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悲喜之律
深夜, 雷澤軍營中最角落處的簡陋營房內。
溫採嵐的手指撫上落雁琴的琴身,摩挲着那些雕刻繁複的花紋,感受到熟悉的冰涼溫度, 她想, 哥哥製作這把琴的時候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
輕挑慢捻, 流水般的音符緩緩從指尖彈出, 記憶中那張模糊的輪廓再一次出現。
嵐兒, 我們不是膽小鬼,我們都是堅強的溫家兒女!
哥哥……
現在嵐兒是不是丟你的臉了?我是不是不配做溫家堅強的兒女?
因爲我累了,真的累了, 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齒咬,產生了退縮和逃避的想法……
我知道, 這很可恥……
暗色的天空, 暈黃的油燈, 蕭索的琴音,恍恍惚惚中一個疲累至極的素衣女子伏在一架琴身上, 進入了這段時間內鮮少有的睡眠中,眼角似乎有些潮溼……
夢中,溫採嵐回到了小時候,在開滿紅色花朵的合歡樹下張揚着稚嫩的笑臉,那時, 她是單純的, 沒有很多憂慮, 沒有太多責任, 唯一的願望便是親人陪在身旁……
那時, 溫採嵐只希望自己身邊僅有的那幾個親人可以快樂開心,僅僅是這麼簡單的願望而已……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過了三月,已經進入深冬。
除了每天超負荷的軍奴工作讓她感覺很疲累之外,溫採嵐的生活很平靜,她只是一個卑微的軍奴,沒有太多的心思可以花費。
溫採嵐想,其實她現在應該感謝南宮軒,因爲這個軍奴生活的疲累程度讓她可以每天一沾到枕頭就睡,腦子裡不用再盤桓那些令人感覺致命疼痛的東西。
應該有很久了吧?自從那次的審判之後,寒皇的蹤影就在自己眼前消失,自己也沒有再去關心身外的事情到底如何?
但是,這三個月來,交付到自己手上粗重活計卻越來越多,軍營內奔跑疾馳的戰馬越來越頻繁,溫採嵐沒有去關心,可耳濡目染之下她依舊能判斷出,此時的天都皇朝正在經歷的是一場怎樣浩蕩的戰劫!
這一天,溫採嵐醒得很早,並不是自然醒,一陣不同尋常的吵鬧驚擾到了她。
她起牀走至外面,目見的是一片灰暗的天空,遠處的車馬喧鬧聲卻不斷起伏傳來,火炬來來往往,即使身處這樣的角落依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大地震動的感覺!
溫採嵐斂下眉目,她明白,一場大仗即將到來。
喧鬧聲依舊不斷,她沒有了再睡個回籠覺的念想,簡單地紮了頭髮,她便走出了陋室,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拿着漿洗的衣物,走過礪河,遠遠望見寒皇的主營帳篷處燈火通明,不斷有身穿鎧甲的將士走進走出,頗爲喧鬧。
嘆了一口氣,她沒有逗留,因爲這一切和她不再有關係。
一個人走着,突然想到,其實無論一個人是如何強大,他終究也不可能有絕對的選擇機會。
寒皇南宮軒掌握了四國中最強大的力量,但揹負責任的他同樣無法做到睡好每一覺,戰勝每一仗,更何況是那些陷入這個戰局的其他人呢?
寒國厲周城現在被一部分盟軍圍堵攻城,糧草供給只能維持十天。
正是因爲留守在東部的戰報飛傳,才使今天駐守雷澤的的寒國大軍天沒亮就出現了異動。
用兵作戰,最貴神速,所以距厲周城最近的雷澤便成了最主要的援軍。
雷澤並不是一個很大的地方,但是它貴在地利,幾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瞭解到各大布置戰線上的戰況,所以寒皇當初會選擇在此地駐紮,運籌帷幄。
此刻,寒軍的主營房內,一張山河分明五色線條密佈的作戰地圖鋪層在架子上,寒皇立在上方,兩面都是寒國的肱骨戰將,圍在戰圖四周,熱烈地討論着如今的時局和應對的戰術攻略。
“陛下,東部的隱患並不足爲懼,現在盟軍中梳國主要盤踞在西北地帶,李慕將軍壓制在邊境險要,雖然暫時還沒有戰報傳來,但不容忽視,需謹防他們挺進!”
