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合歡花開
人最痛苦的時候會做些什麼?
答案千奇百怪,無一而終。
但如果說有人問現在的溫採嵐,他們尊貴的寒皇會如何處理時她一定會回答——傷害自己,簡稱自虐。
整整三個時辰,南宮軒全身滾燙卻固執得不肯進食任何藥物湯食,更不肯任何有助於減燒止痛的動作發生在自己身上。
身體上包紮的傷口早已因爲他的動作而不停地涔出血色,巨痛感蔓延在四肢百骸,席捲着他的一切思維,可是他無意識地保持着緊緊抓住溫採嵐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手,斷斷續續的話語伴隨着苦澀的津液一直從他早已嗓啞疼痛的喉嚨深處逸出。
傷感,喜悅,迷離,清晰,疼痛,快樂,霸道,無奈,時空交錯,語無倫次,但是他卻是在回憶那一段經歷,同時也是在強迫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忘記那一段記憶。
身痛,心痛,無以復加,假如時間可以倒退半年,寒皇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出現如現在這樣一幅狼狽脆弱樣子的情況。
這對於他是一個天大玩笑,是絕不可能的事件。
但是這樣的事情是真的發生了,溫採嵐親身參與了寒皇的一切喜怒哀樂,她輕抱着他,無聲地安慰。
那樣的姿勢整整保持了三個時辰,直到寒皇累極,虛弱地再也無法說話爲止。
她看着南宮軒安靜下來的睡顏說:愛過、跌過、傷過、痛過,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突然一陣恍惚,面對這樣脆弱無助的寒皇,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去做,爲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也許她只是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已。
全身像是被碾過一般,溫採嵐站起身,她必須趁寒皇這短暫的昏睡時間出去找太醫,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但她沒想到,打開殿門時一臉凝重的玉清王南宮長音會剛好出現在門外。
玉清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溫採嵐出去說話,溫採嵐點頭,與玉清王一道步出。
通知完太醫院,吩咐完侍女後溫採嵐便跟隨在玉清王身後在皇宮閒逛,走在前方南宮長音腳步不急不緩,卻總是不說話,溫採嵐出聲:“王爺,你有話說?”
行至鳳來宮附近,南宮長音滯步,回頭望着溫採嵐:“嵐丫頭,我站在寢殿外,聽見了軒兒的一些囈語……”
南宮長音是舉國聞名的玉清王,才高八斗,是寒國睿智隨性的代表,喜歡周遊世界。
寒皇是他的侄子,但在他心中,南宮軒卻也是自己最親的孩子。
南宮軒從小便表現出無與倫比的不凡才智和氣度,他一路看着南宮軒長大,曾斷言,南宮軒將是百年來南宮皇族中最偉大的人物。
寒國的南宮皇族更是對於南宮軒寄予着強大的希望,他們渴望南宮軒會成爲一代民主,成就千古霸業。
因爲關注他,所以南宮長音也瞭解南宮軒身上的一些無法磨滅的缺點。
他一直想改變南宮軒的這些缺陷,讓他可以少受一點挫折,少經歷一些疼痛,可是後來他才知道有些傷痛避無可避。
