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迷幽冷的嗓音,靜靜的迴盪在幽靜的暗夜之中,那陰森鬼魅到沒有一絲人的氣息的嗓音,讓人,不由自主的腳底發涼,渾身發冷。
本就奄奄一息的華夢君,聽到那人的話之後,眼底的恨意更甚,怨念之中,還夾雜着滿滿的絕望,一抹悲涼之意漫上心底,想不到,她華夢君,一世風光,生來便是人上人,享盡各種尊崇與富貴榮華,可是,到頭來,卻落得這般悽慘不堪的境地,竟是,連求死,都不能麼?
“你……不是……人……”她恨!她真的好恨好恨!恨所有背棄她的人,恨軒轅澈,恨慕雲希,更加的,恨眼前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
都是慕傾顏!是她將自己害成了這樣的!那一夜,在密牢之中,她明明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可是,爲什麼,卻會再次出現?還獲得了那樣讓人驚悚的恐怖力量?
聖使鬼女……呵呵……是鬼王救了她?憑什麼!憑什麼她要有那樣的好運?早知道,她就應該一把火焚燒了她的屍骨,將她化爲灰燼,那樣的話,她好怎麼重生?
悔!只是,悔之晚矣!
“哈哈哈……人?本聖使再也不會是那些渺小懦弱的人!那些曾經欺辱過本聖使的人,我都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你一樣!”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晦暗的記憶,一瞬間,空氣之中的溫度又降了幾分,幽冷陰森的氣息,充斥着整個營帳。
隱匿於黑影之中的那雙眼睛,幽冷之中似乎燃燒着恨意交織的火焰,看的人,一陣陣的心驚膽戰。
“我已經被你……害成這個……樣子……你欺辱我,實在……算不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就去……找,找慕雲希那個……賤人……報仇……”並沒有被慕傾顏那咬牙切齒的怨毒話語嚇到,反而,華夢君那雙恨意密佈的幽暗眼眸之中,閃爍着絲絲陰森詭秘的氣息,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甚是吃力。
如今的自己,但求一死,但,她卻有百般不甘!
慕雲希,軒轅澈,慕傾顏!這些人,一個個,都該死!她是沒有能力再將他們怎麼樣了。但是,她卻想親眼看着他們,兩虎相爭,兩敗俱傷!最好是,來一場混戰!全部,都死無葬身之地!這樣,最好!
“本聖使要找誰報仇,還輪不到你這個卑微下賤的階下囚來指手畫腳!”虛浮於半空之中的黑影,聽到華夢君那明顯的帶着私心與算計的話語,卻是雙眼陡寒,厲聲喝道,語氣之中,盡是不屑與鄙夷。
半空之中,慕傾顏那雙幽森的眼中,漫過一抹深重悲切的恨意!慕雲希,呵呵……她一定會去找她的!但是,卻不是現在!如今。鬼王所修煉的神功,還未大成,而她自己,也是在晝夜修煉,這一個多月來,除了每日來此‘探望’一番這個悲慘的賤人之外,幾乎是足不出冥宮!
“華夢君,怎麼樣?每天的五十個臭男人,伺候的你,可還滿意?你若是嫌不夠的話,本聖使倒是可以幫你多找些來,保證讓你,欲仙欲死……哈哈哈……”陰風一般的視線,死死的盯着軟榻之上,狼狽不堪的華夢君,那低迷幽暗的嗓音,放肆的響起,像是一道來自地獄的催命曲,只聽得人,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她的話,明顯的刺激到了華夢君的情緒,一瞬間,躺在軟榻之上,孱弱不堪的她,竟是掙扎着坐了起來,手指顫抖的指向半空之中那團黑影,顫抖着嘴脣,卻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慕傾顏的話,句句如刀,狠狠的刺在她的心裡,這種痛,如有實質,恍若凌遲之刑!
這一個多月來,那些不堪的畫面,那些屈辱的記憶,一一在腦中浮現,想忘記,卻不能,想逃開,卻不得,像是噩夢一樣,緊緊地糾纏着她,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痛不欲生,不過如此!
可是,慕傾顏那個魔鬼,竟是連尋死的機會都不給她!她就是要自己清醒的承受着這一切的痛苦,不得逃脫!
