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將手裡的信箋折回原本的形狀, 公孫筠秀下意識用手指壓了壓摺疊的地方,表情惆悵。
陸驚雷正好抱着兒子陸祁風走進廳堂,隨口問了句:“發什麼呆呢?”
“是彩兒來信了。”一邊說着, 公孫筠秀一邊從丈夫手中接過兒子。
兩歲的小祁風剛剛纔和父親去軍營看了高頭大馬, 雖然他還不明白那些會動的大傢伙究竟是什麼, 但這並不妨礙他激動興奮。相較孃親, 和爹爹在一起明顯有意思多了, 所以小傢伙現在完全不想離開父親的懷抱。無奈的是,他這個爹爹永遠只把自己的媳婦排第一位,看小傢伙不安分地在孃親懷裡掙扎, 索性把他對丫鬟樑小環的手裡一塞,將媳婦兒抱到了自己腿上。
樑小環立刻識趣地抱着小少爺走出門去, 無視了他殺豬似的哭喊抗議。
公孫筠秀想哄兒子, 卻也奈何不了丈夫的霸王性子, 只得由着他。
陸驚雷握住她的右手,揉搓着她因爲受傷而失去彎曲能力的尾指。最早的時候這麼做是因爲大夫說這樣有助於恢復, 然後並沒有什麼卵用。日子久了卻養成了習慣,玩似的,不搓幾下就難受。
“南彩兒說什麼了?”
幾度離散,曾與公孫筠秀同爲宮中樂女的南彩兒是唯一與她還有聯繫的舊友。陸驚雷帶公孫筠秀離開國都永鄴的時候,南彩兒還是六公主賀蘭端綺身邊的侍女。
“她隨六公主一起出家了。”
“哦。”
見陸驚雷臉上並無意外之色, 公孫筠秀不由多問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她的事我不知道。公主出家的事我知道。”
“都沒聽你提起。”
“又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
他說得平淡, 公孫筠秀的惆悵卻忍不住加深了幾分。知道自家男人不是個嘴碎的, 可關於六公主的話題, 他不願提及的程度近乎避諱。
從前, 公孫筠秀就隱約知道,六公主是心儀陸驚雷的。自家男人雖然長得英俊, 可性子真的不好相與,放哪兒都不是個招人喜愛的主兒。所以公主具體看中陸驚雷哪一點,公孫筠秀並不清楚。還在永鄴的時候,程仕之曾告訴她,北澤王有意將六公主許配給陸驚雷。雖然在陸驚雷口裡,公主從來就是個禍水,提起來他就皺眉頭,可公孫筠秀當時真是急了,覺得公主真要和她搶男人,她一點勝算都沒有。那樣身份尊貴、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白白送到面前,哪個男人抵得住誘惑?
還好這事兒並沒有真的發生,只是每每想起,公孫筠秀對陸驚雷能否經得起考驗,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女人啊,就是這麼愛給自己找不痛快。
“彩兒的信裡說得不是很清楚,公主是因爲王后的事出家的嗎?”王后都死了兩年了,六公主這個時候纔出家,是不是晚了點?
“管她那麼多!”
花時間講些,不如干點別的。陸驚雷心念一動,立刻身體力行。
公孫筠秀糊里糊塗地被丟到牀上,羞恥心都來不及上位,就被陸驚雷侍弄得分不清南北。
待到雲雨散盡,她已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趴在丈夫身上微微打顫。
陸驚雷抱着她重聚元氣,又不自覺地搓起她殘疾的尾指,搓得不盡興,還放到嘴裡咬了半天。這是她一生的創傷,也是屬於他的印記,每每觸碰,他的心都要軟成棉花,所以怎麼愛都不夠,怎麼補償都不夠。
這樣的公孫筠秀,給他十個六公主他也不換。
記憶裡火紅的身影,忽然至陸驚雷眼前晃過,陸驚雷皺眉,前塵往事便跟着跳了出來。
進攻巴託那一夜,他一時衝動斬了蒙覃的賤手,六公主也突然出手擊殺了大邱太子,讓整個裡應外合的計劃被迫提前。他怕公主有什麼不測,會連累所有人跟着遭殃,於是單獨將她帶去安全的地方藏好。
那安全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麼舒適地方,窮人家的菜窖而已,是陸驚雷事先勘察好,要給公孫筠秀藏身的地方。計劃突變之後,他打定主意要帶着公孫筠秀同生共死,所以這菜窖就拿來便宜公主了。
他們兩人是藉口醉酒離開巴託城主府的。公主扮成小太監一路攙着假裝醉酒的陸驚雷,可出門,一路都是陸驚雷在攙着兩腿發軟的她。若不是不想引人注目,他差點想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快些帶走。
這公主也是好笑,平日裡飛揚跋扈,殺人的時候也沒見有半點猶豫,現在反倒後怕成了軟腳蝦。
到了菜窖,陸驚雷丟下她要走,卻被她拉住。
“你會回來嗎?要是巴託人搜到了這裡,本宮怎麼辦?!”褪了高傲的外衣,公主也不過是個怕死的尋常女子。
“自己看着辦。”
陸驚雷卸下腰上的兵刃,交到她手裡。
以爲他要自己抵禦敵人,公主不接:“本宮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們?你、你留下來保護本宮!”