面對着戰圖,一個鬚髮皆白卻依舊風姿英挺的老將出言,右手食指指向了西北那一塊險山環繞的區域。
他是寒國最爲年長的將軍田闊之,戰績一直不菲,雖然年過花甲,但是頭腦清晰,也是現在寒國最有戰爭經驗的將領。
“嘿嘿,其實此處易守難攻,想來梳國爲了自身利益也不會輕易用自己的軍隊爲盟軍開路,所以纔會遲遲不加動作。”
站在最末處的一個細瘦男人出言,他就是剛剛晉級上來的都尉朱明朗,圓而小的眼睛始終瞄着圖紙。
此刻,另一個較爲年輕,名喚原華的校尉說道:“與之相比的西南處卻多了臨國這隻異軍,霍連青將軍已經與之僵持了近一月之久,雙方各有得失……”
“據我軍得報,西南險境居多加上由於水土不適等原因,霍家軍有可能呈現了敗退之勢……”
“不然,霍將軍作戰無數,理應懂得如何趨利避害,拖延之勢應該可以保持到新的寒軍入駐那時……”
…………………………………………………
底下的將領討論得異常熱烈,每個人都表達着對如今戰局的想法,南宮軒面色頗爲平靜,此刻,他執起手中的紅筆,在一大堆的爭論聲中往東南地帶的某一處輕輕一劃。
在場的所有將領都望向寒皇劃下的那記醒目的紅叉,面有驚異和難色。
寒皇劃的東南一帶那處是雲江,天都皇朝最爲著名的天險……
“陛下,你想讓寒軍渡過雲江?”
田闊之率先出言,南宮軒輕輕頷首:“不可以嗎?”
聲音有些低沉和沙啞,略顯沉重。
“陛下,雲江有驚天駭浪,尋常船隻根本無法橫渡。”
朱明朗解釋道,雖然對如何作戰還不是很有經驗,但是以他的所見所聞也知道寒皇的這個決策充滿了冒險。
原華緊接着開口道:“陛下,雲江是天險,不易深入,要穿越它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末將雖然不才,也知道昭國此刻能如此鎮定下去,沒有在雲江邊緣設置任何關卡和防線也是因爲自信雲江天險的存在。”
兩員大將都站了出來,而且言辭中也表明了對寒皇決定的質疑。
南宮軒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淡淡的光華,輝映着左耳上的三顆暗紫紫鑽:“田將軍,你的意見呢?”
田闊之眉目緊蹙,他能理解寒皇的戰略和冒險好勝之心,可是雲江畢竟是一個非同小可的關隘,得之,無異於掌握了天下戰局的所有權,可是……
這樣做的代價也不小。
南宮軒的竹筆輕敲在圖架上,隨意道:“兵法意在詭道,貴在出奇。天險雖難,卻也最容易被盟軍遺忘,寒軍現在也是處處受制,這一處便是最適合突破的地方……”
“昭國自以爲擁有云江這個天然屏障便可以安然無恙,放着這塊中原腹地之後不顧,的確是犯了大錯。”
朱明朗迴應了一句,此時田闊之也撫了撫自己的長鬚:“只要通過這方阻礙,以寒軍的壓倒性勢力必定可以長驅直入,搗毀盟軍的結合點,取得昭國中宮的主導權!應當可行,但代價卻也不小……”
原華接道:“如果非取此處不可,我們現在倒是可以在原來水師的基礎上再訓練出一支針對雲江橫渡的水師!”
