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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海臉上的抓痕在半月的名貴藥膏滋養下,幾乎已看不出痕跡,一個月後身上的早結了的疤痕也好了一些,但還有一些是需要時間的,可那兩個賤婢二字,卻成了永恆的烙印。
還有那雙手,因長久以來的殘虐,手骨中落下了痛根,若活太重或時間太長,就會感覺疼痛,御醫說這個需要好好調養,急不來。
但這些她都不在意,因爲這隻會讓她記住,深刻記住一些東西。
也在這一個月後,她才被允許走出了毓秀宮。
而回到夢竹軒,雪海卻聽到一個讓她心中複雜的消息……
宮中傳聞,楚淵從那天起就跪在了金鑾殿,連用膳都在那裡,這又淵王第二次跪了,隱隱說不得,都是爲了秦雪海。
百官三緘其口,皇帝置若罔聞,而淵王這一跪整整跪了一個月,之後,似乎皇帝的那口氣纔算消了。
一直以來皇帝似乎對楚淵都比較放任,若楚逸凡是他最喜愛的兒子,那麼楚淵便是他最看重的兒子,至於太子楚炎也是極爲疼愛,許多宮人們私地下都說若傳位,都會在這三人當中,不過後面兩位機會最大。
因爲皇帝與楚逸凡談笑時說過他相對與在宮中,楚逸凡更適合最閒雲野鶴,如仙人般行走飄渺在世間,且楚逸凡似乎對於那龍椅也不甚爲意。
雪海聽聽一笑了之,但楚淵這人,雪海真不知該如何去說,算是心頭點複雜,不過這一點複雜不是那種,也很快消失,更比不過她所承受過的痛。
隱香留在了宮中,與雪海一起,楚逸凡時到至今還被禁足,不用說,雪海明白皇帝必定派人守着他。
不像是怒氣未消,更像是不想他來找她。
雪海清楚,她也沒那個心思,即便心跳動過,亦從未有過做他女人的心思。
且她這樣已殘敗的人,也配不上那名連碰一下都會讓人感覺是褻瀆的男子,更不想再連累他。
只是他還是會讓人送來他親自繪畫的武功招式,僅因她偶然提過有武功真好。
很暖心的細膩,但雪海無以回報。
他們就似飛鳥和魚,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無論如何,都無法重合。
他不該凡塵。
她,已墮落。
初冬降臨,天氣微冷。
德妃的生辰快到了,她的壽誕每次也都是在自己毓秀宮舉行,因人手不足,皇帝讓德妃各宮選擇一些宮女來幫忙佈置,而雪海和隱香也是其中之二。
前來的宮女,都一臉幸運,面露開心,因爲德妃心善仁德,這事她們做後總會領到許多賞錢,且在此吃食極好,是平常不能比之的。
雪海她們到了毓秀宮,一片喜慶的色彩,雪海淡淡看着,一名宮女吩咐她們先去剪紙。
剪完剪紙,雪海又被吩咐去掛燈籠,拿着那貼着壽字的紅燈籠,雪海上了梯子掛上,仰望着,她卻不禁想起了七夕佳節那街上的一幕幕彩色燈籠的景象。
而也是因那個佳節,她遇到了他,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溫爾儒雅得使人舒心。
嘴角不由流出淡淡的笑,雪海看着這紅燈籠,莫名的恍神,就在這時一聲細微的吱嘎聲卻是入了耳,她一愣,回過神心中卻真個爲自己這走神失笑了。
下面幾乎同時傳來驚叫聲,驟然木梯左邊就在這剎那斷裂,雪海身子也徑直的往左偏去。
她淡看了一眼四周,得見一抹紅緞在不遠處飄蕩,立即下了決定,腳微微借力,體內僅有的一點內力完全傾巢而出。
一蹬,身子騰空,驟的向那紅緞掠過,伸手一抓,按原本所想,本該會抓住,可卻還是差了一絲。
心頃刻愈沉了,更有了一絲無奈感,招式學得再精妙再好,她也不會飛。
而此時,她也沒了借力之物。
輕輕闔眸,雪海如受刑時一般沒有喊也沒有鬧,身子直線向下墜去,那種臨近死亡的感覺在心頭繚繞。
耳邊輕風和下面的驚訝混合爲一體,她如凋零的花墜下,但在這麼一瞬間,一道黑影飛過,疼痛未來,腰際卻多了一隻大掌。
微擰了一下眉頭,傳入鼻息的是雪海熟悉的味道,沒有了那次汗味,卻依舊充斥着野性的男人味。
睜開眼眸,果然是一張冰冷的臉,眉宇間寒鱗之氣密佈,他看着她,身卻若流風的帶着她降落在了地面。
“淵王。”衆宮女一怔,連忙行禮。
楚淵的目光卻沒從雪海身上收回,那股子從重戰場回來的更加濃重了幾分的戾氣,也沒隨着數月的時光消失。
雪海推了推他,想下來,但楚淵卻俯首湊到了她的耳邊,“等下不許逃,我有事同你說。”
說罷,他沒待雪海回話,徑直移步朝裡走,德妃也正好出來,看了一眼雪海,對她點了一下頭,被男子攙着回身而去。
雪海眸光閃爍了一下,而其他宮女,她們對男人好似有着一絲深沉忌憚,立即轉身做事,也不在談笑風聲了。
一宮女好心上前道:“雪海,冷麪閻羅啊,祝你好運。”
雪海沉默,她不覺得他是要把她怎麼着,因爲他沒自稱本王,他對她自稱了我,但他這什麼意思?
是要準備挽回她麼?
“雪海。”雪海想着,隱香眉間卻是有了一絲擔憂。
雪海笑笑,拍她手安慰,“姐姐放心,沒事,我們還是繼續幹活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