陸驚雷有點想翻白眼:“大王子還等着我裡應外合,我不能留在這裡。”
顧不得什麼禮數,直接把兵刃塞到了她手裡,陸驚雷說:“這不是給你殺敵的,要是情況不對,你記得對準這裡劃。”
陸驚雷在自己頸動脈上比劃了一下。比完又覺得多餘,公主剛剛纔殺了個人,哪裡會不知道這些。
賀蘭瑞綺大駭。沒想到陸驚雷居然要她爲自殺做準備。
“你殺了他們的太子,真死了也不虧。”
要是真的戰敗,被俘後指不定會怎麼受辱。她一向心高氣傲,的確不如一死來得痛快。陸驚雷安慰人的方法倒也別出心裁。
“那你……”
恐懼退去,賀蘭端綺其實是想問武器留給了她,他要怎麼辦。陸驚雷理解錯了,笑得耀武揚威。
他說:“我也不虧。”
就這樣,四個字,一個笑容,正正擊中了六公主的芳心。陸驚雷的臨危不懼與灑脫並不是世上罕見,可此時此地,恰恰好震撼了她。
她說:“本宮命你,一定要回來!”
他答:“末將領命。”
事實上,六公主最後是大王子另外派人從菜窖裡接出來的,但這並不影響陸驚雷在她的心上紮下位置。
時過境遷,陸驚雷從不知道公主對自己存着異樣的心思。直到他活捉了蒙覃,爲了他小竹兒沒日沒夜地趕回國都永鄴。
北澤王贊他有功,要大大地封賞。慶功宴後,他被六公主攔在了宮門外。
“父王要把本宮許配給你,你一定要推脫掉。本宮絕不會嫁你。”
這是見面後,她說的第一句話。陸驚雷見她一身紅衣,華麗的衣襬在北風裡呼啦啦地亂飛。
不等陸驚雷說話,她又說:“你心裡裝着別人,本宮見不得。真要嫁了,我們全都別想好過。”
陸驚雷不語。真話太傷人,他不喜歡六公主,也不想再樹個敵人。
該說的都說完了,再站下去也燃不出什麼火花來。六公主昂着頭,驕傲地退場。可最後的最後,還忍不住丟下一句:“她有什麼好?”
是啊!她有什麼好?
低頭看着在懷中熟睡的妻子,陸驚雷笑了。
她的好,怎麼能對外人說道?
睡到一半又被人拱醒,公孫筠秀有些惱。花拳繡腿地報復着,全都被他三下五除二一一化解。在這張牀上,她就是他手裡的玩意兒,愛怎麼撥弄就怎麼撥弄,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還好他不愛好什麼變態的東西,不然公孫筠秀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些公孫筠秀都可以不計較,不過她心裡另外有個疙瘩。看陸驚雷跟老黃牛似的,把她當塊瘦田,天天往死裡耕耘,可是偏偏不肯播種育苗。小祁風都兩歲了,陸驚雷好像一點也不想給他添個弟弟或妹妹。
這回不想讓他撤得那麼痛快,公孫筠秀使出吃奶的力氣用雙腿盤緊他的窄腰。
“不要胡鬧!”
突然被公孫筠秀奪去了控制權,陸驚雷憋紅了臉喝止。
“我……我哪有……”
要她做到這一步可不容易。身下像嵌着一塊燒紅的烙鐵,不退反進簡直是英勇好嗎?
“乖,再過兩年,等你身子再養壯些。”
嘴上這麼說,陸驚雷卻根本沒這打算。上次公孫筠秀生小祁風,九死一生的場景差點要了他的命。他膽子再大,也不想再見第二回。
一下子就被陸驚雷吻迷糊了,公孫筠秀撐着殘存的清明追問:“要多壯?”
“等你打得過我再說。”
那怎麼可能?!
趁她錯愕之際,陸驚雷掰開腰上的剪刀腿,一個翻轉,烙餅似地把公孫筠秀整個掉了個個兒,改成背後侵入。
“驚雷……不……”
伴着心上人銷魂的呼喊,重新佈陣的陸大將軍,繼續運籌帷幄,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