他曾冷眼旁觀,任其自由發展,看着南宮軒一步步走在帝王業的路途上,心酸困苦,披荊斬棘,破解權謀政術,打擊叛黨動亂,平衡政權勢力,他從沒有退縮過,嘴角始終掛着自信的笑容,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度曾令他又愛又憂。
然而這次,在感情的國度裡,南宮軒努力了,跌倒了,倔強地不肯服輸,但在夜深人靜,意識模糊的時候像個孩子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樣飲泣。
南宮長音突然發現其實他的侄子不僅是那個刀槍不入冷血無情的帝王,更是個普通人。
一個有血有肉,會感覺傷痛的普通人。
其實現在溫採嵐的震撼驚訝不會亞於南宮長音心中所想,苦澀的滋味早已將她拖入深淵,她爲他感到了心疼。
“王爺,皇上他其實很可憐……”
南宮長音嘆息一聲出言:“是啊,他很可憐。忘記?男女之間的情愛豈是能忘就忘的,更何況是軒兒,一個一開始根本無心去了解的人,他擁有這樣一顆高貴卻孤獨的心,未來對他來說恐怕還會痛苦很久……”
“王爺,採嵐明白你的意思,沒有他放逐的命令,我就一直會站在他的身旁。”
玉清王擡眼看向溫採嵐,眼中折射出一絲喜悅:“嵐丫頭……”
溫採嵐淺笑一聲:“王爺,採嵐這麼決定也是因爲哥哥,皇上他……是哥哥生前最崇拜的人,他一直在守護,所以我也想跟着他的遺志守護……”
玉清王動容,看着溫採嵐的表情覺得她對寒皇的感情也許並不至於此:“知道嗎?其實像軒兒這種人,除非不愛,一旦動情,他便會不顧一切,或許會極端決絕,但得到帝王唯一的愛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玉清王的話語中顯然是暗藏着一層意思,他想讓溫採嵐可以試着愛上南宮軒,但南宮長音的話音剛落,溫採嵐便飛快搖頭:“王爺,你誤會了。溫採嵐會一直守着寒皇,但不會允許自己愛上他!”
“什麼?爲什麼?”
“……”
爲什麼?溫採嵐也不知道,那麼快地搖頭彷彿出於本能,自己的潛意識裡便經常提醒自己不能愛,不可以愛,所以只要接觸這個話題時她便會本能地抵抗。
“爲什麼?”
玉清王再次出言問道,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像是在問一個無所謂的話題。
“……我不知道,反正皇上不可能喜歡我,我也不可能愛上他。”
溫採嵐的眉心緊縮,猶豫許久終是說出了這麼一句,沒想到玉清王聽見這句話後便哈哈大笑起來。
“王爺,你笑什麼?”
任誰都不會喜歡這種嘲笑似的大笑。
“嵐丫頭,你在逃避,哈哈……世事難料,也許你認爲絕不可能的這一天將來真的會出現,哈哈……”
最後玉清王是帶着他的大笑聲離開的,溫採嵐獨自站在華麗夢幻的鳳來宮前一時間出神,恍若夢中。
真的有可能嗎?
腦海裡反覆播放着南宮軒的容顏,心裡突然有點抽痛。
溫採嵐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變化,當看到南宮軒哀傷的眼神和痛苦的囈語時自己也會跟着難受。
原本她以爲這只是感傷悵惘而已,畢竟寒皇認真起來時那種單純而明亮,率真而舒緩的笑容將隨着這一次的放手而不會再出現了……
難道……此刻的她真的迷茫了……
剛纔玉清王的話語促動了她的心絃。
原來不經意間自己已經將他的一言一行,點點滴滴都沁入了骨髓,現在的整個世界全都是圍繞着他在旋轉,是說不喜歡就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喜歡嗎?
苦笑一聲,假如自己真的喜歡他又能怎樣?
