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交往吧”
花小見嘴裡叼着一片回鍋肉,手裡拿着一隻雞爪,吃得不亦樂乎,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尉遲勳在說什麼,只是“嗯啊嗯”地不住點頭。
“小見,是同意了嗎?”尉遲勳抽了一張面紙,溫柔地將花小見鼻尖上沾到的油水擦拭乾淨。
“好啊,反正住的這麼近,勳你做菜手藝這麼好,沒人欣賞也很悲哀吧?我以好吃著稱,吃遍天下無敵手,我可以做勳的試菜員。不過每天來你家蹭飯的話,我怕你日久生厭,不如我交伙食費吧,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正式‘交往’。”尉遲勳強調交往二字。
“交!爲了鞏固加深我倆的友情,交際來往是必須的,我除了交伙食費,還免費幫你遛狗,我身強力壯,如果有小盜潛入,能以一敵三,我語言豐富,可以無限陪說。”花小見把自認爲的優點全部搬出來,就爲了在尉遲勳家蹭吃。
“小見!”尉遲勳被花小見的理解能力弄得哭笑不得:“我說的交往是指感情交往。”
“哦,原來勳注重精神交流,喜歡深層探索。”說到這裡,花小見抽了張紙把手擦乾淨,正色道:“我雖然沒有正式上過大學,但是在軍校裡也是博覽過羣書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深至靈魂,淺至□□,不敢說全懂,淺析還是能做到的……”
尉遲勳再也受不了了,他拔高音量打斷花小見:“小見,你是真不懂嗎?我是說我們戀……”
話還沒說完,尉遲勳的嘴被花小見用手捂住。花小見咬脣凝視了尉遲勳幾秒,最後自嘲的笑了:“勳,初中的時候你就很聰明,長得帥學習又好,上學放學屁股後面都有一羣人圍着轉,班主任每次一訓人就拿你做榜樣,張嘴閉嘴就是尉遲勳怎麼樣怎麼樣,說實話,那時候我特別討厭你,因爲我是班上挨訓最多的人。讓我沒想到的是,身爲焦點的你,居然主動要求替我補習功課,考試還偷偷傳答案給我,讓我順利過了期末考,我謝你,你卻說我們是兄弟,大恩不言謝。你不知道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你改觀了,甚至還有一些好感。後來你說長大要做警察,我雖然嘴上說警察危險什麼的,但實際上我已經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你一起考上警校做警察,那個時候我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陀螺,以你爲中心旋轉着。”
“就在我以爲我們會一起畢業一起考進警校的時候,你卻退學了,不聲不響地從學校消失,徹底走出了我的世界,一走就是幾年,你明明知道我的聯繫方式,爲什麼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我?那怕一個字的簡訊也行啊,可是沒有,你就像從人間蒸發了,悄無聲息。雖然你走了,但我是還獨自守候着我們共同的承諾,我違揹我爸的意願,和家裡決裂,堅持着考上了警校,我爲什麼最初選擇去交通組,因爲我不想和我爸正面對上,那時候他還在道上。”
“再次見到你,是在電視熒屏上,你穿着警服,英姿勃發。你走了,原來是去當明星,也難怪會忘記我這樣的小人物,不過那時候我沒有任何怨恨,我甚至還真心祝願你的星路越走越暢。”
“你就像是海市蜃樓,明明存在卻又遙不可及,等我走到近處才發現你不過是美麗的幻影,真正的你到底在哪裡呢?”
“我不再奢望什麼,只把你當着偶像崇拜的時候,你又出現了,就如你當年悄然離開。種種巧合讓我們不期而遇,雖然我是有心要接近你,但其原因也只是因爲我想親自聽你說,當初我們到底算什麼?不再聯繫的兄弟,還是隻是普通同學。也許是我太執着,也許是我高估了自己,不管怎麼樣,我都沒料到,你會提出和我交往,我當然知道交往的意思,先不說我能不能接受,我就想聽聽你要和我交往的理由,別說一見鍾情,我們幾年前就已經認識了。”
花小見一口氣說完憋了這麼多年的話,胸中的鬱結也散了些,他慢慢鬆開手,冷靜等待着尉遲勳的下文。
原本溫馨活躍的氣氛被花小見的肺腑之言搞得僵硬無比,尉遲勳微微低着頭,無言以對的沉默着。
靜默半響後,尉遲勳才擡起頭,深吸一口氣,道:“小見,雖然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請相信我是迫不得已的,這些年我過得並不好,繁重的壓力讓我無暇其他,沒有聯繫你,是我的不對,請求你原諒我。如果你願意給我恕罪的機會,我會盡全力彌補以前的過錯,我對小見是真的一見鍾情。”
“呵呵,你意思是說你初中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你是同性?戀?”花小見乾笑兩聲,藉此掩飾自己顫抖的聲線。
