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王陰晴
天都皇朝(文中時空的名稱)這塊大陸現分佈着寒、臨、昭、梳四大強國。
四國皆是當今世上可以逐鹿稱霸的主要國,雖然近年來處於相對和平的狀態,但各國都處於蠢蠢欲動的狀態,小規模的邊際戰爭也沒有停止的趨勢。
顧思國原是寒國邊境處的邊陲小國,與寒梳兩國皆有所接壤。
近年來,由於梳國的邊境頗爲混亂不定,顧思常常會受到梳國的不定期騷擾,百姓的怨聲連年上漲,叛亂反抗之事時有發生。
寒國的使者曾經到過顧思,向顧思國介紹了寒國的風土文化,經濟軍事實力,顧思王在權衡利弊下已經越來越有向實力相對來說更爲強大的寒國尋求庇護的趨勢。
誰都看得出來,顧思在寒國的蠶吞鯨食下漸漸在成爲寒國版圖中的一塊。
顧思雖然國力微弱,但盛產鑽石,其中以紫鑽尤以著稱於世。
經過半年的攻殺和安撫,顧思現已臣服於寒國之下,爲表誠意,顧思王向寒皇進宮了顧思最新開採冶煉所得的絕世好鑽。
這一天,當左丞相溫庭樹以及各位軍政大臣從外邦商討協議的御書房退出時已經將近午後,天空有點灰濛濛,似乎有點雨意。
一身藏青色蟒袍的他無意中瞟到了廊下的一截白衣,有一瞬間的恍惚,向來心思細膩嚴謹的他就連同僚中談論的話題也沒有在意。
“溫大人,溫大人,溫……”
“啊?喬大人,什麼事?”
“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從御書房出來後你臉色就不對了,還好嗎?是不是因爲南方雪災的事情啊?”
刑部侍郎喬任今年纔剛滿三十,以前是左丞相溫庭樹的得意門生,如今兩人同朝爲官,亦師亦友。
喬任見左丞相的視線從剛纔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重雲殿的方向便忍不住發問。
“噢,不是,現在南方雪災已經得到控制了。現在精神有點恍惚,可能是因爲昨天睡太晚了吧。”
溫庭樹收斂了視線,在心中默默哀嘆一句,暗自強打起精神。
“我看溫大人是因爲愛女心切而導致的不能安寢吧?溫大人,下官不才招募了一個良醫叫董閩,專治這類相思苦耐之病,您需不需要下官幫你去配備幾副良藥?”
左丞相望向說話之人,是站在右丞相元淙升旁邊的曹文。
雖然朝堂之上不能出現結黨營私的現象,但是如今寒國政派中依舊可以分成主要的三派,以左丞相溫庭樹爲首的是□□,右丞相元淙升爲首的是□□,另外一派便是以霍連青將軍爲首的霍派。
霍連青人雖駐守在邊疆苦寒之地,除了手握兵權之外,他在朝堂上的勢力仍然不可小覷。
曹文任職戶部,是最近才被元淙升提拔上來的,在□□中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
此時他略帶嘲諷的語氣分明是在針對溫庭樹,嗤笑他的境遇,唯一的女兒入宮兩年毫無子嗣,如今寒皇更是毫不憐惜地一舉廢黜了她,事情到這一步也算了,可她偏偏還要求加入暗房,頗有點自取其辱的味道。
這不得不說是好好打擊□□的一個好時機,他怎麼可能放過?眼看右丞相元淙升也是一副暗自得意的模樣,他便更是有恃無恐。
曹文的話音落地,百官中也有不少人在暗自竊笑私語,嘲諷和奚落之聲到後來也是越來越大,□□之人見□□之人如此猖狂都暗自咬牙。
喬任爲人一向極爲敬重恩師,便也管不了那麼多,上前一步:“曹大人,這是恩師的家事,似乎還輪不到你一個戶部的人員來插手管事。況且,你招募的良醫還是留給你自己享用爲好。”
喬任的話中有話,在場的很多官員都知道曹文是個喜愛沾花惹草的人。
董閩曾是個赤腳醫生,有時會出入花街柳巷爲一些姑娘看病,曹文有一次不舒服,正好是受董閩醫治,那次以後他便招募了董閩,成了自己的專屬醫生。
曹文聽喬任如此言語,在衆人面前不由得臉色一僵,已經升起了帶有薄怒的微紅,正待發作之時,卻見一名白衣女子端莊優雅地朝這邊走來。
原本溫和無害的面容卻突然讓他莫名感覺到一股凌厲之勢,不由得閉上了嘴巴。
溫採嵐注意着個人臉上的表情,百官似乎被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所震懾,不由得收斂許多,靜靜注視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後面的動作。
當溫採嵐掃到明顯蒼老許多的溫庭樹的時不由得心中一酸,輕輕頷首示意後轉向衆人:“各位大人,剛纔你們在御書房外大聲喧譁,是否有國政要事相商?