現在南宮軒的心理只有紫堇一人而已,雖然他在強迫自己忘卻,那麼我是不是也應該選擇忘卻。
她始終沒有玉清王那麼樂觀,只想做好自己份內應該做好的事。
此時寒國皇宮漸漸開始忙碌喧鬧起來,溫採嵐收斂了心神,最後望了一眼華麗無鑄的鳳來宮。
如今已是初夏,原本移植在鳳來宮中的紫堇花海此時已經漸漸凋零稀疏下來,僅僅殘留了幾片芬芳在地裡……
寒皇的傷看似兇險,但是經過幾天的調理,已經基本恢復,只是不能有太大動作。
但是當寒皇醒來以後他幾乎沒有讓自己身上的零件停止過。
早、中、晚,無論何時,只要羣臣有事起奏,他就會強迫自己議政論政,將積壓的奏本全部仔細批閱,採嵐蘭靈等幾次勸他好好休息他都不加理睬,幾次嘗試後她們也知道寒皇的固執,除非自己停下來,否則任何人的勸說都無濟於事。
蘭靈原本以爲主人傷好後會嚴懲她的魯莽,她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是自從寒皇醒來以後對之前的事隻字不提,似乎沒有放心上。
對於紫堇娘娘這類的話題在宮中也幾乎成了禁忌,自從有血的教訓以後,沒有人敢去挑戰。
可是看着主人冷若冰霜的輪廓,木偶般機械地處理政事,她又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直覺比以前陰晴不定變幻莫測的時候更讓人害怕。
這天,左丞相溫庭樹議完政剛想退出,寒皇卻屏退了所有人唯獨地叫住了他,這破天荒的一次讓溫庭樹微微吃驚。
“皇上,還有別的事嗎?老臣身體抱恙,支持不了許久。”
因爲之前溫採嵐被打入天牢那件事,溫庭樹對寒皇相當不滿,曾假意稱病罷朝,雖然最後寒皇那句處死的話語始終沒有說出來,自己也上了朝,知道寒皇最近並不好過,但那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少的陰影,所以現在他的語氣中無意間也顯露了些許不滿。
南宮軒完全沒有顧忌到這一點,大踏步從御案上下來,伸出雙手非常恭敬地扶起已經行禮的溫庭樹:“來人,備椅!”
南宮軒一聲令下,很快便有宦官擡着一張太師椅進入。
其實老人家腿骨的確不好,這點南宮軒是看清的,如今論了一早上政事,真真實實地讓溫庭樹有點吃不消。
溫庭樹從未受過寒皇這種禮遇,一下子受寵若驚,不要說他,就連玉清王或其他國家肱骨也未見過寒皇如此體恤臣子的時候,所以連連推脫。
南宮軒則是不在意地輕笑一聲:“溫愛卿勞苦功高,御前就坐這點小事就別再推辭了。”
心中漸暖,看到南宮軒這一笑也是這段時間以來寒皇表情中鮮少的一個,一時間讓溫庭樹有點閃神,心中讚歎,當真是風華絕代啊!不禁脫口而出:“皇上,其實你應該多笑……”
看着寒皇一瞬間斂起的笑容,溫庭樹隨即又補充一句:“老臣多話了。其實笑一笑有益身體健康,有利於萬民之福……”
許久,南宮軒嘴角的弧度再次延伸,溫庭樹纔算暗吁了一口氣。
“溫愛卿說的對,朕的確應該多笑,爲朕自己,爲朕的子民,爲這江山!”
溫庭樹看着寒皇眼中瞬間迸發出來的璀璨光芒,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功績絕非止現在這般!
“皇上能自行想開當是甚好。”
南宮軒負起手交疊在身後:“溫愛卿,長久以來,你在心裡恨過朕嗎?畢竟你的一雙兒女的遭遇與朕脫不了干係。”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有恨。”
左丞相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兒子,受苦的女兒,心中酸澀不已,但是他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因爲仔細想來,自己的確沒有真心憤恨過眼前的帝王,最多隻是行將就木的自己的一時的責怪而已。
也許寒皇是不念舊情,但從某種角度來講,他又的確沒有做錯什麼。
自己的女兒選擇回來認罪怕是也早已認同了這一種職責的理念,而堅持擔當起自己應負的責任需要很大的勇氣……
溫庭樹在惋惜痛失之際也不免以自己的一雙兒女爲榮!