呵呵……原來,這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有報應的……”指甲嵌入皮肉,可是,她卻早已感覺不到疼痛,肢體,早已經麻木,此時的華夢君,早已被深深的無力感包圍着,她想要殺了她!想要殺了慕雲希!想要殺了那些欺辱她的臭男人們!可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除了這一句沒有什麼分量的話之外,她竟是,什麼也不能做!何其悲哀!
“哈哈哈……報應?你是在說自己嗎?”聞言,慕傾顏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放肆的大笑出聲,俯視着華夢君的雙眼之中,盡是鄙夷和輕蔑。
“你……你……”一句話,卻是將華夢君堵得死死的,那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神情一陣呆滯,四字形容,面如死灰!
報應麼?如今淪落到任人欺凌的,最下等的……這些,難道,果真是她的報應?是因爲她的雙手,沾染了太多的鮮血麼?
不!那些人,全部都該死!那些人,不過是些低賤的奴才罷了!死不足惜!
至於那些惹到她的人,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比如,慕雲希!她何錯之有?更不會有那見鬼的報應!
只可惜,時至如今,她都沒能解決了慕雲希那個妖女!還有就是,慕傾顏那個不人不鬼的賤人!
“哈哈哈……怎麼?害怕了?呵呵……本聖使還以爲,像你這麼淫蕩無恥的賤人,定是非常滿意這每日的醉生夢死……”說話之間,慕傾顏輕輕的彈了彈手指,一記黑色的流光自那團暗影之中劃出,快若流星般,沒入華夢君的眉心之中。
原本半坐在軟榻之上的她,瞬間如死人一般癱軟在牀,她身上的那些慘不忍睹的傷痕,正在以詭異的速度癒合。
不知情者,定會以爲慕傾顏是在救她,可,只有她們兩個人心中清楚,慕傾顏這樣做,只不過是想留住她的命,繼續承受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罷了!
今日的傷痕癒合了,明日,便會多出新的傷痕,甚至,比今日的更嚴重。
如此反覆,彷彿,永無盡頭般。
“好好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呵呵……”眼前,一陣黑色的風颳過,營帳之中,已經沒有了那團黑色的暗影,只餘下已經陰森幽冷的話,靜靜的迴響在夜色之中。
軟榻之上,華夢君已然昏死過去,今天,終於結束,可,明天迎接着她的,依舊是那些永無止境的噩夢與屈辱!
人世間的變遷,總是讓人無法預測,若是昔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淪落至如此不堪的地步,可事實,卻已經發生了!
九天之上,一輪明月清淺柔白,無垠的月色灑滿人間,幾分清冷,幾分空靈。
最是無情者,不過明月與清風,千百年來,冷眼旁觀人世,看盡俗世百般紛擾與悲苦離愁,卻始終,不惹凡塵煙火,不諳情事離愁,顧自圓缺,顧自瀟灑。
人間繁華與滄桑,於天地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罷了。
時光翩然輕擦,眨眼之間,已是三個月後。
軒轅王朝七百座城池,萬里山河,如今,卻只剩下不到百座城池,毀滅的命運,早已如石刻之上的圖文,不可更改。
人間大地,金鼓未歇,秋風凜冽,烽火狼煙動九州,若非有着赤焰王朝的全線出兵,只怕,軒轅王朝,早已從這個世界消失!
雲城。
黎明前的黑暗,帶着無盡的冷意,侵襲着夜的餘韻。如墨的蒼穹天闕之上,那一縷淺淡微明的晨曦,彷彿暗夜之中的一抹星光,微弱,卻可點燃光明的火焰。
天,還未亮,寢殿之中,軒轅澈卻已經醒來。
邪肆幽深的鳳眸之中,尚自殘留着幾許惺忪的睡意,待看到懷中安睡的女子之時,那一抹倦意瞬間消散,散作點點輕柔與笑意。
藉着窗外零星柔白的月光,女子睡顏恬靜容顏絕美,脣邊,似乎還彎着一絲清淺的笑意。
軒轅澈動作輕柔的擡手,拂開她散落在臉上的一縷青絲,順與耳後,然後,動作異常小心翼翼的起身下牀,細心的爲她蓋好被子,起身去偏殿洗漱,那躡手躡腳的動作,彷彿,是怕驚醒了安睡中的女子。
片刻之後,他已然穿戴整齊,洗漱完畢,便再次來到了軟榻之前,看着尚在沉睡中的她,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那一抹弧度,慵懶,卻極致輕柔。
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在女子的額頭之上,輕柔落下一吻。
卻在轉身離去之際,手,驀然被人抓住。
軒轅澈心下微微一驚,難道,是他吵醒了她?
