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貴人聞着那味兒,掏出手絹兒,捂在鼻尖,道:“周太醫,你來瞧瞧她怎麼樣了。”
那周太醫原本就沒有敢走遠,如今聽得傳召,連忙上前來,忍着那股難聞的氣味給那宮女把脈。
卻不料,手指剛一 探上那宮女的脈門,周太醫的臉色就變得蒼白了起來,顫聲道:“啓稟妙貴人,這位姑娘只怕是因爲受了驚嚇,有些小產的徵兆。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妙貴人挑了挑眉毛,轉過身道:“保不住了就保不住了,你那麼害怕幹什麼?剛纔皇上也說過了,皇上的孩子,並不是什麼人都有那個福氣孕育的。能夠有幸懷上皇上的孩子,那是她的福氣,保不住,那是她福氣不夠。拖下去,料理了吧。也別來回本宮了,也仔細些別讓皇上知道了,仔細給皇上添堵。”
那太監同情的看了看那宮女兩眼,恭敬的跪伏下去,道:“微臣明白,請娘娘放心。”
這夏霓韻一脈的勢力在這宮裡來去匆匆,如同曇花一現一般的短暫。而在宮中始終屹立不倒的,還是重華宮中,那原本並不受寵,而且曾經被廢黜的皇后------夏霓裳。
皇貴妃的事情在宮裡引起了軒然大波,犯下了如此罪行竟然還沒有被處死,朝野上下也對這件事情多有非議。然而月夜魅卻彷彿從來就沒有這件事情一樣,依舊每日都在夏霓裳的重華宮中來來去去。
夏狼國也曾經派來使者,希望能夠將囚禁在冷宮中的夏美人接回去。可月夜魅始終沒有點頭同意,他在等,等一個契機。也想要趁着這個機會,完成夏霓裳的心願。這些日子,夏霓裳的強顏歡笑,他都看在眼裡。
前些日子已經得到消息,月夜歌和榮郡主已經在夏狼找到了些許蛛絲馬跡,或許到時候用不着什麼交換,便是能夠讓夏霓裳見到她的母親了。
光是這樣想着,月夜魅心裡便是有些激動。夏霓裳和他在一起也已經有些日子了,他始終沒有爲夏霓裳做過什麼事情。或許,爲夏霓裳找到從小就沒有見過的母親,也便是月夜魅如今能夠想到的,唯一能夠爲夏霓裳做的事情了。
這日,月夜魅獨自一人靜坐在御書房中,看着面前月夜歌從夏狼國送過來的書信,緊皺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了。眼角眉梢都帶着淡淡的笑意,等了這一個月,終於是等到了這個機會了。
將手中的書信仔細的摺疊好,沒有帶任何一個隨從,便匆匆趕往了冷宮。
初秋的時節,原本就泛着幾分寒意,而冷宮中的蕭瑟更是加深了那
襲人的寒意。
不知道是因爲冷宮中缺乏人氣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月夜魅行走在冷宮中,只覺得這裡的草似乎都比別處枯萎的更加的厲害。腳踩在落葉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聽着叫人無端端的磣的慌。就像在暗處有一隻小老鼠無時無刻在蠶食着人的心。
原本就分外空曠的冷宮便越發的空曠了起來。
這是月夜魅第一次來到冷宮,在此之前,他也只是聽說,冷宮不是人呆的地方。那時候他也不過是以爲別人誇大其詞,如今真的瞧見了,他纔有些相信了。這冷宮,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碩大的冷宮,想找出一個人來不容易。可月夜魅還是耐着性子找着……
一處格外乾淨的庭院引起了月夜魅的注意,信步走了進去,果然就見到夏霓韻孤獨的坐在廊下。負責伺候她的宮女正在打掃庭院中的落葉。
兩人似乎沒有想到這少人問津的冷宮今日會迎來貴客,也不去過問這如許多,只是自顧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雖然身在冷宮中,夏霓韻那嬌蠻的性子也沒有因此收斂幾分。背對着月夜魅的背影比之前確實清瘦了幾分,而那一頭青絲還是柔順的披在腦後。
“竹青,別打掃了。”夏霓韻的嗓音明顯的有些沙啞,想必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也過的不是很好。畢竟這冷宮中的日子,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夠承受的來的。若不是夏霓韻心中有着一股執拗的勁頭,只怕夏霓韻早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娘娘,這滿地的枯葉,若是不清掃。只怕過些日子,咱們就沒辦法下腳了。娘娘感染了風寒,還是好生歇着吧。奴婢把這些枯葉都掃起來,堆在柴房裡,到了冬天,咱們纔有可供取暖的柴火。”那名叫竹青的丫頭顯然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眼下才是初秋,就計劃着過冬了。
夏霓韻嘆了口氣,道:“是啊,要過冬了呢。也不知道這月神的冬天是不是和夏狼的冬天一樣的暖和。本宮記得在夏狼的時候,每到冬天,母后就會給本宮做厚厚的小棉襖,讓本宮穿的暖暖和和的。本宮便總是想要去瀾水園那賤人那裡去顯擺......”