“是不敢啊……”
南宮軒淡淡的話語聲傳來。
“皇上!” 左丞相從太師椅上站起,意欲行跪:“老臣真的沒有恨你。”
寒皇忙上前扶起:“溫愛卿這是做什麼?你儘管坐着,朕沒別的意思,只是看最近幾天嵐精神恍惚,今天看到愛卿纔想起,你老五十歲壽辰將至,所以才留你下來。”
“老臣惶恐,老臣惶恐,老臣惶恐啊……”
溫庭樹眼角有些灼燒,幾欲老淚縱橫。
“溫愛卿,筠楓與我年紀相仿。這幾天朕也一直想到他,還記得他那陽光的笑容,那豪邁的氣概,那義氣的性格,彷彿還是昨日,可惜……所以這次朕想趁愛卿壽辰之日微服出訪,和嵐一道去丞相府看看,愛卿不會不歡迎朕吧?”
其實寒皇要去丞相府這種事根本不用經過溫庭樹的同意,但是他這麼問了,就說明寒皇是帶着萬分的尊重,現在左丞相哪裡還會拒絕?
“老臣的壽辰實在不足以掛齒,一向隨意的很,但皇上如果不嫌棄儘管到府上一遊,老臣榮幸之至,只怕會污了皇上的聖眼。”
“愛卿謙虛了。”
出了皇宮,左丞相只覺一陣恍惚,腦海裡閃過無數片段,全是當初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的情景,但是想起剛纔寒皇的那些話語,他全身又是說不出地輕鬆。
溫採嵐並不知道南宮軒將會在她父親壽辰之日造訪她昔日的家,只是知道南宮軒放了她的大假,讓她可以回去看看父親。
當蘭靈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簡直難以置信,但是這些情緒全部被巨大的喜悅感壓下,她換了一身藍色帶點喜慶的發裝便出了宮門。
心中雀躍不已,那樣濃烈的心情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父親的壽辰一直以來都是從簡而行,他不允許鋪張的現象出現,所以每年溫採嵐度會送一些他喜歡但不奢侈的物品作爲禮物。
當那輛簡潔的馬車停靠在溫府的大門前時,她便一下子跳了下來,全無禮儀可言,讓溫府門口站崗的侍衛一陣錯愕。
沒有顧及沿路家丁丫鬟“小姐、小姐”的叫喚聲也沒有讓任何家丁通報,她雙腳跨進丞相府後便“父親、父親”地叫嚷起來,像是一隻脫離囚籠的飛鳥一樣,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
可是這一天中讓她驚訝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當她一隻腳跨進前廳大門後,後一隻腳差點因爲那不算很高的門檻絆倒,因爲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人會出現在她家裡。
當南宮軒背身轉頭看過來時正好撞見溫採嵐踉蹌的身影,兩人對視了很久,溫採嵐還是保持着那個手拉門扇,前後腳跨越大弧度,嘴巴能塞個鴨蛋的的姿勢無法動作。
溫丞相看着客廳僵持的狀況實在忍不下去了,許久不見女兒心中的雀躍他是可以理解,可是如此不懂禮節,沒有大家閨秀風範的行爲還是讓他臉上一窘,不由得拿起袖子就掩嘴咳嗽起來。
那咳嗽聲越來越大,總算喚回了神遊的女兒,溫採嵐急忙端正姿態,高雅步入前廳,對着南宮軒就行了標準一禮,心中卻是鬱悶不已。
寒皇怎麼會在自己家?蘭靈怎麼沒有通知我?
