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當她向他飄來的時候,他又說了一遍。她的雙腳懸在離地面一寸的地方。他的手顫抖着,把加拉蒙特之劍舉在面前。
“她的死是你良心上的譴責。”一個空洞而熟悉的聲音說。
“父親?”查理環顧四周,問道
他的周圍環境又發生了變化,他發現自己正站在家族城堡下面的地下墓穴裡。他的父親穿着葬禮是穿的長袍,一動不動地站着,用冰冷、呆板的眼睛盯着他。他的皮膚是灰色的。
“那個可憐而躁動不安的靈魂,因爲你而迷失在兩個世界之間,”查理的父親、前阿基坦堡的主人說道。
“她在毒害你,父親。”查理說。“我的兄弟發現了這件事,他……她死於意外。”
“不錯的畫像,”他父親說着,低頭看了看石制的石棺,石棺裡有他自己的遺骸。大理石的頂部是精心製作的,看起來就像他父親壯年時的樣子,強壯而高傲,雙臂交叉放在寬闊的盔甲胸膛上。“她做了她認爲對她和你最好的事情。她不應該受到如此殘酷的對待。”
“這不是我的錯,父親。”查理說道。
“你不是我的兒子。”他父親的語氣開始變得激烈。“不再是了。我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值得驕傲的兒子,而你卻毀了他。要不是我那麼軟弱,我一出生就會把你掐死,你和那個女巫母親。我本應該看到你母親在熊熊烈火中被燒死的樣子。她那骯髒的血統毀了阿基坦。”
“不,”查理悲傷地喊道。
“如果你自己有勇氣,你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父親繼續說道,“可是你是個膽小懦弱的傢伙,連這個也做不到。”
“父親,求你了。”查理哀求道。
他的環境再次發生了變化。他站在阿基坦城堡的廢墟外面,現在只有上百名騎士和農民的影子站在廢墟中,孤獨地望着他。他們像霧一樣虛無縹緲,眼睛裡充滿了指責的目光。
“他們都是因爲你而死的,”父親的聲音傳來。“如果你在這裡盡你的職責,他們還會活着。”
“我當時必須這麼做,”查理有氣無力地說。
“你發誓要保護他們。你的位置在這裡。”
兩個人影從這羣不安的人羣中擠了出來,查理感到他的心在怦怦地狂跳。
一個瘦弱的青少年,差不多是個男孩,牽着一個有着寬闊胸膛的男人向他走來。這個年輕人留着一頭齊肩的捲髮,穿着貴族的華貴服飾。他的臉有着誠實而坦率的表情,鼻子和臉頰上都有一些雀斑。年紀大一些的男人留着濃密的、快要變灰的鬍子,用一條圍巾遮住眼睛。
這個男孩就是查理的繼承人,他的侄子奧蘭多,當他放下自己的職責開始尋找答案時,他任命他爲代理人。他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個孩子。年紀較大的是布魯姆男爵,他發誓要在查理不在時照顧奧蘭多。他們都是在一個血淋淋的夜晚被殺的,這個夜晚見證了阿基坦城堡被夷爲平地。
“你再也沒回來。”奧蘭多說。他的聲音是空洞的,彷彿他年輕時所有的喜悅和歡笑都被吸乾了。“你應該在這裡。”
“我非常抱歉,”查理說。“我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孩子,你那些空洞的陳詞濫調在這裡毫無意義,”布魯姆男爵用他低沉的聲音說。“這個男孩是無辜的。他的鮮血弄髒了你的雙手。”
查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感到內疚的重壓壓在他身上。當他睜開眼睛時,周圍的環境又一次改變了。
他站在一個醫療帳篷裡,周圍全是死人和垂死的人。他面前的桌子上躺着一具灰髮騎士的屍體。他的盔甲有幾十處被撕裂,破舊的鍊甲掛在被撕裂的地方。斷了的矛尖從他的身體裡伸出來,一把斧頭仍然深深地嵌在他臀部的肉裡。
“岡瑟。”查理說,低頭凝視着他年邁的武器大師和朋友的屍體。
對他來說,岡瑟比自己的父親更像一個父親。岡瑟之死的負罪感仍然折磨着他。
愚蠢的是,當查理還是個年輕的遊俠騎士時,他就捲入了來自格洛斯特的洛瑞克的狂熱挑戰中。洛瑞克利用他的權力挑選了一個勇士,作爲他的代理人。他選擇了加內隆——一個從未被擊敗過的兇殘騎士。查理知道他永遠也贏不了,而因爲一些現在令查理羞愧的原因,他也沒有選擇作爲布爾坦尼亞最好劍手的兄弟代替自己。但是岡瑟作爲他的勇士挺身而出,雖然他殺死了加內隆,但他卻在這個過程中受了致命傷。
岡瑟毫無生氣的腦袋歪向一邊,眼睛一眨一眨地睜開。
“我是爲了讓你活下去才死的,查理,”他說,“但你給你的家庭帶來的只是恥辱。”
羞愧的淚水涌上了查理的眼睛。
“對不起,”查理說。
一瞬間,他站在一個被霧包圍的島上。他能聽到大海的咆哮聲,拍打着海岸附近的岩石。佈滿卵石的海灘上散落着騎士和奴隸戰士的屍體。
從這片戰場中走出一個人;一位高大而高傲的騎士大步走向卡爾德。他身後披着一件高貴的藍色斗篷,藍色的披風鑲着銀邊。他穿着華麗的盔甲,頭戴一頂高高的獨角獸帽,周圍插着蠟燭。它們都沒有被點亮。
“加拉蒙特,”他說。
“他是最優秀的人,最有騎士風度,最高貴的聖騎士。”他身後的一個聲音說。他不需要回頭知道誰在說話;他聽出了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的聲音,那獨特的三重聲音。“他是我的情人和伴侶,他毫無意義地死去了。”
“他死得很光榮。”查理說,眼睛緊盯着那個沉默的聖盃騎士,穩步朝他走去。
“死亡沒有什麼光榮可言,”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說。“我們孤獨地出生,孤獨地死去。死亡不在乎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短暫一生中是否善良、高尚和公正,也不在乎我們是否在謀殺其他人,這些都無關緊要。到頭來,我們都只是地上的泥土。你說他死得很高貴。這沒有任何用處。他還是死了,世界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差了。他的死毫無意義。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不會相信這些。”查理反駁道。
加拉蒙特在查理面前停住了腳步,查理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大海轟鳴,海鳥尖叫。
“他是因爲你而死的,我的陛下,”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說。
“不,”查理搖着頭說。
“想想吧,陛下。如果你代替死在格洛斯特田野上的岡瑟,就不會和格洛斯特人發生戰爭了,事情本應該是這樣的。倒在加內隆劍下的,本該是你。奧利維亞就會停止毒害你的父親,而他也會活着看到自己的孫子們在岡瑟的教導下接受教育。這就是行動和後果。”
“孫子?”查理問道。
“你兄弟的孩子們。”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說。“他們長大後會變得強壯和驕傲,他們的血液裡沒有你母親的任何污染。”
“你不可能知道這一切會發生,”查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