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鬼衝撞
其實當時的南宮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抓起溫採嵐的手，也不知道爲什麼會一路走出左丞相府。
他只是想那麼做。
後來南宮軒把這歸結是他以前聽人說過民間的集市很有趣，而他急切地想要逛街的緣故。
寒皇雷厲風行不按常理出牌的情況，對於今天的溫採嵐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後來她把這歸結宇南宮軒失戀後想要儘快恢復常態的心情。
非常時期的非常行徑，她很理解。
可是，南宮軒一路抓着她的手，讓她覺得真的——很痛。
能不能放手？
溫採嵐很想這麼說，可是南宮軒的一句話把她這句話給擋了回去：“民間我一點也不熟悉，等一下迷路就不好了。”
溫採嵐想，其實她對民間也不熟悉。
只不過這樣的確可以避免走散，等一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趣事也很多，這手總有脫離魔爪的一刻。
南宮軒追求華麗，很少穿白衣，即使是白衣，也是錦繡加身的雪袍。
但是，今天他身上的這一件白衣從外表看來卻是簡潔普通至極，即使它的材質依舊華貴，每針每線都縫製得無可挑剔。
陽光下，南宮軒左耳上的三顆紫鑽先得越發耀眼奪目，貴氣天成，摺扇輕搖，他慢悠悠地走在繁華的長安街上。
回頭率幾乎是百分百。
販夫走卒也就罷了，如今很多在酒樓高層的人也紛紛聞訊探出腦袋，想見識下這個橫空出世的絕代美男。
溫採嵐突然有種感覺，今天的南宮軒其實應該帶僞裝出門。
“現在看來，寒國的百姓生活得還是很安逸的。”
南宮軒望向那些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窺視者，淡淡地說道。
溫採嵐很想說一句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會招蜂引蝶的，這種情況純屬特殊，但是她不能說，只能附和一聲。
“主人不喜歡這樣嗎？”
“談不上不喜歡，處在那個位子上，從小到大就被人關注，早已經習慣，只是像現在這種肆無忌憚的窺視議論還是第一次。”
溫採嵐點點頭，內心極爲贊同。
兩人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幾個小孩子突然迎面朝他們衝撞了過來。
南宮軒和溫採嵐那時都把視線轉向相反的方向（長安街上的小玩意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新奇的），那雙相抓的手很巧合地被瞬間衝開。
兩人踉蹌地朝旁邊退了幾步，南宮軒發現自己雪白的衣衫上出現了五個鮮明的指印。
原來剛纔那些小男孩正好很興奮地在玩遊戲，雙手都不是很乾淨，南宮軒很不幸地就被其中一個孩子衝撞到了。
怒火一下子被挑起，南宮軒即刻厲喝了一聲：“小鬼，你找死啊！”
那四五個孩子睜着驚恐的小眼互視，摔倒在地的某個男孩頑皮地朝南宮軒做了一個鬼臉：“哥哥，你活該！誰叫你牽着手走在大路中間，擋了大家的道，是你活該……”
南宮軒的一張俊臉已經冷得不能再冷了，男孩向他做鬼臉的動作讓他更加剋制不住自己勃發的小宇宙。
凌厲的視線掃向地上的那個男孩，扇翼瞬間出現在男孩瘦弱的脖子處。
只要一劃，男孩的生命便會立刻消失：“你再說一遍試試。”
他語氣沒有波瀾，可是涼意卻絲絲入髓。
溫採嵐一驚，南宮軒不會在長安街上對一個小孩子用武力吧？
一向追求華麗完美的帝王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相當有潔癖的人，被弄髒了衣服雖然不快，但是對方畢竟還是個孩子。
想到南宮軒素來陰晴不定的性格，溫採嵐急忙上前：“主人，請手下留情。”
男孩被一隻手提起，終於覺察到這個哥哥不好惹，摺扇觸及脖頸邊，他有種毛孔收縮的感覺，冷意十足。
眼角掃到自己的同伴，突然記起自己是五個孩子裡的孩子王，做老大的人怎麼可以被別人一瞬間的氣勢震懾到？
