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老頭是個急性子,他見具酒山不自量力的想篡位,也拉下臉來陰沉的說:“一切有我宇文山做主,回去告訴你師傅到時候應邀來參加便是。若沒有別的事你們可以走了。”
這時何等的囂張,但他還真有囂張的資格。自打出生以來,藏書閣老頭還從來沒有在同輩修士中任過栽。估計這些話原原本本帶回去,具酒山即使有怒氣也不好隨便撒。
但他們能就這麼走嗎,不能。
時逸仙不由自主的瞥了盧星識一眼,那個傢伙已經緊張的哆嗦起小細腿來了。他猶猶豫豫的邁開半步,結結巴巴的說:“晚輩不川嶺門下,門下盧,盧星識。”
劃到這裡他被只的口水噎住了,盧星識太緊張了,他沒說一個字總能感覺到大殿上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狠厲的盯着他,好像要把他射成篩子似的。他苦悶的低着頭,真想扭頭快逃,再也不來這裡了。
同行的人不免焦急起來,他們急躁的看着盧星識,萬萬沒想到囑咐了他百八十遍的話竟然從開頭就磕磕巴巴。
藏書閣老頭冷哼道:“不川嶺,那個不川嶺,我宇文山從來沒聽說過大路上有個叫不川嶺的地方。有事叫你們掌事的來,別再這裡磨磨唧唧浪費時間。”
“我這小師弟是岡澤城人,聽聞兒時同伴在貴處修煉,想與朋友敘敘舊。師弟多年在不川嶺,不知他的朋友們到了什麼修爲,順便以武會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還望師伯同意我小師弟的一點心願。”那人拱了拱手,也不擡頭,始終保持謙卑的姿態,喉結垂在空中不住的滾動。
夏蟬還在鳴叫,初秋的天上白雲翻滾,藏書閣老頭沉吟片刻,毫不遲疑的說:“想切磋容易,你是岡澤城的?”
盧星識點點頭。
“岡澤城的弟子有云樽。”他舔了舔嘴脣,微微帶着點悲慼的說,“鍾原川與朱貪何。如今後兩名弟子不再山中,雲樽於幾日前比武受傷,不過不川嶺的朋友來,當然要出來相見。”藏書閣老頭把後面幾個字咬的特別重。
朱貪何與鍾原川的離去便是不川嶺從中作梗。宇文山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忘這兩個前途無量甚至可以接管宇文山半壁江山的兩個少年是怎麼隕落的。這段時光的風雨幾乎讓宇文山陷入黑暗中,從這倆弟子離去開始,吳望重傷,後山變故,掌門不省人事,這下具酒山與不川嶺又來找事兒,六國境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都注視着這裡,只要宇文山的頹勢被世人知道,宇文山將很難恢復元氣。
隨便一想就是滿腦子的煩心事,藏書閣老頭閉上眼睛,暫且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擱置在一邊。他對守在一邊的弟子說:“叫雲樽過來,我有事與他說。”
此時雲樽正在山上療傷,他傷的不怎麼重,只是體內鬱積了一些怨氣,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東西堵住了他的經脈。甚至平常的呼吸都讓他倍感艱辛。
竹亭峰上,這個少年偶爾忍不住咳嗽幾聲
,引得旁邊的人微微側目看他。而看他的人正是時逸採與介託。
這兩人一直與雲樽保持着很好的友誼,但是在四年前的某天,雲樽遭受失去朱貪何與中原茶年的打擊,似乎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不管做什麼這個少年總是陰沉沉的,身上的氣質也有些讓人不自在。
他開始了瘋狂的修煉,這四年時間他沒有離開竹亭峰一步,一直以一種瘋魔的狀態潛心修煉,這種修煉更像是對自己的璀璨。雲樽的修爲也一直沒有提升。
時逸採趁雲樽不注意輕輕打了個哈欠,他們坐在這裡也有幾天的時間了,這樣不吃不喝,跟石頭一般的生活還真是煎熬。時逸採閒不住,見介託與雲樽都閉着眼打坐,索性吃力的站起來,活動一下緊繃的筋骨,她望着天想到:趁天色還早,不如回山看看師妹,反正這倆石頭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
時逸採下了山,那傳話的弟子才慢吞吞的踩着小碎步來了竹亭峰。時間正好錯開,這弟子不認得雲樽,在竹亭峰上吆喝了半天沒人應答。他是花了大價錢纔買了個記名弟子,好不容易受了長輩的吩咐做事,萬一辦砸了可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焦急,越想越委屈,他又沒見過雲樽,師伯讓他找,他能找到嗎,忽然他鼻子一酸,竟是眼淚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這名弟子漫無目的的走着,心中如火燒,臉上也掛着悲慼之色,確實沒用腦子想想,偌大的竹亭峰,幹嘛非要自己去找,央求峰中同門不是更好?而這一拖就是大半天。