“最快需要多久?”
南宮軒發問,原華沉吟一會道:“至少需要三個月。”
“那麼朕就給你三個月!”
…………………………
一番討論後,所有將士都退出了寒皇的主營房,去經營各自手上的事物。
南宮軒仰躺在椅背上,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上一次,他落崖,被紫黑藤蔓劃傷,也觸碰到了那些毒液,雖然殘留在體內的毒幾乎被李荃清理殆盡,但依舊留下了如今這種時常頭疼的後遺症。
時不時地,會時刻滋擾到他。
當一襲白衣的蘭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寒皇沒有睜眼,其低沉的聲音卻傳了出來:“如何?”
“新編的朗軍的餘部已經全部到達,其中的女兵已經與凌波女相處了一段時間,相信在武技和戰術方面會更上一層樓。”
蘭靈朝南宮軒報告着最新的消息,南宮軒點點頭:“退下吧。”
“主人……”
“還有何事?”
“你昨晚沒有睡好,睡夢中叫了……溫採嵐的名字……”
說道溫採嵐三個字的時候南宮軒的眼眸便倏然睜開,他的目光逼視着蘭靈:“蘭靈……”
蘭靈跪倒:“主人,蘭靈知道該死。可是我一直跟在主人的左右,清楚主人的變化,主人你心裡一直記掛着溫採嵐,沒有忘記……”
“記掛?沒有忘記?”南宮軒突然重複一句,眼帶冷笑,“朕的心思何時會被你看透了?”
不是很重的話語聲,卻讓蘭靈的脊背僵硬,難以再多說一個字,許久,她咬了咬嘴脣:“主人,蘭靈只是在說自己看到的事實……”
話還沒有說完,額前便是一記硬物砸落,蘭靈的腦袋上赫然出現紅印,而一塊黑色的硯臺滾落在遠處。
“再多少一句,朕會活剮你!”
低沉冰寒的語氣,寒皇的眼中出現了嗜殺的味道。
蘭靈沒有再說什麼,叩頭,退出。
每天必做的軍情研討,每天不變的奏章批閱,寒皇雖然走出了寒國皇宮,但他依舊陷身在這一切的紛繁事物中。
此刻,蘭靈的話盤桓在自己心裡,寒皇的太陽穴越來越疼,此時發作得越來越難以忍受。
沒有一個冷靜的頭腦就處理不了事物,寒皇索性將一切事務放下,站起來,朝營房外走出去。
天都皇朝的冬天,總是黑夜長,白日短,現在所處的雷澤也不例外。
因此即使現在已經到了寅時,天空依舊有些灰淡,只是在遠處灰白相間的地方隱隱透出些橘紅色的光,爲這寂寥的天空增添了幾分色彩。
腳步無意識地走了一段路,即使有濃黑的錦裘加身了,南宮軒依舊可以感覺有絲絲寒氣侵入,但他不在乎,反而覺得有些輕鬆。
深吸一口清晨純淨的空氣,他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繼續信步而走,並沒有什麼方向,踩在那些枯葉草枝上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
晨間的白霜沒有消退,所以很多都沾上了寒皇墨藍色的長長大袍上,凝結成露水。
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聽見一支曲調,腳步立頓,長袖中的手微微收緊,他佇立在原地,凝神不動。
那曲子沒有什麼特殊,只是重複着單調的幾個音節,重複簡單的一個節奏,或抑或揚,讓人聽不出是快樂還是憂傷,卻兀自感覺有着一種讓人無法自拔的迷醉魔力。
擲地有聲的觸感,像是人生中的韻味,由悲轉喜,自苦到甘,久久地縈繞……
是神傷,更是心傷!
琴音沒有停止,但南宮軒強迫自己拉回了遊離的思緒,那時發現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潮溼一片,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光華,轉瞬即逝,回身疾步而走。
可是,背後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抓着他,他走了幾步,腳步卻再次停止,怎麼也挪不動,好難……
心,隨着那曲子的節奏跳動着,一反常態地劇烈抽痛!