“恩……沒有沒有,溫姑娘誤會了,我等只是在這裡隨意說說罷了……”
剛纔的喧鬧起因有一大部分是因爲眼前這個女子而引起的,現在她雖不是淑妃了,可她還是寒皇身邊的暗衛凌波女,如果她想因爲剛纔的事打擊自己,憑她也不是不可能,爲了自己頭上那頂烏紗,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吧。
溫採嵐淺然一笑:“御書房是皇上休息論政之處,既然各位大人沒有國政要事上稟,就不能影響皇上休息。各位大人,難道你們連這麼點的規矩都不懂嗎?”
衆人一怔,暗道不好。
寒皇一向陰晴不定,不久前纔剛與衆人論完政,此時的他必定疲累乏力,這廂的吵鬧可能已經傳到他的耳裡,衆人的脊背處不約而同升起了陣陣寒意,忙道:“多謝姑娘提醒,我等這就告辭。”
說着便三三兩兩腳步飛快地出了殿門。
溫庭樹從女兒出現的那一刻便沒有離開過她,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個血濃於水的女兒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對她的境遇情況幾乎一無所知。
喬任看着恩師好不容易見到自己唯一的女兒,必定有很多話要說,便也不再滯留,拘禮告別後便隨着衆人踏出了御書房的殿門。
“父親,你的白髮……多了很多……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女兒不孝之至,讓父親受苦了!”
溫採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親,母親病逝和哥哥戰死後他的身體一直不好,兩個人一直是相依爲命。如今自己的任性讓他費心不少,爲了不讓父親傷心,從自己加入暗衛凌波女之後便刻意迴避着他,現在看到如此憔悴的他,心中的酸澀之味越漲越盛,不由得盈盈跪倒。
溫庭樹看女兒的反應如此激烈不由得一痛,快速扶起溫採嵐,略顯粗糙的手撫上女兒的劉海,久久地注視良久:“嵐兒,你也痩了很多……”
溫採嵐淺笑:“父親,你不用爲女兒擔心,女兒已經慢慢適應了新的身份,現在過得很好,女兒不在你身邊照顧,你可要多加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溫庭樹抓緊了採嵐的手:“嵐兒,不要在宮中當值了,爲父可以會去求皇上,他看在爲父多年勞苦功高的份上一定會答應的。”
“父親,我現在不能走,我……不甘心。”
“嵐兒,難道你還放不下楓兒嗎?他已經死了,死了啊!如果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在九泉之下也會難過的,快跟爲父走,你哥哥地下有知也會理解,也會理解的……”
“父親,女兒既然已經在當初決定了現在也不會改變,請你不要爲難我。”
眼看女兒堅決的眼神,溫庭樹只能輕嘆一聲:“罷了罷了,嵐兒,你只要答應爲父不要對自己那麼苛刻,好好對待自己就行了……還有,你哥哥送你的那把落雁琴還留在丞相府,我過幾天託人給你送過來……”
溫採嵐眸色一黯:“哥哥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
溫採嵐現在是南宮軒身邊的暗衛凌波女,除了她之外還有兆芸,蘭靈,水溶,無塵,倪羽等五人。
本應寸步不離,但自從今天鬼手喬令進入重雲殿開始,她們六人便被安排在了殿外。
沒有命令,不準踏入!
“採嵐姐,我們大家都爲你感到不值,那個強盜女人有什麼了不起?爲什麼皇上要廢黜你,讓你和我們一般站在這寒風刺骨中受罪?”
