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景昕……”
景昕伏在花小見後背上, 花小見感到後頸被粘膩的液體打溼一片。
景昕嘴巴張了張沒發出聲音,他用最後的力氣抓過花小見的手放進他的腿間,花小見摸到了一個硬東西。
“小見……”尉遲勳朝這邊走了過來。
景昕的氣息已經微弱得感覺不到, 人越來越沉。
就在離花小見僅幾步的地方尉遲勳突然停住, 他褲兜裡傳來一陣“滋滋”振動的聲音, 緊接着窗外惚恍有汽車引擎聲傳來。
尉遲勳拿出電話, 一邊接電話一邊轉身走到窗邊, 低頭打量樓下情況,小別墅旁邊是一條縣道,晚間少很有車輛往來, 現在遠遠的有光束射過來,聽聲音應該不止一輛車。
地方已經暴露了, 此地不能多留。尉遲勳掛上電話, 走到花小見面前, 抓住景昕的後領將他丟到一邊,然後伸手去扶花小見。
尉遲勳的手還沒觸碰到花小見就被一支黑洞洞的槍管抵住腹部, 花小見佈滿血絲的眼中滿是憤恨。
“小見,你要做什麼?”尉遲勳依舊伸着手,語氣竟是疑惑的。
“……”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我們一起走,快把槍收起來, 我帶你走。”尉遲勳篤定花小見不會開槍, 語氣裡沒有一絲緊張。
花小見將槍死死地抵在尉遲勳小腹上, 顫巍巍地撐牆站起來, 景昕就倒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花小見挪了一步, 拉起景昕的手臂讓他靠牆而坐,血順着景昕的發尖一滴滴往下掉。
“尉遲勳, 他是我兄弟!!!”花小見突然發作,眼眶泛紅,眼中有水光閃爍。
“我也是警察,你爲什麼不殺我,你爲什麼殺了他???”花小見顫抖着手緊緊握着景昕的手,那樣緊,景昕淡淡的體溫正一點點流失,他怕一鬆手景昕就不在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逼我?爲什麼……”花小見聲音哽咽,有大顆的淚水從臉頰滑落。
尉遲勳第一次看到花小見哭,那種無聲落淚的悲傷讓尉遲勳覺得胸口很堵,他放軟了聲音引導:“小見,把槍拿開,今天的事到此爲止,出去後忘記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去個沒人認……”
“砰——”
川井崎剛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槍響,只覺心臟驟縮。猛地踢開門,就看到尉遲勳的大腿穿了個洞,花小見拿槍指着尉遲勳,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彷彿靈魂脫體只剩軀殼。
川井崎忙衝過去,奪走尉遲勳手裡的槍,將搖搖欲墜的花小見牢牢攬進懷裡。
這時紛沓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一行人手拿□□將房間裡外圍了起來。
尉遲勳單腿點地,不可置信的盯着花小見。聽到聲響才慢慢側頭看向門口,全是陌生的面孔,他們穿的襯衣衣領角上有一個[14K]的刺繡圖案。尉遲勳心中明瞭,嘴角竟露出一絲冷笑,回過頭來陰惻惻地說:“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次是我輕敵了。壹肆K……呵……哈哈……和我預想的見面不一樣啊,我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壹肆K老大跪在地上向我求饒啊……哈……咳咳咳……”
尉遲勳邊咳邊笑,差點把眼淚嗆出來,他全然忘記了腿上正汩汩冒血的傷口也忘了周圍全是敵人,依舊旁若無人地說着:“小見,還記得我們的理想嗎?我努力過,不過天降橫禍,粉碎了我所有的夢。我的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而那個劊子手……他在你面前是慈父而於我來說是魔鬼,你嘗過那種錐心蝕骨的痛嗎?來自靈魂深處的痛和恨讓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而原因僅僅是一筆賭債,那些錢,要了我一家的命!。”
尉遲勳越說越激動,突然他弓起脊背一個箭步迅速衝到花小見面前,想用手扣住花小見的脖子,不過還沒近身就被川井崎一腳踢到了一米開外。
尉遲勳抱着肚子,蜷縮在地上,表情有些扭曲,但他仍然沒有妥協,雙目死死瞪着花小見,像是想用狠厲的目光在花小見身上戳出兩個窟窿似的。
“花小見,你爸是瘋子,是魔鬼,是畜生,是他毀了我的一生,他殺了我全家還掐住我的下巴對我說:小鬼,歡迎你來報仇。那一刻我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我爲了報仇受盡非人折磨,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得償夙願,可是我捨不得傷你,爲了你,我打亂了原有的計劃,現在你居然向我開槍……真他媽的是……”
尉遲勳喋喋不休,川井崎使了個眼色,站在旁邊的人一拳頭敲在尉遲熙的後勁上,房間終於安靜了。
其實花小見早就暈過去了,只是他受了過度刺激,眼睛沒有閉合。
川井崎起身,脫下外套蓋在花小見腿上,不敢再看那裡的傷口,多看一眼心就被多割一刀,小心翼翼地將花小見抱起,這時一個東西被從窗外拋了進來。