夏霓韻的思緒已然飛回了夏狼,飛回了那個讓她無比懷念卻又無比憎恨的皇宮。
她懷念是因爲那裡有她的母后,她憎恨是因爲那裡有讓她無比嫉妒的夏霓裳。
聽着她的絮絮叨叨,竹青悵然道:“娘娘,你何苦和皇后娘娘爭鬥呢?皇后娘娘這些年也是夠苦的了。娘娘在皇上面前享盡榮寵,而皇后卻一直就在瀾
水園中飽受屈辱。娘娘,其實你的擁有,比皇后娘娘多。夏狼的王孫公子,哪一個不傾心於娘娘,而娘娘卻偏偏喜歡上了皇上,唉......”
或許是看到了夏霓韻臉上滑落的淚珠,竹青停止了嘮叨,嘆了口氣,道:“娘娘,並不是奴婢想要數落娘娘。實在是,娘娘原本不應該去計較這許多。”
夏霓韻冷笑道:“如今的本宮,還有什麼資格說不計較。眼下,是皇后要和本宮計較。本宮可真後悔,真不應該說出她的母親還活着的事實。”
“若是你不說,只怕你如今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月夜魅的聲音冷冷的傳了出來,讓夏霓韻和竹青都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
竹青回過頭,見到月夜魅連忙拔高了聲音請安道:“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霓韻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依舊拿着一把半舊的梳子輕輕梳着頭髮,道:“竹青,你這是幹什麼啊?難道在這冷宮中關了這麼些日子給關傻了嗎?這裡是冷宮,皇上如何會來這裡?想必這個時候,皇上應該在重華宮陪着他的皇后吧,本宮算什麼呢?在皇上的眼裡,本宮從來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皇上從來都不會把本宮放在心上。”
夏霓韻悽婉的聲音聽在月夜魅的耳朵裡,卻是一種強烈的諷刺。
當年若不是誤把夏霓裳當做了夏霓韻,只怕眼下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原本在月夜魅心裡的那個女人便是夏霓裳,只是月夜魅一直以爲那是夏霓韻,所以纔會在見到夏霓裳的時候就對她多加折磨。
如今光是想着夏霓裳最初來到月神所受的那些苦,月夜魅就恨不得能夠用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愛去補償她。
只可惜了,他是帝王。
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的女子做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也有不少的大臣都盼望着自己的閨女能夠成爲娘娘,光宗耀祖。
光是這段時間,想要用各種名義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裡的大臣便已經讓月夜魅煩透了。
可他也知道,他的那些拒絕,是蒼白而又無力的。
上次藉着麝香事件停止了選秀,原本三年一次的大選便被禮部定在隔年舉行。想必下一次的大選,月夜魅是在劫難逃了。
想到這些事情,月夜魅便沒來由的覺得心慌,聽着夏霓韻的述說,他便是越發的覺得對不住夏霓裳。
終於,他還是轉身離去。或許,這件事情,讓旁人來通知夏霓韻才更加合適。而他,只需要好生照顧夏霓裳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