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來的種子慢慢腐爛的堅果殼,如同在森林的地面上打開的棺材。
——《生命的旅程》,比爾巴利王后伊莎貝拉著。
這是一艘漂亮的比爾巴利戰艦,四層甲板,船體修長,即使在無風甚至逆風環境也能航行的很快。而船長的火炮和士兵也能保證這艘船可以獨自抗衡海盜,或者從海盜的包圍下突圍。不過比爾巴利到布爾坦尼亞的短航線很少會遭遇海盜,這得力於兩國不間斷的對海盜的打擊。雖然最近海盜似乎又開始氾濫起來。
凱瑟琳知道乘船到布爾坦尼亞花了好幾天時間。凱瑟琳在比爾巴利的告別很簡短。最令人驚奇的是她和她父親在一起的時刻,在她離開的那天早晨,她剛梳洗完畢,準備坐着馬車前往比爾巴利城的碼頭。
她父親第一次來到了她的房間。他要求看她的珠寶,這讓凱瑟琳覺得很古怪,但是她照做了。當她把珠寶盒展示給她父親看的時候,他從中拿走了幾件較小和較便宜的珠寶,並給了她一條由沉甸甸的黃金和鑽石製成的項鍊。
“這是你祖母的,”當她父親把它戴在凱瑟琳脖子上時,他咕嚕着說道,似乎有些懷念,接着又說,“你是我的女兒;至少現在你看起來是這樣的。”在他離開的時候,似乎又猶豫了一下,轉過頭,看着她補充道。“你很像她。”
就是這樣。當她上船時,他出現在碼頭上,但沒有和她說話,把他的談話時間留給了佩弗利。
凱瑟琳和她母親的告別更長,但幾乎沒有流露出什麼感情。她吻了凱瑟琳的臉頰,遞給她一本薄薄的詩集和一本關於瓦萊利亞女王的新書。
“關於你的新生活,你決定了什麼,凱瑟琳?”她母親問道。
“盡我所能。瓦萊利亞是我的靈感來源,儘管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具有她的人格魅力。”凱瑟琳認真地答道。
“不要期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一夜之間發生。邊走邊學。你會犯錯誤,但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所有的答案。就連瓦萊利亞也花了不少時間來贏得人們對她的好感。”王后一邊輕輕撣了撣凱瑟琳的衣角,撫平一道皺褶,一邊安慰道。
“我會盡力的。”凱瑟琳點點頭。
“很好。那麼我相信你會成功的。此外,請聽聽比爾巴利大使羅蘭爵士的看法。信任他。我很瞭解他。他會幫你。”
王后語調中的某種東西使凱瑟琳想知道她母親是如何認識羅蘭爵士的,但她沒有想太多。當船在港外碰到第一波浪潮時,她感到一陣噁心。而佩弗利的一名士兵已經病倒了。
“你是一個女人嗎,韋伯?”佩弗利斥責他。“一有波浪的跡象,膝蓋就發軟?”
凱瑟琳認爲,這番話既針對可憐的韋伯,也針對她自己,她決心不在她哥哥面前示弱,於是她的尊嚴一允許,她就儘快地回到了自己的船艙裡——然後在那天餘下的時間裡繼續往水桶裡嘔吐。
航行的頭兩天,凱瑟琳趴在她的小牀上,感到很痛苦。她有時睡覺,不敢和她的女僕們談話,儘管她聽見她們在談論船上的士兵,說他們多麼漂亮,佩弗利多麼嚴厲。
第二天,她翻閱了王后送給她的第一本書,意識到這些詩是她母親自己寫的。很多都是關於孤獨、無愛的生活和女性的。凱瑟琳對它們所含的感情感到驚奇,但是它們並沒有使她沮喪,反而使她更加堅定了決心。她不想過她母親那樣的生活。她不想最後寫一本悲傷的詩集。她轉而閱讀關於瓦萊利亞女王的書,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寫一本關於她的書。
第二天晚上,凱瑟琳好轉了,發現自己迫切需要一些新鮮空氣。她的女僕們都睡得很熟,凱瑟琳沒有心情穿緊身胸衣或擺弄她的頭髮,所以她自己穿好衣服。當她躡手躡腳地走上臺階時,她想起會有人值班,也許還有水手。她想,晚上還得收帆。她小心翼翼地把頭擡到甲板上,但當微風吹拂着她的臉時,她意識到無論誰在那裡,她都不會再回到下面去了;新鮮的空氣感覺棒極了。
甲板上空無一人,她悄悄地向船舷走去。大海一片漆黑,萬籟俱寂,繁星點點。凱瑟琳的肺裡充滿了涼爽、鹹味的空氣,感到最後一陣暈船的感覺消失了。
這時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她看見索具上有人。八個人——不,更多的,也許十個人,也許十二個人——正悄無聲息地迅速移動着,快得驚人。
他們穿着黑色的衣服,迅速下降,從黑色的繩索上滑了下來。凱瑟琳被綁在甲板上的一些木箱子擋住了,他們看不見她。直到其中一個男人滑到她面前的甲板上。那個人不僅穿着黑衣服,而且戴着一個很合身的黑色面具。他盯着她,似乎和她一樣驚訝。
凱瑟琳強迫自己說話。“晚上好,先生。請問您在做什麼?”
那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她正要再問一遍,一個熟悉得可怕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殿下,看來您感覺好些了。”
凱瑟琳轉過身來。“我……我不知道你要來皮托裡亞,諾耶斯。”
諾伊斯只是像往常一樣微微一笑,然後說:“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你的婚禮。”
凱瑟琳只想離開諾伊斯,回到她的小屋裡去,但她強迫自己與他的目光相遇。
“那些是你的人嗎?”凱瑟琳問道。”他們在上面幹什麼?”
“殿下,我訓練我的手下適應許多環境,甚至是航行的船隻。”
凱瑟琳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話,不過她仍然站在那兒等着他離開,但是當時諾耶斯所做的一切只是看着她,讓她感到渾身起雞皮疙瘩,所以凱瑟琳一句話也沒說就回到了她的小屋裡。
第二天早晨,佩弗利來見她,在進入房間的時候低下頭,免得撞到橫樑上。
“你昨晚在甲板上。”
“是的。我一直覺得不舒服,但現在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兄弟。”凱瑟琳淡淡地說道。
“我很擔心,但不是擔心你的健康。你是獨自一人。又一次。你的女僕都不在場。你甚至沒有穿好衣服。”
“我需要空氣。”凱瑟琳反駁道。
“你需要的是紀律。你不在乎別人會說什麼嗎?你就要結婚了。”佩弗利嚴肅地說道。
“暈船讓我清空了我的胃,而不是我的記憶。”
“你應該學會有尊嚴地做人。在那之前,你要呆在你的船艙裡。還有你的女僕。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人在剩下的航程中出現在甲板上。要是我看見你到處閒逛,我就要用腳鐐把你銬起來。”
佩弗利走了,凱瑟琳失望地尖叫起來。在這艘船上,一艘由比爾巴利駕駛的比爾巴利船,凱瑟琳知道她別無選擇,只能照佩弗利的要求去做。然而,她下定決心,一旦踏上了布爾坦尼亞的土地,一切都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