於是，男孩視死如歸地閉上了雙眼，逞強道：“再……再說一遍有什麼難的？有本事我們單挑啊？羣打啊？告訴你，我不怕你，真的不怕你……”
看着男孩明明害怕得要死，可依舊不肯認輸的模樣，南宮軒原本的怒氣突然減少了很多，他現在對男孩的提議很有興趣，輕輕撤開了摺扇：“說地點吧。”
“什麼？！”
男孩跳在地上，捂着脖子後怕，聽到南宮軒的話沒有反應過來。
“你剛纔不是說要單挑？還有羣打？怎麼，不敢了？”
“誰說不敢？不敢的就是龜孫子！”
男孩握緊了雙拳，敢瞧不起他！
不過，男斜睨了南宮軒一眼，這個哥哥有病吧？
穿得那麼貴氣，長得那麼好看，心眼怎麼這麼小？還會在大街上跟我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真的有病！
他在心裡下了一個結論。
“在哪裡？”
“你跟我來。”
男孩說着便大踏步地朝前走去，四周圍觀的羣衆很久才從剛纔那一段中緩過神來，原來並不是每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都有一副翩翩公子，不融於世的特質的。
男孩一夥走在前面，除了剛纔那個小男孩，其他五人都會不時地回頭望望跟在他們身後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他們都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不會那麼好混過去的。
不過，那個哥哥和那個姐姐長得真好看，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絕倫的人物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呢！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到了。”
男孩輕吐出兩個音節，酷酷地轉身：“這是我的地盤，我們就在這裡打架！”
南宮軒挑眉，目光隨意地打量着四周，看得出來，這裡的確是這些孩子經常集散的地區，因爲這麼空曠的一個場地中有很多孩子玩耍的東西存在。
蹴鞠、鞦韆、鋼圈、跳馬、假人、麻繩……各式各樣的玩耍器具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梅花樁。
南宮軒點頭：“開始吧，要一起上嗎？”
“不用！”男孩立刻伸出手阻止，堅決道：“讓老子先來會會你！”
男孩說這話的時候雙目炯炯有神，滿臉興奮。
南宮軒看着眼前這個只到他肩膀的小鬼，輕蔑地扯出一笑，敢在自己眼前自稱‘老子’的他還是第一個。
溫採嵐看着一大一小對峙的情況嘴角忍不住也扯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十分默契地推到一旁，坐到了那架鞦韆上。
在鞦韆上晃盪了幾下，眼角看見了在一旁站立的其他四個孩子，嘴角再次浮現笑容，朝那四個孩子招了招手。
四個孩子看到美女姐姐朝他們招手，滿臉紅光，屁顛屁顛地跑到了鞦韆旁：“姐姐，姐姐，需要我們幫你推鞦韆嗎？”
幾乎是異口同聲，溫採嵐淺笑：“好啊，謝謝你們！”
四個孩子像是得到糖果一樣開心無比，溫採嵐的話音剛落，他們就已經動作一致地使勁往前推去。
溫採嵐抓着鞦韆凌空飛起，飛得很高，藍天下像是一隻振翅的蝶，而這種感覺和自己運用輕功飛翔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個人而言，她更喜歡這種，因爲自由，因爲不用自己花力氣。
那個正感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孩子王看到這廂和諧的盪鞦韆一幕不禁憤憤不平：“混蛋！你們都在幹什麼？一班子見色忘義的傢伙……”
畢竟是小孩子，其實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和他們一起和姐姐玩鞦韆，而不是陪這個有病的哥哥打架，他在心裡憤憤不平。
“老大，加油啊！我們會在精神上永遠支持你的！”