說話的是倪羽,冬日凜冽的風中,她的那張芙蓉面已經被凍得通紅,看來她心中的怨氣早已積於已久,心知周圍很少會有牆角,便忍不住在這冰徹寒骨中噴發。
其實這幾日額接觸下來,她也知道,這些跟在南宮軒身邊的暗衛凌波女大都對這個少年天子有一片赤誠之心,都是心甘情願地跟隨在南宮軒左右。
芳心早已暗許。
南宮軒雖然有很多妃子和牀伴,但是他的一顆心從不會爲任何人停留,所以很多被其風采折服的女人都可以保持一顆相對沉穩的心。
只求跟隨在他左右。
既然他不會任何人停留,那也就意味着沒有輸贏,也許某一天,寒皇的眼神裡會出現自己的身影,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如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闖入,她們心中完美的帝王爲了這個女子不惜廢黜六宮,之後甚至連最起碼的暖牀人也很久沒有再召見。
巨大的危機感滋生,讓她們如何能處之安然?
雖然是在爲自己叫冤,可何嘗不是在利用這個機會宣泄?
溫採嵐心知倪羽等人的心思,便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倪羽說的對,那女人長得一副狐媚樣,也不知道她是使了什麼下流手段可以得到主人如此大的恩寵。偏偏現在的她還是一副不知好歹的模樣,真是討厭!”
無塵也開始憤憤不平,其他三人也不同程度地附和:“她也不過是和龍虎寨有那麼一點牽連而已,主人到底是怎麼了?”
聽着其他幾人越來越放肆的言語,原本不想滋事幹擾的溫採嵐溫婉的表情還是一沉:“不得胡言亂語!皇上喜歡那個女子就表一定有她的獨特之處,無論如何輪不到我們妄加評論。作爲皇上身邊的人,只要記住凡事以他爲第一就可以了。難道你們想讓皇上爲難嗎?”
雖然這裡沒有人可以輕易闖入,但是這皇宮中的耳目無處不在,難保會有一失,向來溫和的採嵐此時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其他五人有點怔仲錯愕。
當溫採嵐還是淑妃的時,她們之間雖然接觸不多,但她的氣度和爲人溫和是宮中人所熟知的。
如今溫採嵐加入了暗衛凌波女的隊伍,雖然平時話語不多,但每每出言都是點到要處,行事作風方面很少出現富貴人身上有的弱質和驕縱,融入隊伍的速度比較迅速。
因此,她們纔會心甘情願地叫出那聲“採嵐姐”。
即使論她們個人的年齡而言,溫採嵐並不比它們年長。
剛纔五人的談論無非都是自己情感的傾瀉,但同時何嘗不是以溫採嵐的角度來說的。
可是作爲當事人的溫採嵐說話了,而且是站在提點她們的角度,心裡雖然有些不甘和委屈,可也在那一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所以訓練有素的她們不再自討沒趣,很快調整情緒閉上嘴巴,安靜地站在重雲殿外。
不知過了多久,重雲殿的厚重的大門被拉開,鬼才喬令踏出殿門的那一剎那,眼前赫然飄下白衣翩翩六個少女,一時間恍如目見仙人。
看着六個巧笑嫣然的女子,喬令只覺呼吸一頓,拱手拘禮道:“皇上命各位姑娘進殿。”
錯開喬令,六人踏入了重雲殿。
“奴婢參見主人。”
“起來。”
六人站起,卻在擡眼的那一瞬間恍惚了眼神,只見寒皇的右耳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三顆紫鑽,在重雲殿輝煌的燈火輝映下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輝映得整個人愈加顯得絕代風華。
看着六人驚愕的眼神,南宮軒再次確定喬令的一雙鬼手果然不同凡響。
除了驚豔之餘,溫採嵐也注意到了南宮軒右耳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絲,不由得上前一步:“皇上,你……不疼嗎?”
當然很疼,爲了記住這感覺,他故意不讓喬令使用鎮痛的麻藥。
不過南宮軒最近的心情很不錯,所以這些疼痛在他眼裡已經不算什麼了,看着採嵐略顯擔心的眼神,他突然很想知道接下來會怎麼辦?