“大家注意,是帶催淚瓦斯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馬上掩住口鼻,警惕起來。
待到煙霧散去,地上已經沒有尉遲勳的身影,川井崎蹙眉走到窗邊,留給他的只有濃的化不開的黑霧。
當晚,景昕和花小見被安置在一處高級私人醫院裡,景昕傷情危重隨時有生命危險,而花小見也陷入了深度昏迷。
經過尉遲勳這一事件後,炎龍界和壹肆K正式對上,日本方面已經驚動了花父,川井崎每天都要和花父開視頻會議,又要安排人手加緊調查炎龍界在中國的勢力行動,工作之餘還要守在花小見的病牀邊,日夜操勞,讓他人整整瘦了一圈。
這天川井崎剛剛安排完事情就接到醫生的電話,說花小見可能會在今天內隨時有清醒的可能。川井崎心中大喜,放下手邊事物趕回家熬了清粥,自己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就馬不停蹄的趕到醫院。
可剛出電梯就聽到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傳來“乒乒乓乓”玻璃破碎的聲音。這間醫院是高級私人醫院,不對外營業,因爲病患比較少,平日裡都是清風雅靜的,從來沒有如此大的聲響,而且傳出聲音的那間病房還是花小見住的那間。
川井崎知道情況不妙,趕緊加快腳步小跑了過去。
房裡站了兩名男醫生和一位女護士,花小見手被男醫生一左一右按住,女護士顯然是被嚇到了,杏眼圓睜,拿着注射器的手都有些顫抖。
花小見擰眉,一臉不耐煩,被人按住還在不斷掙扎,腿上纏的厚繃帶被他弄得都有些散了。
“杜非,再加一支。”按住花小見手的醫生已覺吃力,頭上沁出了薄汗,不得已才叫護士給花小見注射鎮定劑。
“等等。”川井崎連飯煲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跑到牀邊,查看花小見的情況。
“他的症狀像是被人注射了毒品,之前送過來的時候因爲昏迷沒有做仔細的檢查,今天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暴躁不已,我剛給他大概檢查了一下,他手臂上有被注射的痕跡,不出意外應該是毒品注射。”
男醫生說話有些氣喘,制服花小見費了不少力氣:“剛纔他自己拔到輸液管想跑出去,幸虧被護士發現並通知我們,不然對他腿的癒合十分不利。他到現在情緒都還不穩定,所以只有加大鎮定劑的劑量。”
“別再注射了,我看看。”川井崎把飯煲放在一邊的櫃子上,伸出手去試探花小見額頭的溫度。
說來也奇怪,花小見被人捂住額頭竟慢慢放鬆下來,不再掙扎,抿緊了脣鼻息有點沉重。
醫生看到這一幕都覺得不可思議,早知道這樣能穩定病人情緒,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在得到川井崎的眼神指示後醫護人員靜靜地退出了房間。
房內靜悄悄,只有醫用儀器偶爾的響起的“滴——滴”聲。
花小見半睜着眼,目光渙散沒有焦距,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川井崎半蹲在牀邊,扶額的手一動不敢動,生怕驚了花小見。
兩人就這樣靜靜凝望不同處,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川井崎發現掌下有些溼潤,再看花小見,鼻尖已經沁出薄汗,人也小幅地顫抖着。
川井崎掀開薄被,雪白的牀單上竟灑下了點點殷紅。川井崎大驚,忙拉起花小見的手掰開一看,食指和中指甲肉已經分離,甲縫中有絲絲血跡滲出。
“花君,你……”川井崎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川井崎拿起花小見的手放進嘴裡輕輕吮吸,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
花小見嘴脣開合了幾下,才說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他的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來:“癮……犯了……疼……”
一隻手臂伸到花小見眼前,川井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花君,疼就咬住,別再傷害自己,我陪着你。”
花小見起初還撇過頭去,可毒癮發作時的痛楚來的快而猛,花小見終於熬不住了,在咬住那隻手臂的同時眼角滑過一行淚,看得川井崎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毒發的過程只有短短几小時,但對人體的折磨卻是無止盡的。花小見每次毒發的時候,就像是離了水的魚,沒有了賴以生存的環境,連呼吸都困難無比。身體更是疼痛難忍,猶如萬蟲噬骨,百爪撓心。
毒發過後,花小見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被汗溼透,身體也虛弱的不行,躺在牀上一點生息都沒有,要不是心電監護儀上還有波動,真會讓人誤會他已經……
醫生對此專門制定了一套戒毒方案,中藥配合鍼灸戒生理毒癮,而心理毒癮則需要花小見最親近的人輔導他戒除,這個重擔自然而然落到了川井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