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開斯特城堡坐落在蘭開斯特領中心的一座山上。它是在查理國王在位的三十多年裡重建的。五角形塔樓由一堵高高的石牆連接,內部是主要建築,圍繞着一個優雅的中心塔,裝飾着明亮的白色瓷磚,隨着太陽的位置而變化。它有時被稱爲“美的巔峰”。
到蘭開斯特城郊區的最後一段旅程尤其漫長。隊伍已經壯大到凱瑟琳看不見前面的號手了,雖然她聽得很清楚。走在他們前面的是演員和音樂家,他們吸引了人羣,但他們並不是官方遊行的一部分。接着,從蘭開斯特城方向來了一隊騎着黑馬的二十個騎兵。每個人都拿着一支長矛,身穿胸甲和披風,帶着防護嚴密的頭盔,每個人都披着紫色的披風,這是國王的顏色。
凱瑟琳騎着她的白色母馬,耀眼的白色新連衣裙上彆着一根小花枝。有人告訴過她,要及時縫製她的新衣服是很困難的,但是凱瑟琳發現,如果她把佩弗利的錢花得足夠多,大多數困難都可以克服。這件衣服上的水晶比她以前的那件還要多,而且是高領口和大開衩的,下面露出閃閃發光的銀色和金色布料的痕跡。毫無疑問,它最能展現出誰是遊行隊伍中的明星。
接着是尼婭、簡和莎拉,她們也穿着更精緻的新衣服,後面跟着佩弗利和他的五十名衛兵。雖然這些人沒有染過色的頭髮,但他們閃亮的金屬頭盔上的紅色羽毛與當時的盛況十分相稱。
在他們後面,在更遠的地方,是許多僕人和營地追隨者的商隊和馬匹,他們從薩默賽特開始就加入了遊行隊伍。這幾乎是一個流動的村莊。其中一些人選擇了白髮,儘管他們沒有任何官方角色可以扮演,只是想把自己當作公主隨從的一部分。
前面,翠綠的草地被掩映在平緩山坡上的棕色木結構建築所取代。在山頂上,在房屋和蘭開斯特城灰色石牆的上方,是蘭開斯特城堡,它有五個著名的塔樓,每個塔樓都高得令人難以置信,優雅無比,環繞着中央的五角形塔樓,它在陽光下像燈塔一樣閃閃發光。
甚至對凱瑟琳來說,作爲一個強大王國的公主,這也是一個令人驚歎的景象,她感到既欽佩又憂慮。
當遊行隊伍走近時,甚至路似乎也變漂亮了,變得更直,更寬,像遠處城堡的顏色一樣變成了淺灰色。一座橫跨加龍河的橋也是灰色的石頭建造的,堅固耐用,橋的兩邊各有三道寬闊的拱橋和一堵矮牆。人們站在這裡,歡呼着,呼喊着歡迎的問候。成千上萬的人!
遊行隊伍繼續穿過託尼亞的郊區,經過住宅和商店,建築物變得越來越小,距離越來越近,儘管道路仍然寬闊、乾淨和筆直。號手們吹得很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喊叫聲和歡呼聲。凱瑟琳忍不住微笑着向窗外的人們揮手致意,並向他們打招呼。
這條路變得更陡了一點,然後向右拐上了一個斜坡,朝着城堡的牆壁和一扇掛着鮮豔旗幟的敞開的大門走去。沿路擠滿了人,一直擠到這個這裡,但在大門內,人羣發生了變化。巨大的庭院,大到凱瑟琳的父親的整個城堡都可以坐落在裡面,在她的四周敞開着。
庭院裡面擠滿了同樣多的布爾坦尼亞人。似乎有三組人馬:紫色披風的步兵立正站着;令人印象深刻的有着深藍色披風的騎兵;中間是一羣穿着緊身褲子和夾克的男人。最後遊行隊伍停了下來,羅蘭爵士說:“我們必須在這裡等候,殿下。這裡應該是官方的歡迎儀式。”
凱瑟琳感到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喧鬧聲和酷熱同樣難耐。她在馬鞍上搖晃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己在想,要是暈倒了,情況會怎樣。
她讓自己振作起來。在馬上坐直身體。
然後舞蹈開始了。但這些舞者顯然是以凱瑟琳在旅行中從未見過的標準跳舞。第一對舞者跳得高得令人難以置信,他們互相超越,在空中扭動,甚至相互碰撞。其他人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直到有十個人,接着是更多的人,在炫目的舞蹈中旋轉着。
舞蹈的速度越來越快。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太陽直射下來,地面似乎被腳步聲震得怦怦直跳,直到整個院子裡似乎都是一羣躍起的人。它以一個同步的旋轉動作作爲結尾,最終以一個鞠躬動作結束。然後他們像一個人一樣轉過身來,嚴肅地向凱瑟琳鞠了一躬。當他們站起來時,她注意到一個男人在微笑。
凱瑟琳也笑了笑,然後對羅蘭爵士說:“一如既往地好。我真的沒想到,在布爾坦尼亞,官方的歡迎儀式會以舞蹈開場。”
“不,”羅蘭爵士回答道,“事實上,也許只有薩默賽特會這麼做,這不是蘭開斯特領的習慣。不過我看到了王子殿下,也許這是他聽到你一路上所做的事情後對你的示好。很榮幸他能主持歡迎儀式。”
“當然啦,”凱瑟琳說,雖然她爲自己忘了這麼複雜的正式舞會是由一個男人指揮而生氣。她也許給這個國家的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她仍然有很多東西要了解這個國家。
“我們現在要見查理國王和洛泰爾王子。我必須先跟佩弗利公爵走;殿下,您必須和您的小姐們一起走。”
佩弗利僵硬地下了馬,當羅蘭爵士走向大城堡的大門時,凱瑟琳轉向她的女僕們,做了個手勢,“看上去高興點。迷倒他們。”
