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新年已接近尾聲。各家各戶出來幫着打掃昨夜狂歡留下的殘骸，碎鞭炮，小花燈，盡數都打掃了去，靜待來年的熱鬧。
城主府邸內依舊如同往日裡那般靜謐，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旁，憑白多出一片紅衣似火。
這人，正是昨日厚着臉皮討了狐狸花燈又轉送給阿九小狐狸的那位男子，也正是之前在天界與昭華上仙交好之人——司命星君。
瞧着懷裡熟睡的小姑娘，原白野擡起頭來，問道：
“我是脫了仙籍來此處清閒，不知星君此番下凡有何貴幹?”
“哎，我既然稱你一聲‘昭華’，你也別‘星君’、‘星君’的叫我了，喚我一聲紫宸即可。”
“你這名字與你性格也太不搭了。”
“又再取笑我了！”司命星君笑笑，“不過咱們言歸正傳，我這回下凡來可不是找你來討酒喝，而是有正事要辦。”
“什麼正事得勞煩你親自下凡一趟?”
“哎呀，昭華你是有所不知。”提起這檔子事，司命星君就苦了臉，“前陣子你不是過了五萬年大劫，修爲又提升了嗎？那天帝不知抽了什麼風，待你脫離仙籍後就打道回府頒了一道令，要大大小小三百多路神仙下凡歷劫，還要我親自下凡來看着些。你說我在這麼一個芝麻大的官職上容易嗎？天天都得忙着這檔子煩心事，你瞧瞧，我這頭上白頭髮都出來了。”
“三百多路神仙?爲何這麼多?”原白野聽着司命星君的言語，指尖輕敲桌面，起了疑心。
往日神仙下凡歷劫，縱使天界散仙衆多，幾年也不過一倆人，再湊巧些有些孽緣的，也不過是三四人一同墜入輪迴。可還從未聽說過幾百仙人一同下凡歷劫。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彎彎繞，他自是不信。
“可不是，什麼白華上仙、東華帝君、南華帝君、幽冥都城主……凡是有些名號的幾乎都在這下凡歷劫之列。”
白華上仙，東華帝君，南華帝君，幽冥都城主……這些人似乎都不是等閒之輩。
“紫宸，你可有這些人的名冊?”
“有有有。”司命星君從懷中掏出一本花名冊，遞向上面。
原白野將那薄薄一本花名冊攤開來看，只見其上密密麻麻布着小字，除去司命星君方纔提到的幾位大仙，還有不少有來頭的神仙。
目光觸及最後，原白野眉頭一緊，“怎麼還有魔界之人?”
司命星君接過，只見最後一張佈滿小字的書頁上，打頭就赫然寫着“白筠”兩個大字。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昨天還沒有的。”
司命星君緊張的向後看去，只見以“白筠”打頭的那一葉，密密麻麻記着不少魔界人士之名。
“不是你寫上去的?”
“是我寫上去的我能不知道嗎？”司命星君也是一頭霧水。
座上的原白野見司命星君一臉茫然的樣子，這事似乎他也並不知曉。
“這司命冊除了掌管三界衆生命途的司命星君能記上命途命運，誰人還能在上指手畫腳?”
“昭華，你是有所不知啊！不是我神通廣大能主管天下人命運，我也是聽天命行事，各人命途自有定數，我豈能胡亂更改！”
“那以前天界那麼多下凡歷劫的神仙去找你改命數是怎麼一回事?”
“辦法也不是沒有，我有一筆，名喚‘司命筆’，只有此筆能更改人命數，凡是需要記在司命冊上的人，都是通過這支筆添上去的——”
“等等，不好！”說到這，司命星君拍案而起，“我的司命筆！”
伸手摸向懷中，果然懷中空無一物。
“紫宸，你可有帶司命冊?”
“帶了。”司命星君趕緊從袖子取出遞上。
翻開厚厚的司命冊，細細看過一遍，果不其然。
“紫宸，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這些人，已經墜入輪迴道了?”
“昨天去的。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有沒有去你那報道?”
“這倒沒有，天帝說見我事務繁忙，這點事就不必麻煩我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原白野將司命冊丟回司命星君懷中，“你自己看看。”
司命星君滿臉疑惑，接住司命冊，翻開來看。
此番下凡歷劫三百六十五人，除去魔界六十五人，其餘天界的三百人，都齊齊投入白野城，而且還是家中血緣同精怪有關的家庭，其中當屬與原白野過節最大的幽冥都城主，投的胎最好，血脈最爲純正。
這三百名投入白野城的神仙，個個都開了後門，很明顯，是衝着白野城裡的某人來的。
而受天帝指使，又與天帝結怨的，除了原白野還能有誰。
“昭華，這——”司命星君看着厚厚的司命冊，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是我的疏忽害了你。”
“你也不必自責，該來的總會來，就算你攔得住，琅齊也會想其餘辦法將這些人塞到我附近。明來的總比暗地裡偷襲的好。”
“想不到這天帝竟是如此卑鄙無恥之徒！”司命星君將司命冊往桌上狠狠一摔，一臉憤恨之色。
“他做的齷齪之事，還少嗎？”原白野一聲嗤笑，滿臉不屑。
“眼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招。”
“話雖如此，可我就怕你那隻小狐狸早晚會成你的負累。別忘了，一同下凡的還有小狐狸的親哥哥——魔君。”
“要是怕麻煩，當初我就不會將她帶在身邊了。”原白野輕撫着懷中熟睡的人兒，姿態與多年前身處鳳華殿時並無一二。
“昭華——”司命星君想起司命冊上有關昭華上仙原白野的命數記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
“這小狐狸與你羈絆太深，將來恐怕是不利與你。”
座上的人沒有說話，只是眯着眼，享受着這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
“緣生緣起，緣續緣滅，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昭華你可不要被虛幻之事迷了雙眼，害了自己。”見原白野愜意悠然，司命星君忍不住再次開口相勸。
“既然紫宸你都說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那就讓它向着命數發展。畢竟，天意是不可爲的，你說是嗎？”
座上之人悠然開口，說的是順天而爲，可語氣裡盡是張狂霸道，那份淡然處之，讓司命星君不得不懷疑，他是否已經知曉了些什麼。
“紫宸，既然你是下界來監工，不如就住在這府上，也好替我管教管教阿九，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天了。”
司命星君看向原白野，他眼中對懷中人的寵溺，比昔日在天界時還甚。最終，只好點點頭。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強求不來的。
門外，風雪大起，又是一年，不太平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