四個男孩再次默契十足地說出同一句話，孩子王覺得自己還沒有開戰他就已經被自己的小弟給氣死了。
鞦韆蕩下來時溫採嵐問了他們的名字，也知道那個孩子王的名字叫樊歌，所以她也朝對峙的方向拋了一句：“樊歌，加油！那個哥哥很厲害噢，要小心！”
樊歌本來怒氣衝衝的臉聽見那個像仙女一樣的姐姐居然在給自己加油，心情一下子由陰轉晴，原本微紅的小臉也變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爲了掩飾，樊歌悶悶地點頭：“嗯。我不會輸的！”
轉頭看到哥哥正望着仙女姐姐的方向，不禁握緊雙拳，大喝一聲，提步朝南宮軒襲了過去，可是本想這樣給哥哥一個出其不意打擊的他卻連哥哥的一截衣角也沒碰到就摔倒在地，啃了一個狗吃屎。
嘴巴里還殘留着從地上啃上來的幾根乾草，他憤恨地轉頭，發現哥哥已經飄在了他的後方。
沒錯，是飄！
剛纔自己的拳頭眼看就要打哥哥時，他的足尖移動，雙臂伸展着翩然後退，最可惡的是他嘴角還掛着一種似笑非笑的嘲諷笑容！
而自己的後腦勺也在那一瞬間傳來劇痛感，一定是被他手上的摺扇所拍的。
這樣一個開端讓樊歌覺得在自己小弟和仙女姐姐面前丟了大臉，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乾脆地吐去嘴巴里的污穢，他大喊一聲：“再來！”
情況依舊如此，他每一次襲擊得到的都是以跌倒告終，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被哥哥的摺扇打擊到，青紫色漸漸在他幼嫩的肌膚上出現。
“再來！”
“啪。”
“再來。”
“啪。”
“再來。”
“啪。”
“再來。”
………………
男孩跌倒了無數次，不顧疼痛地無數次地站起來，嘴裡逸出的始終是“再來”兩個字，因爲始終碰不到南宮軒的衣角這點實在讓他很困惑，很不甘心！
好累！當再一次摔倒後男孩心想，怎麼會那麼累？
嗚嗚……其實身體也好痛！
樊歌想站起來，可是剛撐起的半個身子又再次倒下，四個小弟站在遠處已經想過來扶自己，可是剛纔的戰況已經讓他感到丟臉至極，現在怎麼可能再懦弱，所以他堅決想靠自己站起來！
溫採嵐坐在鞦韆上也靜靜地注視着這個拼命想靠自己力量爬起來的孩子，四個孩子看自己營救老大未果便再次朝溫採嵐奔過來：“姐姐，姐姐，求求你，快讓哥哥停止吧，老大這樣下去會死的？”
聲音裡已經落帶哭腔，溫採嵐摸了摸其中一個孩子的腦袋，搖搖頭，淺淺淡淡地笑。
孩子們咬着嘴脣看着老大掙扎的那一幕。
南宮軒優雅地走過去，站到樊歌的面前，俯下頎長的身體，手持摺扇擡起他的頭：“小鬼，你還不服輸是嗎？”
其實按照剛纔樊歌的力量和速度，對於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但是他碰到了一個比他高，比他大，比他強很多的對手，所以他受到了教訓。
“不服，不服，老子永遠不服！”
樊歌紅着眼睛瞪着南宮軒：“我不服！”
“可是我累了……”
慵懶頹廢的語調，南宮軒漫不經心地站起身：“不想陪你這個小鬼玩了……”
“你別走！”
看到南宮軒轉身，樊歌大聲地叫道，雖然他知道這句話起不到任何作用，可是他還是不想讓這個哥哥走。
出乎意料，南宮軒將欲離開的腳步忽然滯住，回頭：“還有更好玩的嗎？打架很無聊。”
樊歌的小臉已經黑了，但他的四個小弟一聽哥哥好像已經決定不打他們老大了就異常開心，連連跑過去說：“哥哥，那我們來玩晉皇上吧？”
“晉皇上？”
南宮軒挑眉：“是什麼遊戲？怎麼玩？”
四個孩子刷刷刷地從自己的小包包裡掏出了幾個小圓球，跑到不遠處的一塊空地：“哥哥，你看，這裡是四個洞，表示寒、臨、梳、昭四個國家的皇上，還有這前邊還有一個更小的洞就是最後最大的皇上，大皇上。”
“大皇上？”
“恩。就是最後統一四國的皇上啊，你的球進入那最後的小洞表示你就是大皇上了，如果再回到出發點就是最後的贏家了。哥哥，怎麼樣，我們來玩這個晉皇上的遊戲好不好？”
四個孩子眼中溢滿了期待，哥哥千萬要答應啊！老大身體雖然強壯，可是已經摔成豬頭的他還是不宜再傷上加傷了！
南宮軒有一扇沒一扇地搖着那把紙扇：“那你們認爲這四個洞的皇上哪個比較厲害？哪個會做最後的大皇上？”