是一種比頭疼撕裂還要嚴重的痛!
此刻南宮軒的眼神裡已然結了冰,又像是燒了火,他側身揮袖,拳風強硬,鐵骨便砸上了身旁的一顆約有百年曆史的常青樹。
綠色的樹葉紛揚而落,劃過他俊美的輪廓,飛散在他墨色的髮際,他墨藍色的長袍,他腳踏的鹿皮戰靴……
這一拳,似乎可以帶着他心底的那份致命煎熬,隱沒在冬日的天地間。
寒皇再次恢復了初態,踏着堅定的步伐向前走去,彷彿根本沒有在那處出現過一般……
那時的礪河已經開始結冰,雖然很薄,可是河水的溫度卻顯得愈發冰凍,溫採嵐小心翼翼地漿洗好衣物,確定沒有像前幾次一樣將衣物洗破後才動手將它們掛上林間的樹幹。
風不是很大,衣物掛在上面還滴幾滴水,但在嚴寒的溫度下,很快也結成了細碎的冰屑。
溫採嵐敲了敲痠疼的肩膀呼出口氣,心想,總算把它們洗乾淨了。
雙手通紅,她沒有多加理會,急急地打開長盒,觸碰到了落雁琴,心中劃過一道暖流。
落雁琴,記得來到雷澤城之後她就很少有機會觸碰彈奏了,一來是因爲繁雜的事物,二來也是因爲緊張的氣氛。
此處,獨屬於晨間的空氣讓人覺得很清新,而且礪河這麼遠的地方很少會有人跡出現。
溫採嵐想,也只有這裡可以淡褪喧鬧,收穫寧靜。
彈琴最重要的還在於彈琴者的“心”,心思集中,精神才能平和安定,神與道合。溫採嵐早知道此處的奧妙,所以,今天的她把落雁琴帶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彈琴的緣故,溫採嵐此刻隱隱覺得有些高興,看着眼前空茫的一切,感受着四周寧靜的氛圍,沒有一切雜念,溫採嵐將自己完全融入了琴音中。
也許落雁琴身上真的有股神奇的力量吧?每一次溫採嵐接觸到它就會寧和不少,陽光一寸一寸地照射過來,落在溫採嵐白皙潔淨的肌膚上,有淡淡的微光跳躍,映照得臉龐有些紅潤……
不知不覺已經將近晌午,溫採嵐收拾好一切,衣物沒有全乾,依舊有些潮溼。
懷抱着落雁琴,溫採嵐走在路上,行至一株有很多枝葉散落的常青樹前時,腳步停頓,眼睛久久地凝視。
那凹凸曲折的樹皮上赫然出現了一灘蜿蜒的血紅,只是那血漬似乎已經乾涸很久,有些結冰……
……………………
當溫採嵐回到雷澤軍營的時候,還未跨進那個破舊狹小的營房,就被滿臉淚痕的吳茜撞了個滿懷。
吳茜也是軍奴之一,長得有些黑瘦,但眼睛很亮,原本溫採嵐和眼前這個女孩不會有什麼交集,但有一次吳茜被跛腳蝦侵犯,不關心身外事的溫採嵐撞見後還是出了手,由此,這個行爲也讓自己瞬間成爲跛腳蝦的眼中盯。
這件事的後續反應就是她和吳茜都被分配到軍奴營中的下等級,待遇極爲惡劣,常常幾天下來都不可能有一頓熱的飯菜,但她們二人,終是住在了一起,同甘共苦。
軍奴營中,溫採嵐從最初的不順手到如今的適應自如,很多時候也得益於吳茜在她背後的幫助,所以是在整個軍奴營中她是與溫採嵐關係最好的人。
雖然吳茜平時很少笑,但在溫採嵐看來,她的情緒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波動起伏,痛苦到流淚的地步。
“小茜,你怎麼了?”
