。朱貪何踉踉蹌蹌,除了驀然變黑的空間,只能觸及到何舟瑤細膩的衣服。小白臉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小兄弟,我關上機關,你自己保重。”然後是一聲同樣清脆的鳥鳴,便不再有聲音。朱貪何長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挪步,沉重的腳步聲像木魚似的打在地上,泛起一陣陣迴環曲折的波浪。
尤其是萬籟無聲的時候,偏偏又感覺不到其他事物的存在,朱貪何甚至連自己的存在感都沒了。只有背上的何舟瑤,那細微的呼吸聲在他耳畔縈繞,淡淡的香氣在他鼻尖滑過。他舔舔嘴脣,心道:時府離丘向城郊外有段距離,看來我得多忍受一會了。
在黑暗中,朱貪何跌跌撞撞,一路慢條斯理的躲避着可能出現的頑石,幸好一切安好,有驚嚇最終沒有危險。在一束熹微的光從遠方向他招手時,這個人如同出生的嬰兒對陽光的概念,溫暖但是新奇,像隔着一層薄薄的眼皮。透過那團薄霧,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讓他激動的想哭。朱貪何鼻子一酸,實實在在的打了個噴嚏,背上的何舟瑤一陣顫動。
沒等朱貪何走進那團光明,一個龐然大物將光明遮蔽,碩大的屁股在洞口扭來扭曲。朱貪何料到必定是時家養的妖獸了。
他乖乖的站在黑暗中,等妖獸玩膩了再靠近。哪知那個傢伙玩了半天,將洞口嚴嚴實實的堵死了。朱貪何這下可急了。他喊道:“請前輩通融一下,我有不得不從這裡經過的理由。”
屁股慢慢挪開,出現一隻碩大的眼,眼珠子比人頭還大,骨碌碌的轉來轉去,好像隨即都會甩出去似的。妖獸低吼幾聲,挪開身子,朱貪何這纔看見這個傢伙,滿身細鱗像盔甲似的覆蓋,尖尖的嘴巴湊在地上拱來拱去。一看見朱貪何,不住的打滾,大地也悲哀的嚎叫起來。飛起的煙塵山呼海嘯的噴向四面八方。
他走出山洞,猛然被妖獸箍了起來,短短的尾巴細長的尾巴如同遊弋的蛇,朱貪何不能描述這隻
妖獸,在他所見的生物中,這東西不屬於任何一支。他低聲頭,牢記着小白臉的話,只要順着它,就能安然離開,這比被殺手追趕好得多。
妖獸時而眨着眼睛湊近,時而朝他哈氣,時而暴躁的拍打着地,對朱貪何不依不饒,若是朱貪何踏出一步,這東西立即甩着尾巴把它逼回去。即使對面的是頭動一動手指就能把它捏死的妖獸,朱貪何還是一陣惱火。他憤恨的迎上妖獸的目光,咬牙切齒的說:“到底想怎樣才放我過去。”
對方停住破壞,警覺的盯着他,倒像盯視着一頭更加恐怖的妖獸。流露出來的驚恐連朱貪何都險些以爲自己是頭強大的妖獸。他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這次沒有阻礙,妖獸還是保持警覺的姿勢不動。他奇怪的飛速瞟對方一眼,心道:如此對峙下去不是辦法,妖獸的腦子不能以人的邏輯揣度。看他害怕那樣竟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誠懇的鞠躬,再次上前一步,依舊沒有反應。但當朱貪何快要跨過妖獸時,這個傢伙長吼一聲,身子微微向這裡側過來,於是海嘯一樣的肉團碾壓過來。
朱貪何大驚失色,連忙躲避,碾壓速度出乎他的意料,朱貪何根本躲避不及。他只好甩手將何舟瑤儘量仍的遠點,自己承受對不可擋的軀殼。
飛舞在半空的何舟瑤真的像鳥一樣,舞動着乳白的翅膀,在低空逍遙的飛翔,那時,朱貪何以爲看見了天使,他嘴角**,卻不能把這種奇妙的情境打碎。這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讓他難以忘懷,難以放任何舟瑤就此劃過空中,最終墜地。他奮力一躍,想抓住那縷潔白的純淨。
光芒一閃,朱貪何恍惚看見一團白色的物體從他身邊飛過,落到何舟瑤即將墜落的地方。那個東西一下子膨脹了些,變成一個雪人大小的東西,毛茸茸肉乎乎的接住了這個少女。
朱貪何長吁一口氣,想看清那團東西的真面目,可是妖獸厚實的軀體已經壓了過來。
他本能的拍出一掌,藉着反彈的衝力快速後退,妖獸也在那股傾盡朱貪何所有力氣的掌力之下停頓了一下。鱗甲上甚至籠了一層迷濛的掌印,並沒有因此崩壞。
連綿的掌力一波接着一波,在躲過最後一節鱗片,那條又細又長的尾巴轟然砸在他旁邊的空地,掀起的震動讓他隨着土屑廢了起來。朱貪何忌憚的掙扎,自語道:“這怪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道,難道偷吃了聖藥或者把智商換成了蠻力。我拼盡全力才躲過他的一擊,若是再來一擊,大概真的要魂歸九泉了。”
朱貪何打幾個滾,利索的站起來,在妖獸身邊遊走。他一邊躲避對方的視線,一邊尋找能藏身的地方,這下也不急着逃走了。若他新生怯意,對方不用動就能把他逼回來,但不如直面困難,脫身的機率也大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