尉遲勳靠在椅背上,眼神深而幽靜,他看着花小見,彷彿時光倒流到初中時代:“是吧。那時候小見陽光又活躍,笑起來眉眼彎彎,小見的笑很有感染力,能驅散所有不快和陰霾,雖然小見成績不好又調皮,但我卻喜歡和小見在一起,小見的活力讓人如沐春風。因爲不知道小見的性向,而且我們都還小,所以我只能以兄弟自稱,也不敢捅破窗戶紙,怕嚇到小見,不再和我來往。我走了以後經常想起和小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號碼撥過幾次,始終沒有勇氣按下最後一個數字,怕打擾到小見的生活,更怕小見已經忘了我。那天小熙跟我說他朋友希望和我一起吃個飯,當我知道他的朋友是你的時候,我既激動又緊張,我甚至把見面時要說的話寫成草稿,逐一篩選,這動作很幼稚,可我卻是很認真的對待,目的只是爲了能給小見一個好印象。”
尉遲勳不加掩飾的表白讓花小見措手不及,當年兩人形影不離,一起憧憬未來,本以爲能順風順水實現夢想,可尉遲勳卻無聲離開了,花小見的生活就此從彩色變成黑白,這讓他消沉了很久。
花小見覺得自己被無辜拋下的怨氣,應該有足夠的氣場壓制住尉遲勳,讓自己在尉遲勳面前站一回上風,沒想到尉遲勳僅用幾句話就反敗爲勝,多情又無奈讓人禁不住想要原諒他。
這下輪到花小見無言以對,屁股下面的椅子像是長出了尖刺,戳得花小見如坐鍼氈:“我去下洗手間。”推開椅子站起來,花小見找了個不是藉口的藉口迅速離席。鴕鳥如他,狼狽的時候花小見能想到的只有逃離。
在衛生間裡待了十分鐘,花小見劇烈起伏的心臟還沒有平靜下來,拿出手機調響鈴聲,花小見假裝接到重要的電話,一邊打電話一邊從衛生間出來,蹭到玄關處穿好鞋子才大聲對尉遲勳說:“勳,組裡有急事,我先去一下,今天辛苦你了,剩菜放在那裡,我辦完事再回來吃啊。”沒等尉遲勳回話,花小見快速打開門,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奪門而出,狂奔進電梯才感到喉嚨口一陣陣灼痛,心臟砰砰亂跳,像是要蹦出胸口。失力地靠在電梯門上,剛纔情急之下說出的那番話,完全不受大腦控制,自己想說的明明不是那些話,尉遲勳會怎麼看待像怨婦一樣的自己呢,又一次丟下他臨陣脫逃了,以後還怎麼面對他呢?
花小見抱住頭,陷入深深自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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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成田機場
川井崎排在隊伍中間,準備過安檢。
站在他後面的是穿着象牙色休閒西服的花澤宇。此刻他低着頭,靈活的手指在電話屏幕上划動點寫着。
隊伍以蝸牛般的速度向前挪動,川井崎頻頻看錶,在知道尉遲勳的身份不簡單後,川井崎就有些擔心花小見的安全,依花小見迷糊的性子,被人綁了賣了還會笑嘻嘻地幫人數鈔票。當然不是說花小見笨,而是他單純沒心機,很容易被人下套。
按完最後一個鍵,花澤宇擡起頭來推推鏡框,看着川井崎挺直的後背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快了,前面還有兩個人就到自己了,川井崎稍微鬆了口氣。
“川井君,川井君,請稍等!”
兩個匆匆而來的男人一邊快步疾走,一邊叫住川井崎。
川井崎聞言回頭望,來人是證券部的主管,還有他的助理。
“哈……呼呼……”主管上氣不接下氣,捂着胸口半彎着腰喘粗氣。
川井崎也不催他,看他這麼着急的樣子恐怕是哪裡出了紕漏,只有等他鎮定了才能一次性完整描述事件詳情,這樣比催他更能節約時間。
主管努力調整好呼吸,在川井崎耳邊耳語了幾句,川井崎聽得連連皺眉,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文件,大致瀏覽了一遍,情況不容樂觀,必須馬上處理。
“澤宇,我們現在走不了了,公司有點事需要馬上處理。”從隊伍中撤出來,川井崎吩咐主管:“你們去把行李箱取出來,機票退了。”
“等等”花澤宇叫住要去退票的二人:“你們退崎的票就好了,我就坐這趟飛機,你們證券部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久未回國,我非常想念故土和我親愛的弟弟。”
主管眼巴巴地望着發出不同指令的兩人,進退兩難。
花澤宇平和的語調完全沒有命令人的意思,但卻有一種讓人不能違背的迫意。
川井崎不打算和花澤宇搞僵,他的主要任務是負責花小見的安全,花澤宇只要不做出大動作,那麼這種表面的平靜就要一直維持下去。
“既然澤宇想先回去,那你們去退了我的票就行。”
川井崎作出讓步,走之前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花澤宇的肩:“澤宇,我很快就會過來,晚上我會打電話給花君,告訴他你回中國了,如果你要去拜訪他,我希望你們相處融洽,老師也是這個意思。”
花澤宇習慣性地推推鏡框,笑得人畜無害:“當然,多年不見,我真的很掛念他,回去後我會請他吃一頓大餐的。”
川井崎也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重重地拍了一下花澤宇的肩,對他豎起大拇指,倒退着走了幾步然後轉身離開。
等到川井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花澤宇才揉揉被拍痛的肩膀,眼中露出一絲陰狠。
“你本事是大,不過中國卻是你鞭長莫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