“希兒?你……”迅速轉身,不其然的,對上女子空靈若煙月的眼眸,眸光清淺,依稀帶着幾分朦朧與睡意,但,卻是醒了。
一絲懊惱劃過眼底,他還是把她吵醒了!
“澈,我要和你一起去!”慕雲希抓着軒轅澈的手,輕聲開口,聲音清淺可是,語氣卻很堅定。
此去瑤城,距離幾近千里,每天,天色未明他便要出城,都已入夜才能夠回來,他每日這樣奔波往返,實在是太過辛苦,讓她,沒有辦法不心疼。
說話之間,慕雲希便準備起身,卻被軒轅澈眼疾手快的制止。
“希兒,你現在有孕在身,不宜奔波趕路,現在雖已是秋日,可,尚自殘留一絲燥熱,你還是安心在雲城之中,我在戰場,才能夠安心!”軒轅澈,雙手扶着慕雲希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將她按到在牀榻之上,伸手扯過錦被,爲她蓋好。
低沉輕柔的嗓音,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可是,你每日這樣辛苦,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看着他眼底那一抹堅定不容抗拒的神色,慕雲希微微抿了抿脣,有些遲疑的開口。
“希兒說的哪裡話?你每日在燭光之下等我回來,都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更何況,你現在還懷着我們的孩子,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子!哪裡還會覺得辛苦?”似在安慰她,卻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每日歸來時,看到她在燭火之下等他的身影,那一瞬間,心中的感動與幸福,是無法用語言來說清的,簡單,卻是最真實的幸福!
“可是……”看着他眼底璀璨明燁的星光,以及脣邊寵溺輕柔的笑意,慕雲希還是有些猶豫,只是,還未等她說完,軒轅澈便輕笑着開口打斷她。
“希兒,是捨不得與我分開片刻呀?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呵呵……相信我,戰事一個月之內必定結束,到時,我就可以每日守在希兒身邊,免得希兒飽受相思之苦!”低沉如魅的嗓音,半真半假的語氣,滿是戲謔的輕笑,邪肆幽深的鳳眸,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子絕美的容顏之上,眸中的笑意,幾分揶揄,幾分寵溺。
乍然聞聽此語,慕雲希的臉上劃過一絲明顯的錯愣之色,原本有着一絲凝重的心情,被他這胡攪蠻纏,顛倒黑白的一番話,瞬間攪得煙消雲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她,有嗎?
“那,你將子夜和那幾百名精騎都帶上吧!有青姨和綠綺在,不會有事的!”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慕雲希看着他,輕聲開口。
得知她懷有身孕之後,青姨遍丟開了手中一切事物,趕來雲城專職照顧她,還帶來了不少秋水宮弟子,說是要確保她和孩子萬無一失!青姨的興師動衆已經很讓她無語了!想不到,軒轅澈更是留下了子夜和數百名精銳騎兵,專門在雲城守護!她已經是徹底的無語了!
這種感覺,好像自己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一般,竟讓他們一個個的緊張成這樣!可是,這都三個月過去了,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不行!”慕雲希話音方落,軒轅澈便是想都沒想的沉聲拒絕,低沉的嗓音之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許是擦覺到自己拒絕的太過嚴肅了,軒轅澈不禁揚了揚脣,彎起一抹輕柔慵懶的笑意,柔聲開口補充道,“希兒不用擔心,戰神麾下,焉有弱兵?那些個傢伙們,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打仗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少了幾百精騎和一個子夜,根本一點影響都沒有!況且,雪歌行,雲千笑,哪一個不是千古將才?希兒實在是,無需擔憂!”
“話雖如此,可是……”縱是良將奇才衆多,可是,他們可是兵分十三路!多一個人在他身邊,她在千里之外,也會安心一些啊!