“小嵐,你剛去哪了?吳卓他出事了,剛剛小魚跑來通知我,說他和人起衝突,現在被人打傷了,吐血了,很嚴重……怎麼辦……”
吳卓是吳茜的弟弟,兩人從小相依爲命,三年前,因爲生活困苦,弟弟參了軍,吳茜不想兩人分開,更不想遭遇弟弟生死不卜的情形,於是一個人便挖空心思想要一起進入寒軍。
那個時候,寒軍根本沒有招收女兵的政策文件出臺,即使有,憑吳茜的條件和能力,她也不可能通過寒軍嚴苛的考驗,進入那種高負荷量的軍旅生活。
百般無奈之下,吳茜只能瞞着自己的弟弟成爲了條件寬限的軍奴。
吳卓知道自己的姐姐成爲了軍奴,又驚又痛,事成定局之下,他也只能儘自己最大能力去守護這個親姐姐,儘量不讓她在軍奴營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受到委屈。
難道吳卓這次衝突打架又是因爲吳茜?最近小茜的四周都很平靜,應該不會是這個原因。
今天早上寒軍出現異動,難道是和這個有關?
“小茜,你不要慌張,說清楚,吳卓他是因爲什麼原因和人起衝突的?”
“小魚沒說,只是說吳卓他受了重傷……”
“那吳卓現在在哪?”
“還在廣場上,聽說現在那裡很亂,根本過不去,小嵐,我該怎麼辦啊……”
“小茜,我陪你過去看看。”
“恩,好,小嵐,我們快走……”
雷澤廣場和軍奴營相隔甚遠,溫採嵐和吳茜徒步奔走,幾乎耗費了半個時辰纔到達。
原本,作爲軍奴身份的她們是無論如何也進入不了雷澤廣場的,因爲這裡既軍官將士聚集的地方,更是重要的操練基地。
但是,今天的情況有所不同。
廣場上沒有常有的井然秩序,入目處混亂一片,無數身穿鎧甲的男男女女狂奔着進進出出,圍堵在一起,不知在爭論什麼。
放哨的將士面對這種突發情況時也很難保萬無一失。
所以,溫採嵐和吳茜趁機混進了人羣,但這個廣場之內,少說也匯聚了上萬人次,人挨人,人擠人,想找到一點空隙都難,更不要說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他們要找的人了。
“小茜,像這樣毫無頭緒地尋找不是辦法,剛纔我注意到西北角掛着軍醫旗,應該有很多傷兵存在,我們去那裡尋找吧……”
“是嗎?那好,我們快去軍醫處看看……”
雖然知道了方向,可是人羣的涌動迫使溫採嵐和吳茜兩人的尋找之路變得艱難,等到她們來到軍醫處時又過了半個時辰。
軍醫處,受傷醫治的將士很多,新的舊的,很多都被安排在了營帳之外,他們身上纏繞着繃帶,紅色的血跡滲漏出來,觸目驚心。
當這些傷員看到溫採嵐和吳茜這兩個陌生的女子出現時,都把視線掃向了她們,那種眼神完全是暴露和掠奪的,有點類似狼眼的犀利。
一向膽小害羞的吳茜一邊伸手緊緊地抓着溫採嵐的手不肯放鬆,一邊含着淚眼在這些傷員中尋找她所熟悉的身影。
溫採嵐頗爲用力反握住吳茜的手掌,告訴她不用擔心,她們一定會找到吳卓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以兩人的腳力已經走了不少,但她們依舊會張口詢問遇到的每一個人,不肯放棄一絲機會,可是其中卻沒有一個人認識吳卓。
略微感覺疲乏,連心情也變得焦躁起來,溫採嵐看着這些或躺或立的傷員病患,此時突然涌起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隱隱地,她覺得周圍似乎有什麼在牽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