“嵐,你過來幫我吹吹。”
南宮軒下了命令,此令一出,溫採嵐呼吸一窒,其他五人微不可聞地出現抽氣聲。
這樣大膽的勾引……
偏偏是在自己當暗衛的時候,南宮軒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過去兩年,他都不曾如此。
溫採嵐知道,過去兩年,雖然表面風光,但南宮軒對自己是冷淡漠然的,或者說是——相敬如賓。
狐疑間,溫採嵐已經移動蓮步上前。
一小撮青絲有意無意地劃過白皙修長的脖頸,凝脂肌膚在溫採嵐低頭的同時透過白衣若英若現,嫣紅光澤的脣越來越接近敏感的耳部。
南宮軒劍眉一挑,脣勾間魅惑一笑:“好了,逗你玩呢!”
溫採嵐低垂着頭:“是。”
轉身安靜地退下,溫採嵐發現自己是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帝王了。
各部門各地區的情報已經彙總到六人手上,於是六人在南宮軒的授意下很快開始有條不紊地徐徐闡述。
這些情報大都是各地方政府有意隱瞞不報或者在其他三國中安插的眼線查到的隱秘信息,南宮軒每次都會不定期進行一次彙總,當有緊急情況發生時也可以直接上陳。
各人彙報完成之後已經將近晚上,由於這次的信息比較多內容比較複雜,內侍幾次提醒寒皇用膳都被他擋了回去。
現在晚膳上傳,遮在菜色上的銀具打開,寒皇南宮軒卻忽然失了胃口。
一雙銀筷挑挑揀揀竟是無法下口,索性一推,將各樣精緻菜餚掃了一地,嚇得殿內服侍的各個內侍婢女跪倒一地,瑟瑟發抖。
“蘭靈,御膳房掌廚的是誰?”
“回主人,今天掀的是新晉湘屬名廚張得興的牌子。”
“將他雙手廢了。”
“……是。主人需不需要通知御膳房重做晚膳?”
“不用了。”
南宮軒冰冷地丟下三個字便大步跨出了菱膳殿,六個白衣凌波女翩然跟上。
寒皇一經踏出,菱膳殿中的寒氣瞬間稀釋,跪倒一片的侍女宦官便大大鬆了口氣,膽小的甚至癱軟在了地上。
一個新來的婢女甲完全不瞭解寒皇突來的怒氣從何引發,收拾完一切後便忍不住小聲問旁邊一個平日關係很好的婢女乙:“姐姐,之前皇上好好的,菜色也很誘人,怎麼突然就想要砍張御廚的雙手了呢?御廚最寶貝的也就是一雙手了,這樣砍了不是斷了他的活路了嗎?”
婢女乙望望左右,湊近甲的耳旁壓低聲音道:“你不知道,皇上他最近在忌辣食……”
“啊?不會吧?!就因爲御廚燒了辣香的菜色,皇上不喜歡就要動用那麼大的刑罰嗎?”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皇上沒有殃及御膳房其他的御廚已經很好了。不過這次發怒也不見得全是因爲菜色味道的問題……”
“還有其他原因嗎?”
婢女甲按捺不住好奇心,很虛心地求教。
“皇上的心思本不應該妄加猜測,但是……據說這個新晉的張御廚是曹大人舉薦的同鄉,而曹大人得罪了先前的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難道是剛纔站在皇上身邊的那個暗衛凌波女嗎?我見她總是溫溫和和的沒有脾氣,剛纔表情也是淡淡的,難道她以前當過皇妃嗎?”
“恩。雖然現在罷黜了,可皇上還是有顧忌的。我聽姐妹說有天下午皇上還在御書房上的觀景閣看到了百官喧鬧的場面,當時皇上臉色平靜,還掛着笑容,可轉眼就把手中的摺扇粉碎了……”
“陰晴不定,皇上……他好可怕。”
“噓,你要命啦,這種話你也敢說!要是被別人聽到了,搞不好,我也會被你害死。”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我錯了,以後會注意的。”
“還有以後?”
“噢,沒了沒了……”
爲了自己的小命,婢女甲在心底暗暗發誓,警戒自己在寒皇面前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