她慢慢地走着,故意落在男人們後面更遠的地方。她相信查理國王不會像她父親那樣不耐煩,但她也相信稍微等一會兒對他不會有什麼壞處。她可能只是這個遊戲中的一個棋子,但棋子仍然有一定的力量。
現在太陽已經落在她身後的天空中了,凱瑟琳的衣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走得越來越慢,讓羅蘭爵士和佩弗利消失在裡面,從那些爲她跳舞的人身邊走過,這些人現在站在隊伍的兩旁。凱瑟琳專注於保持背部挺直,擺動着她的裙子,讓水晶反射光線,閃閃發光。她走到門口,停了下來,意識到如果有人從城堡裡往外看,就會把她當成一盞閃亮的燈。
耀眼的光,她告訴自己。令人目眩。
凱瑟琳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大廳。她停頓了一下,讓她的眼睛適應黑暗。房間裡擠滿了貴族,大多數是男人,但也有很多女人。遠處的盡頭是一個平臺,站在上面的是兩個人。羅蘭爵士和佩弗利站在他們的右邊,他們的介紹似乎已經結束了。凱瑟琳很高興她能慢慢來。現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慢慢地走着,剋制着回頭看的衝動,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查理國王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老,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又瘦又結實,但卻站得筆直。他戴了一頂紫色的天鵝絨帽子,上面有皮毛裝飾,而不是王冠。在他旁邊……
王子和他的父親長得很像,他的皮膚是深褐色的,但他的左半邊臉,即使從這麼遠看,也顯得很奇怪。他優雅地站着,一隻手搭在腰間,直盯着她。他的眼睛看上去很黑,幾乎是黑色的,但那裡沒有任何表情流出。
最後凱瑟琳來到了講臺的腳下,在那裡她停下來擡頭看着紫袍的男人。就是這個男人和她父親商量好把她交給一個她幾乎不認識的人。她對舞會的興趣消失了,她又想起自己來這裡是爲了嫁給一個從未說過話的男人。
羅蘭爵士說:“陛下,王子殿下,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比爾巴利的凱瑟琳公主殿下。”
凱瑟琳慢慢地、故意地從講臺上後退一步,行了個百般深沉的屈膝禮,她的頭低到國王的膝蓋以下,儘可能地低,提醒所有在場的人她在等級制度中所處的地位。她可能有她漂亮的衣服和她自己的白髮追隨者,但她是由一位國王送給一位王子的,她想讓這些人——以及所有的旁觀者——看到她的真面目。這不是在慶祝愛情;這是一個交易。在最好的情況下,一個聯盟的建立;最壞的情況,也就是一筆甩賣。
當她站着的時候,凱瑟琳與國王的目光相遇了一會兒,直到那時她纔敢正視那個將要成爲她丈夫的男人的臉。
洛泰爾王子並不醜;的確,要不是他臉上的那些傷痕,他也許會很英俊。他的左臉似乎集中了所有的傷痕,有一道最長的幾乎劃過了他的整個左臉。他戴着一頂毛皮鑲邊的帽子,下面是捲曲的黑色捲髮,還有一件高領夾克,袖子很長,拂過他的指尖。
“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凱瑟琳公主。我希望你來我們這兒的旅途愉快。”查理國王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謝謝您,陛下。我的旅行既有趣又愉快。布爾坦尼亞很美,這裡的人們非常熱情。”
查理國王笑了。“我聽說你贏得了他們。”
“我認爲他們贏得了我,陛下。”
“那麼我希望我的兒子和我可以做同樣的事情。”
凱瑟琳很驚訝,沒有回答。這句話與她父親可能說過的任何話都不一樣,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很快地瞥了洛泰爾一眼,但他仍然帶着和她第一次走近時一樣的正式表情。
查理國王接着說:“我現在必須發表我的歡迎詞,但是讓我們今晚再多談談。”
凱瑟琳在羅蘭爵士的陪同下走到平臺的一邊。從那裡,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洛泰爾王子沒有傷痕的一面。他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引人注目,高高的顴骨,深棕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捲曲到下巴。這就是她的丈夫。他看上去很沉着,就像她媽媽說的那樣。但更冷漠。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出什麼呢?她想和他說話,但查理國王還在說話。他父親的話剛說完,洛泰爾就轉過身來,向她鞠了一躬,慢慢地走出大廳。
“這邊走,殿下。”羅蘭爵士低聲說。“我帶您去您的房間。你一定累了。”
凱瑟琳讓他領着她從平臺上下來,穿過兩扇雕花精緻的木門,儘管她很想不顧一切地回頭看看,多看看她未來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