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的冬天真的很冷,夏沐瑤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小時候她就聽人說過,北胡冬天會凍死人的,那時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來北胡的,可是如今,她不但來了,還在這裡感受着冬季的冷,真的太冷了,她快被凍死了。
乾脆死了的好。
所以,二十幾日後,夏沐瑤對老榕道:“往後這屋子不必再生炭火了。”
老榕沒有言語,卻仍是照舊每日都將這屋子用炭火烤得暖暖的。既然藩王命令他們要好生照顧王妃,那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一日三餐,洗澡水,換洗的衣裳,嬤嬤也都是準備的妥帖。
只不過他們從不與夏沐瑤說話,夏沐瑤有好久未曾與人對過話了。有時她對着窗外自言自語,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氣變成白霧的面前散去,她覺得那是她的力氣,離開她的身體,她要一點一點倒下去了。
一個月後,她瘦了很多,洗澡的時候,她摸着自己的骨頭,都覺得硌得慌,不禁想,若是呼爾赫出現,將這樣的自己抱在懷裡,應該會不喜歡吧。
但是一想到呼爾赫,夏沐瑤便對自己充滿了鄙視,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竟還在想他麼?一個月了,他來不來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反正說到底,她總是獨自一個人的。
她的命真硬啊!
在大康時,便一直被囚禁,到了北胡,自由了沒多久,又被囚禁……只怕這一次,自己會被囚禁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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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也是呼爾赫最爲難捱的一個月,他每日在軍營裡,用政務添補時間上的空白。他的脾氣變得很差,大部分時間都在擰着眉。
某日回府,他將馬繮扔給門房時,門房接過繮繩,轉身去安放馬匹,呼爾赫看了那門房一眼,覺得他走路的姿勢真是難看。呼爾赫把管家叫來,想讓管家辭了那門房,但是看到管家那一刻,他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管家走吧。
呼爾赫知道自己看什麼都不順眼的因爲什麼,他太記掛夏沐瑤了,但是他將狠話撂了出去,不許別人在他面前稟報夏沐瑤的情況,所以果真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夏沐瑤了,連騰衝院裡收拾屋子的婢女,待浣衣婢女將夏沐瑤浣洗的衣裳送回來時,都是偷偷趁他不在的時候,纔敢將那些衣物放進臥房的櫃子裡。
呼爾赫知道這樣的自己很不好,他並非是個會因情緒不佳而遷怒別人的人,但是這一次,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看什麼都能挑出毛病來。
夜裡是他最煎熬的時候,他一個人在牀上,根本睡不着。夏沐瑤的小臉固執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使得他沒法閉上眼睛。
很多個夜裡,他獨自去靜水湖邊站着,看着月光下的鞦韆,小舟,心裡瀰漫着傷感。
落雪那晚,呼爾赫去找安公子喝酒。二人坐在樓臺上,雪花隨風吹進樓臺,萬物靜謐,呼爾赫一直沉默不言,安公子也不言,但是半月不見,呼爾赫面色明明白白地寫着思念的滄桑。
“不如,燕王與我,比一場騎馬如何?”幾杯下肚之後,安公子對呼爾赫道。
呼爾赫思索了會兒,點了點頭。
“燕王善騎射,馬匹也是世間無二,不如先讓我百米如何?”安公子又道。
呼爾赫痛快地答應了,而後與安公子下了樓臺,各自上馬。呼爾赫待安公子先行百米之後,這纔打馬跟上。
跟上之後,呼爾赫才發現,安公子比試的方向竟然是往幽臺去的。呼爾赫往馬肚子上一踹,那馬便箭一般地追了上去。
安公子的馬技也是頂好的,二人幾乎差不多同時到了城郊處的幽臺。
呼爾赫勒住馬繮,沒有言語,安公子的良苦用心他自然是懂的。但他和夏沐瑤之間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問題,意欲與人私奔的王妃,他要如何接回府中?