此話不提,再說唄關在布袋裡的朱貪何,雖然他不能隨便走動,外面人的說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當朱貪何聽到盧星識這個名字時,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油然而生,他久困地中,熟人一個沒見,受盡了悽風苦雨的折磨,嚐遍了唄世界遺棄的各種痛苦,這會即使見到仇人他也能樂的掉眼淚。
人朱貪何在裡面怎麼叫喊怎麼折騰,他的聲音都不能透過布袋傳到外面去。他在裡面乾着急,索性,扯着丹田的真氣聚在手中,用一身淡黃色的光華抖出一條有一條氣勢如虹的長龍,而這些氣勢洶洶的長龍如劃過天際的流星一樣很快消失不見,黑暗還是黑暗,天空沒留下一點痕跡。
朱貪何並不氣餒,他都得是多餘的真氣,這會子像個沒頭蒼蠅,踩着修延步橫衝直撞,知道他一頭撞到軟綿綿的什麼東西上,這個少年才喜出望外的倆着嘴哈哈直笑。
得虧有修延步,否則朱貪何跑上三天三夜也夠嗆能撞到布袋的碎布面。他攥着拳頭狠狠朝那團軟綿綿的東西上捶打,點點淡黃的光滑像附在水上的漣漪盪開一圈又一圈,一團有一團,在黑暗的世界中格外絢麗。
朱貪何本想用落行手來着,但一想到這門功夫太過低級,自己用着都覺得丟人,才臨時變拳的,落行手的施展方法扣在拳頭上倒是增加了些威力,他都能聽見那團軟綿綿的東西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嘶聲,一股焦糊的味道在這個詭
異的空間裡蔓延。
藏書閣老頭淡然的臉上忽而僵了一下,手指有意無意的碰了布袋一下,那一下下巨錘似的震盪讓他不得不對這隻小妖刮目相看。他原本職位小妖終究是小妖,化爲人形都困難的緊,短時間內也不會學到什麼功法,放在布袋裡捆上幾年光景都不成問題,但是現在他有點怕了,布袋本來就不結實,平時只放一些雜物,好看也實用,被小獸打破布袋不但損失了一件懈怠多年,感情滿滿的東西,還會讓具酒山與不川嶺的人看笑話。
他在心裡暗暗咒罵了雲樽一聲,按理說那小子也該趕到主峰了,自己便不用辛苦裝高人,也有空閒捯飭這隻小妖,可雲樽沒來,他只好尷尬的咳嗽聲,喃喃的說:“你等一路奔波已是舟車勞頓我看天色已晚,先歇息一晚,明天再比試也不遲。”說着,他迅速轉身背對衆人一下子把布袋扔到地上,爲了不讓別人看見,藏書閣老頭又隨意踢了一腳,正好把布袋提到後面屏風處。
他看看天色。天陽竟然還美國中天,又有些後悔,處理掉布袋的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具酒山的人,具酒山的弟子也茫然的看着他。
藏書閣老頭皺着眉頭嗔道:“讓你們去休息,站在這裡做什麼?”
他發覺衆人的目光透過他的身子,瞄向了後方,等他轉過頭時,朱貪何已經撕爛了布袋,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遮羞的布條變成一層薄灰落在地上,與光潔的地面格格不入。
藏書閣老頭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吶吶的張着嘴,窘迫的說:“大膽,你是何方妖孽竟然敢來我宇文山撒野,看我不收了你。”他動作迅速,幾乎惦着腳尖去捉朱貪何。大殿之上不能亂用真氣,他只能靠手直接抓。
朱貪何鼻子裡本着熱氣,白霧一樣的蒸汽翻卷着擱在他與衆人之間。忽熱他身子一晃,如一陣清風似的沒了蹤影。嘴上還說着:“都讓你放我出來了,盧星識呢,有他在我就能證明我是朱貪何。”
藏書閣老頭早窘的頭腦發脹,聽小妖胡言亂語更加怒不可遏,他不顧形象的撩起袖子,憑空出現了一把拂塵。拂塵密如細雨的鬚子在空中搖曳,鬚子越來越長,幾乎把屏風哪裡糊的水泄不通。
朱貪何被逼了出來,他躲在屏風後面哀求道:“老頭你瘋了,我真是朱貪何,能不能讓我解釋下,你的給我機會啊。”
藏書閣老頭略一遲疑,心道:這小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朱貪何,難道他見過那個小子,朱貪何都死了四年了,見過有怎麼樣。吳望師弟已經受了傷,難道要宇文山的人在找不川嶺算賬?
他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盧星識,他對着這羣人說:“那個叫盧星識的在哪兒?”
盧星識正看得興起,見有人叫他便不假思索的應了聲。猛然間,這兒少年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扯了過去,藏書閣老頭也不看他,只是嘴上說着讓他忍忍這隻小妖是不是朱貪何。就把我們的盧少爺扔到了屏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