四個孩子面面相覷，這個哥哥真的好奇怪，問這樣奇怪的問題幹什麼？遊戲規則中可沒說四個小皇上有什麼區別的，但是哥哥現在比老大強，不能忤逆他，所以他們眼神交匯幾許後便站了出來：“哥哥說哪個皇上厲害就是哪個，我們都支持哥哥的觀點！”
四個孩子說着明顯敷衍的話，但他們的表情卻是無比的真摯，採嵐從剛開始就目視着南宮軒和四個孩子，看到這裡她也經不住莞爾一笑。
南宮軒手搖摺扇的動作一滯，微微眯眼掃了四個孩子，雖然那眼神可以稱爲是冷淡，可是在四個孩子看來卻是無比地膽戰心驚：“哥哥……”
我們哪裡說錯話了嗎？
南宮軒走近他們，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南宮軒啓脣：“不許後退！”
聲音不大，但四個孩子立馬雙腿顫抖着停止後退，靜待着哥哥下面的行爲。
“要比出哪個皇上厲害就一定會爭鬥，有爭鬥就會有死傷，你們難道不怕爆發戰爭嗎？”
“這個世界哪裡沒有爭鬥？既然哪裡都有死傷，戰爭有什麼可以怕的？只不過比我們現在打架的規模大點而已，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戰場上流血流汗，報效我們國家！”
原本趴在地上挺屍的樊歌突然冒出一句，四個孩子看老大有力氣說那麼響亮一句話了，都激動非常地附和：“對啊對啊，老大的觀點就是我們的觀點，我們長大了一定都去當兵！”
這是典型地身在福中不知福，因爲生活□□逸了，所以有些血性十足的人就想搞點戰爭來調劑下生活。
那時溫採嵐剛好上前扶起了樊歌，作爲暗衛凌波女的自己，身上總會帶些療傷的藥，所以現在正好派上用處，就忙着幫樊歌清理包紮。
樊歌的小臉不知道是因爲剛剛打過一架還是因爲採嵐輕柔的動作，滿臉通紅：“姐姐，不用，其實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小孩子還想逞強，溫採嵐想笑，聽到剛纔南宮軒和他們的對話卻笑不出來，手上的動作一直沒有停止，輕語出聲：“其實哥哥他也沒有惡意。”
仙女姐姐在自己耳邊吐氣如蘭，樊歌早已心神激盪，他呼出一口氣，挪了挪身子靠近溫採嵐：“姐姐，偷偷告訴你噢，其實剛纔打架的時候我就有點喜歡這個哥哥了。雖然我年紀小，但他還是把我作爲一個對手看待，對於這點，我很感激他。恩……我的目標是將來和他一樣厲害，不，比他更厲害！”
溫採嵐一愕，想不到這個男孩的觀察力和理解力居然這麼強。
擡眸仔細審視了這個比自己還矮小的男孩，小男孩年紀雖小，目光卻堅毅無比，五官長得極爲可愛好看，不出幾年，必定也是一個美男子。
男孩被溫採嵐盯得不好意思，只能摸摸後腦勺：“姐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不。”溫採嵐輕語“樊歌長大了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但人生不一定要以哥哥爲目標，走自己的路就行了！”
樊歌的眼裡瞬間迸發出亮亮的光芒：“我會的，姐姐！”
“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原本在和四個孩子晉皇上游戲的南宮軒身影突然出現在樊歌面前，拉起還在包紮聊天的溫採嵐，似乎有些不快“走啦。”
溫採嵐被他這樣一拽，險些滑倒，但很快穩住了身體，朝五個孩子道別後便跟了上去，漸漸追上了南宮軒。
四個孩子看哥哥走了，急忙跑過來扶起他們老大，樊歌被四個人架着，頗爲痛苦地出聲：“輕點，輕點，我屁股還疼呢！”
四個孩子忙回道：“老大，你這次栽得夠慘，連屁股都腫了……”
樊歌臉上一窘，看着南宮軒和溫採嵐消失的方向憤憤地說：“這到底是什麼哥哥嘛！一點做哥哥的風度也沒有，對仙女姐姐的態度也這麼差，莫名其妙，鄙視他！”
四個孩子面面相覷後出言：“老大說得對極了！”
五個孩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一些抱怨的話語，身影越縮越小，逐漸消失在這個空曠的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