他在馬上靜靜看了一會兒幽臺,夜深了,三樓夏沐瑤住的那個房間,仍是亮着微弱的燭火。夏沐瑤夜裡怕黑,起初在騰衝院,夜裡也是要燃着燭火的,但後來漸漸的,呼爾赫在她身邊時,她便不需要燭火了。
如今,這燭火又燃了起來,是這靜謐空曠的幽臺,令她夜裡害怕吧……
呼爾赫無法再想下去,他怕自己管不住自己,衝上幽臺將夏沐瑤抱在懷裡,便一拉馬繮,對安公子道:“回去吧。”
但第二日,呼爾赫便命人送了許多蠟燭與炭火到幽臺,還有一些過冬的棉衣,並吩咐幽臺的下人,王妃怕冷,炭火每日不得滅,王妃怕黑,夜裡的蠟燭也不許滅。
老榕與嬤嬤將這些物品一一歸庫,又將棉衣送到夏沐瑤的房間。
彼時,坊間的傳聞已經傳到了幽臺,他們這才知道,夏沐瑤之所以被囚禁在幽臺,是因爲她意欲與人私奔。
他們便不禁對夏沐瑤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搖頭嘆息,藩王的脾氣誰人不知,這事兒換做別人該是早就被殺了吧,虧藩王還好吃好喝地待她。
而自那晚之後,呼爾赫便再未去過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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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越來越近,而呼爾赫卻覺得自己的藩王府越來越冷清了。
體察王意的衆官員們,時不時會想出名堂設宴,請呼爾赫去參宴,欣賞歌舞。自然他們的目的也不在歌舞上,而是表演歌舞的人,都是他們精心挑選的歌姬舞姬,大多還是照着夏沐瑤的年紀找的,他們以爲呼爾赫是喜歡年紀小的。
而呼爾赫,對這些在他面前花枝招展開屏的女子卻並無屬意,常常是宴會尚未結束,他便離席,只因喧鬧的歌舞令他不勝煩擾。
直到洛離出現。
洛離出現的那個晚宴,設在參軍的府上,酒席過半,笛音驟起,待下人將窗戶打開,便見宴堂外的池塘上,一個蒙着面紗,身着單薄紅衣的女子手持一枝寒梅,隨着笛音翩翩起舞。
那女子身段玲瓏柔軟,一曲舞蹈完畢,被參軍喚到宴堂內。女子雖面紗遮面,但那雙眼睛卻是美極。她來到呼爾赫面前,彎身施禮,柔聲道:“奴家洛離,見過燕王。”
呼爾赫笑笑,深知參軍的苦心,這洛離的眼睛真是像極了夏沐瑤。
當晚,呼爾赫將洛離帶入府中。
管家將洛離安置在從前小嬌住的院子,呼爾赫夜裡去到洛離的房間,卻並無他意,他想看看洛離戴着面紗起舞。
能入藩王府,已是天大的恩典,那洛離明白,若能得了呼爾赫的心,那她的身份便從此並不同了。此刻藩王妃不在府中,當真是天賜的良機。
洛離使出渾身解數誘惑着呼爾赫,她靠近呼爾赫,拉起呼爾赫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呼爾赫靜靜看着她,看着那雙勾魂般的眼睛,那眼睛令他沉迷,他攬住洛離的腰,洛離便嬌柔地貼在呼爾赫的懷裡,而後摘下面紗,她以爲呼爾赫想要親吻她。
面紗摘下的那一刻,呼爾赫看清,那是一張和夏沐瑤完全不同的臉,連眼睛也是不同的,夏沐瑤的目光清冷寂靜,而洛離的目光輕浮淺薄。
呼爾赫不發一言地推開洛離,轉身離開。
他本想讓人送洛離出府,但是出了那院子,他便被寂寞包圍,反正這府裡冷清,留個能歌善舞的女子偶爾歌舞也不錯。何況戴上面紗之後,她還有那樣一雙好眼睛。
洛離就這樣留在了藩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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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便是年關,幽臺也自小年之後便懸掛了諸多的紅燈籠,夏沐瑤的精神卻一日萎靡一日,她不再眺望風景,不再盼望呼爾赫的到來,她總是覺得困,終日只想睡覺。
這一日,嬤嬤進來送午膳時,又發現夏沐瑤躺在牀上睡着了。嬤嬤不禁皺了皺眉,這段日子,夏沐瑤總是如此,早晨醒來沒多久,午膳時卻又睡着了,而且她面色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她心裡不禁有些擔憂,這王妃是不是病了?
待見到老榕,嬤嬤便將自己的擔憂說給他聽,老榕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藩王雖囚禁着王妃,卻一直讓他們好生照顧着,這萬一王妃病出個好歹來,他們可擔待不起。
於是,嬤嬤便在護衛換班之時,託其中一個去請了個郎中來。
待那護衛離開了,嬤嬤的腦子卻忽而閃出一個念頭,王妃入住幽臺有兩個月了,卻從未來過月事,莫非?王妃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