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見這頭剛從船錨處爬上來, 那頭重案組的探員已經強制登船,逼停了貨船。船長被兩名警探從駕駛艙中拖拽了出來,掙扎着口中直嚷:“你們幹什麼, 我是合法公民, 什麼都沒幹!你們憑什麼抓我?”
花小見聞聲衝過去一個重拳打在船長臉上, 然後揪住船長的衣領吼道:“你他媽的閉嘴, 馬上給我找繩子和救生衣來, 如果他有意外,我讓你一輩子見不了陽光!”
船長被打懵了,張着嘴一時竟開不了口。
“說, 說啊,救生衣放在哪的?媽的!你快說!”
花小見又是兩耳光甩在船長臉上, 心急如焚的他早已顧不得什麼警隊形象。一分一秒消耗的不是時間而是生命。
鮮血順着嘴角流下, 船長也是個犟脾氣, “呸”地吐出一口血水,狠狠瞪着花小見一副老子不說, 有本事你弄死我的表情。
“好,好!你不說,老子讓你再也說不出話。”花小見說着就是一飛腿,眼看着腿就要和船長的臉親密接觸。霎那間,腿卻被人牢牢抓住。花小見一個重心不穩, 猛地向後仰去。
一隻強健的手臂順勢托住花小見, 那手的力量和安全感跟水裡救起他的那隻一模一樣, 花小見心中一動, 抓着那隻胳膊轉頭就喊:“七!”
四目相接, 王睿繃着個臉神情嚴肅地看着花小見。
“沒事了就站好,你很沉。記住警察動口不動手。”
見是王睿, 花小見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迅速推開王睿的攙扶,慌張問道:“你看沒看見有人從水裡上來?”
王睿點頭,指着花小見說:“我看見你從水裡爬起來順錨而上,挺英勇的。”
“不是我,另外一個,你有沒有看見???我下面那個。”
“你下面有人?我只看到你一個人。”
王睿的話如同冰水潑頭,花小見溼透的身子抖了一下,現在風雨越來越大,巨浪拍打船壁濺起的浪花已將甲板溼透,這種惡劣的天氣下要從海中逃生絕非易事,川井崎他到底……
“王睿,快讓同事們救人,找繩子救生衣救人,還有人在水下沒上來,快啊!!!”
花小見急紅了眼,圍着甲板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施救的東西,才向船長髮火。
“喂!你不準去!”王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想往海里跳的花小見::“現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你跳下去等同於找死。”
“可是他還在下面啊!!!是他把我頂上來的,我怎麼能忘恩負義棄他不顧?”花小見聲音有些哽咽,由於過度激動身體也在不停顫抖。
“我馬上找人去救,但是你不能去,你的體力透支下去就是死路一條。”
王睿將花小見拉到甲板中央安全位置,找了個同事看住他,然後喊了幾名船工,穿好救生衣繫好繩子下海搜救去了。
時間在流逝,花小見全身脫力靠坐在地上,滿心滿眼全是川井崎影子,共處一室平淡的生活,話語不多卻處處透着關心,對於自己的無理取鬧總是微笑着包容,就是這樣雲淡風輕的人卻在緊急關頭捨棄自身安危,用寬厚的肩膀托起生的希望。
川井崎你究竟是爲了什麼呢,我們只是房客關係,你就是我母派來的眼線,你不用這麼投入啊,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讓我欠你一條命,你到底是想幹什麼啊?你最好給我活着,我要你親口向我解釋,我不要欠你人情。
花小見將額頭抵在貨箱上,一遍遍撞擊鐵皮,唯有這樣才減輕心中的負罪感。
現在距離花小見上船已經過了二十分鐘,還沒有傳來任何人被救起的消息,希望越來越渺茫,恐懼慢慢侵蝕着花小見。
三十分鐘過去了,下水的船員紛紛回到船上,對於花小見的詢問他們只能惋惜地搖頭。
花小見揪住自己的額發,將頭深深地埋在腿間,有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混着雨水慢慢滴落在地。這是他媽的什麼世界?!好好的人就這樣消失在眼前,上一刻還能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絲絲溫度,他最後的話語還縈繞在耳旁,黑暗中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他強有力的圈腰動作中已將他的焦急表露無疑。
“七,你只要平安回來,我再也不叫你小日本了,不叫了……”
花小見喃喃重複着這句話,在絕望的邊緣徘徊掙扎。
王睿從沒見過這麼傷心的花小見,他想上前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救花小見的是什麼人他不知道,只知道肯捨己爲人的人在這個自私的社會已經不多了。
船上的人們陸續從船上卸下貨物,大件拆零。探員們在一箱箱醫用物品中逐一搜查。王睿在花小見旁邊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投入到清查行列中去了。搜救已經盡力,不能爲了一個沒了蹤影的人耽擱本職工作。至於花小見,他那樣的精神狀況也不能繼續工作,只有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兒。
貨物慢慢被騰空,檢查接近尾聲,貨箱裡除了醫用物品再無其他。船長看到警察喪氣的模樣嗤笑一聲,擡高下頜大聲嚷道:“你們沒有搜查令又不是海關的人,擅自搜查貨船導致我們損壞貨品,剛纔那個警察還動手打人,屬於暴力執法。我要投訴他,還有一切經濟損失都要由你們支付。”
船長的吼叫威脅並沒有讓花小見動容,他還是保持將頭深埋的姿勢坐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的任憑雨打風吹。喧鬧入不了他耳,冰冷卻凍住了他的心,僵硬成了他唯一的表情。
這時,遠處傳來發動機的低鳴,半點微弱的燈火在黑夜裡閃爍。
馬達聲越來越清晰,一艘白色快艇破浪而來,上面有兩個人,一個跪在座椅間一個站在駕駛位。
“花君————”
誰在喊?花小見猛地擡頭,雨水落進酸澀腫痛的眼。
快睜開來,七回來了。花小見對自己說。努力睜開眼只看到一抹白色影子從船側呼嘯而過。
花小見急忙跑到欄杆邊,墊足遠眺,是七!
顧不得甲板溼滑,花小見連摔帶跌地跑下貨船。
真的是七!他渾身淋漓頭髮還在滴水,右手抓着一個男人,左手提了一個箱子,從快艇上下來。被他抓着的男人口鼻都在往外冒血,模樣十分狼狽。
川井崎將人交給迎上來的警探,他看見花小見站在一丈開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臉上表情複雜難懂。以爲花小見對自己的衣着有意見,川井崎便將掛破的工作服脫掉,露出了裡面的灰白打底長袖體恤,溼透的體恤緊緊貼合在身上,將川井崎健美的身型完整地展現出來。
川井崎快步走到花小見身邊,關心地問道:“花君,你沒出問題吧?”
花小見靜靜地站着,眼神一直鎖定在川井崎臉上,沒有答話。天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麼複雜,劫後餘生的喜悅太過震撼,用語言不足以表達內心的彷徨。但川井崎的不告而別又讓花小見氣惱不已,去追證物說一聲會死嗎?讓自己在這邊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說不出感謝也不忍心責備,花小見將千言萬語化着一聲嘆息,視線離開川井崎的臉,花小見轉身奔向停車場。
“花君——”川井崎喊着花小見的名字追了過去,怎麼掉一次水花君性格又變了?
停車場裡,花小見使勁轟着油門,這一晚太多意外出現,花小見神經再粗大也抵禦不了這麼多重打擊。
在車子要起跑的那一刻,川井崎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花小見瞪了川井崎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將手剎一鬆,車子如同咆哮的怒獅看到惹它發狂的獵物一般,衝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