南宮軒把雲裡霧裡的溫採嵐一系列動作表情都盡收眼底,但是他沒有現場做出嗤笑的動作,雖然從剛纔他就想笑。
進宮兩年的溫採嵐無論何時表現得都是睿智端莊,溫和淡定,像今天這麼毛躁急切的形態他還是第一次目見。
看着溫採嵐恢復端莊,朝他行禮半響還是一幅雷打不動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在人家老父的面前爲難她便出言:“嵐,這是你家,不用那麼拘禮。朕這次也是微服私訪,更不是拘泥於君臣身份。”
話是這麼說,但是寒皇畢竟是寒皇,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還是存在的,而且剛纔他不是也讓溫採嵐行了一回大禮。
事實如此,但是誰也不想表現出來。
寒暄一番後,雖然不至於冷場,但是溫庭樹覺得應該讓年輕人自己多相處一會,不能一直陪着自己這個糟老頭子,於是朝自己女兒慈祥一笑:“嵐兒,晚膳還早,皇上他好不容易出一趟皇宮,你就帶他好好逛逛走走吧。”
“是。女兒知道。”
雖然知道溫庭樹兩袖清風,爲官清廉,但是便覽整個丞相府後,南宮軒再次肯定了他真的可謂是個清官中的清官,即使左丞相的兒子曾是大將軍,他的女兒曾是淑妃。
想到這裡,他望向溫採嵐的方向,沒想到溫採嵐也正在看他,便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
溫採嵐被這樣兩道灼灼的視線對視本想轉頭,但是一想到那樣更尷尬便面不改色地出言:“皇上,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爲了透氣吧?她暗想。所以乾脆連凌波女也不帶在身邊。
南宮軒手中的摺扇忽然凌空一舞,溫採嵐只覺風過一般飛過一個白影,驚覺時南宮軒人便已經到了她身後。
她錯愕地轉身,看到他的摺扇赫然出現在自己身前,上面還有一朵沾了點溼氣、氣的粉色花朵。
“剛在你身後飄下來的,送給你,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花。”
南宮軒的話語裡沒有什麼起伏,但是溫採嵐感覺此刻寒皇的心情一定是放鬆的,她伸手接過,輕吐出三個字:“是合歡。”
說完,她便如很久以前一樣沒有任何顧忌地坐上了廊柱前的石階處,目視着院落的某處,嘴角無意識地浮現一抹平和的微笑:“記得母親以前很喜歡合歡樹,父親不管多麼辛苦總會親手栽種滿整個院落。後來母親去世了,父親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所以現在整個丞相府依舊大面積栽種了合歡樹。夏天一到,滿樹的合歡花便會開放,合歡的香氣很清新,我想這也是母親喜歡的一個原因……”
“想不到左丞相那樣嚴謹自律的人也會有這麼溫情的時候,我現在倒是見識了他的另一面。”
南宮軒說着合起摺扇,姿勢隨意地倚靠在石階旁的廊柱上,雙手交疊在胸前,擡眼時靜靜地望向那綻放滿枝的燦爛繁花。
“其實母親去世後父親一直覺得對不起她,也認爲對不起我,總想是抽空陪我,但因爲公務實在繁忙,他不能像其他父親一般照顧我,所以內心一直覺得有愧。哥哥走了以後,他這種愧疚愈加嚴重,我知道他心裡也不好受,所以沒怪他,儘量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點時光……”
聽着溫採嵐平靜的描述,南宮軒覺得自己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隱隱撥動,在這種微小的變化下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原本冷漠的眼神也在那時變得異常柔和。
“你看那些……”
溫採嵐的玉指突然指向不遠處青石地面上的幾處落紅,有幾抹粉色還從枝頭零落下來,眼眸璀璨:“像不像蒲公英?”
“蒲公英?”
南宮軒疑惑,他對這些花花草草之類的植物完全沒有概念。
溫採嵐聽到南宮軒疑惑的聲音怔了怔,隨即瞭然一笑:“是啊,蒲公英,一種會飛的植物。小時候很傻,常常會騎在哥哥的脖子上,整個身子晃來蕩去地想象自己是在原野上騎馬,然後會興奮地指着那些從樹上散落的合歡花朵叫喊‘哥哥,哥哥,快看,那是紅色的蒲公英在飛……’,是不是真的很傻?”
說到這裡,溫採嵐的眸色中蒙上了一層灰色,久久不曾揮退:“哥哥以前就直接說我傻。”
南宮軒雖然不瞭解蒲公英爲何物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合歡花,但是從溫採嵐的言行判斷,他認爲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閉嘴。
可是,素來肆意張揚的寒皇對這種意識僅僅停留了片刻,他便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地拖起了還在一邊感傷的溫採嵐,走出了左丞相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