“沒有可是!於我而言,你和孩子,纔是最重要的!”靜靜的凝視着她略帶遲疑的雙眼,軒轅澈,薄脣微動,一字一句的開口,嗓音,異常低沉輕緩,極致的輕柔,卻帶着毀天滅地的堅定!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便是她,如今,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他所做一切,也只想爲了她,若她安然,這世間便是繁花織錦,山河曜日,若她有事,那這世間一切,便已沒有存在的意義,留之何用?
“好!那你,小心點。”她靜靜的迎視着他的目光,良久,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天還早,再睡會吧!”聞言,他的脣邊綻放出一抹明燁若曜日般的笑容,純粹乾淨,溫柔寵溺,輕柔的爲她掖好被角,在她的嘴角,蜻蜓點水般印下一吻,然後轉身離開。
天色,的確尚早,甚至天邊,還殘留着那一輪柔白的彎月,淺淡,蒼白,那是,月色即將隱沒前的微弱晨光。
只是,軒轅澈離開之後,慕雲希卻是睡意全無,靜靜的望着窗外,出神。
不知爲何,心底,總有一抹淡淡的不安,縈繞不散,揮之不去,卻又說不清,是什麼……
雲蒼大陸,西方之境。
幽冥鬼教,冥宮。
陰冷黑暗,一望無際的空曠大殿,大殿兩側擺滿白色的蠟燭,跳動的燭火在這密佈空曠的空間,舞出一道道詭異迷亂的影,斑駁繚繞,像是糾葛不清的前世今生。
一扇,黑漆如墨的大門,緊閉,門的中央,是一個猙獰可怖的骷髏頭圖案,白骨森森,觸目驚心。絲絲縷縷的黑氣,卻從森然的骷髏頭上冒出,彷彿,那陰森幽暗的氣息,本就是生於那骷髏圖案中一般,暈開滿室陰冷幽暗詭秘的氣息。
門的兩側,站着兩排渾身隱沒在黑暗中的人,慘白的面容,沒有焦距的雙眼,麻木的表情,僵硬的肢體,像是,沒有靈魂的布偶。
驀然,一道詭異的聲響,自緊閉的大門之中傳出,恍若惡鬼低泣,又恍若白骨碎裂的聲音,帶着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迴盪在這詭秘幽寂的大殿之中,分外驚心。
“哈哈哈哈……”忽然,一陣狂肆的大笑聲,自門內傳來,張狂妄然,充滿了陰森鬼魅之氣,聲音之中,卻是充滿了乾澀與黯啞,形同枯枝落葉般,難聽至極。
隨着那幾乎震碎人心的恐怖笑聲,一道黑色的光霧,直直的穿透了那緊閉的大門,形如鬼魅般飄了出來!
那門,竟是形同虛設!
“恭迎鬼王出關!”平仄,幽冷,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充斥着整個大殿。
那些面無表情,形同布偶的奴僕們,瞬間,跪了滿地,頭,深埋在地面,一副秦城而卑微的姿態。
一陣陰風,掠過衆人的頭頂,直指大殿正中那一方刻着骷髏圖案的寶座之上。
落座之時,那一團黑色的光霧,已經化作一個黑衣鬼魅的男子!
還算是英俊的面容,卻充滿了邪惡幽暗之氣,如邪魔,似妖鬼!
端坐骷髏寶座的鬼王,只是,輕輕的揮了揮衣袖,衆人便覺一股強悍到讓人無法睜開眼睛的陰風捲過,滿殿的燭火,瞬間熄滅。
“哈——”鬼王張開嘴,頓時,一股幽暗陰冷恍若地獄之火的黑氣從他的口中吐出,殿中,熄滅的白色蠟燭,瞬間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恍若,九幽之境,度化生靈的幽暗流火,鬼魅,驚心。
如斯鬼魅駭人的功力,饒是那些沒有靈魂般的軀殼,都不由自主的震顫,恐懼。
這等力量,如魔如妖,早已,超越人之極限!
“恭賀師尊神功已成。”滿目黑壓壓跪拜的人影中,傳來一道飄渺空寂,悠遠恍惚的聲音,像是跨越了渺遠的洪荒,自亙古時空傳來,散落了一地空濛的氣息。
萬千黑影中,緩緩走出一人,渾身,隱沒在黑暗之中,寬大的黑色敞篷,像是一道隔絕生死迷霧,一念天堂,一念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