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華上仙

天界近來有個大新聞。昭華上仙養了只小狐狸。

這千年來,天界頗爲安穩,也曾颳起像凡間那般養個小精怪什麼的做仙寵之風。這本是惺忪平常之事。但任何尋常之事,但凡和昭華上仙有上那麼一星半點的關聯,那便不再是平常之事。這是因爲昭華上仙他,很特殊——

昭華上仙本姓原,名白野。爲元始天尊欽點的上古四大上仙之一。自一千年前五界混戰後,棠華上仙仙逝於戰場;東華上仙入贅崑崙山白澤族,做了東華帝君;而一心愛慕棠華上仙的白華上仙,則做了個閒散神仙,醉心於山水間。這偌大的天界,竟只剩下這麼一位上古上仙。

許是因爲活了幾萬年的緣故,昭華上仙性情寡淡,深居簡出,從不出席任何天界活動。就連落榻的鳳華殿也是偏居一隅,人跡罕至。據說因鮮有仙友往來,不久前連唯一的打掃仙婢都被遣走,只留下綠油油的苔蘚和空曠的大殿,日復一日的陪伴着這位孤寂的上仙。

也正因爲如此,昭華上仙養了只小狐狸做仙寵的事纔會在仙界捲起軒然大波。人人都削尖了腦袋往鳳華殿旁湊,想探聽到哪怕一丁點有關裡面的消息。

奈何昭華上仙從不出門。緊閉的大門,高聳的紅牆,斷絕了與外界一切往來。這可苦了一干好熱鬧的神仙,每天穿過大半個天界假裝路過,望穿秋水也刺探不到一丁點裡面的事。

連着這麼十天半個月,甭說活蹦亂跳的狐狸了,就連根狐狸毛都沒人能見着。鳳華殿還是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青磚白瓦,覆着厚厚的青苔,門扉緊閉。日子久了,沒人再對每日去鳳華殿周遭散步有興趣。誰知道,這是不是哪個無聊的閒散神仙開的玩笑呢?

熱鬧了一段時間的鳳華殿再次冷清下來。

可只有後院的桃花知道,這鳳華殿裡,確實有只小狐狸,而且還是一隻雜毛小狐狸。

鳳華殿內。

穿過花草蔥鬱的長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大殿。不同於天界青一色的白琉璃建築,硃紅色的大殿分外搶眼。紅牆青瓦,襯以碧綠的水池,顯得格外靜謐。在這裡,時間彷彿千萬年都不會流逝。

坐在首位的男子風華依舊。一頭如瀑墨發盡數披散開來,服帖的墜在身後。身上還是那件玄色描金長袍,腰間簡單束着一根赤色鳳紋寬邊錦帶。保持着萬年不變的姿態,半倚在小葉紫檀打成的臥榻上。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懷中多了一團火紅的絨球,時不時的動一下,拱亂了他素來整潔的衣衫。

再看向座上的男子,表情沒有絲毫不耐,看來是十分寵溺這個小傢伙了。

“司命天君,好久不見。”

“昭華上仙言重了,只是幾月不見,何來好久之說。再說昭華上仙忙着這小東西,怕是早將小仙忘在腦後了吧?”

一身紅衣的男子跨進主殿,毫不避諱的掀袍而坐,爽朗的笑聲同清冷的男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紅衣男子正是天界掌管各路神仙命軌的司命星君。別看這官位不大,卻是個肥差。天界無論官職大小的神仙,只要下凡歷劫,必定要先去他那走一遭。能與他交好,無疑能免去許多無妄之災。

可這司命星君也是個怪人,不與任何人交好。美其名曰“避免徇私枉法”。但凡下界歷劫前來尋他討些好處的神仙,無一例外都被他整的很慘。長此以往,天界誰人都不願意與他來往,生怕自己被他逮着機會給整了。

一個深居簡出的寡淡上仙,一個打擊報復的怪胎星君,卻實實交情不淺。

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還得從一壺酒說起。

世人皆有弱點,神仙也不例外。油鹽不進的古板司命星君,就偏偏好酒。

不管是凡間的女兒紅還是瑤池的仙釀,司命星君他啊,挨個都嚐了個遍。就連衆仙口中最難喝到的崑崙山東華帝君家的“南柯一夢”,他都能厚着臉皮討到。這喝着喝着,司命星君就覺得沒意思了,這世間,哪還有他沒喝到的佳釀呢?

煩悶之際,就有一個從前在他手下栽了跟頭的小仙,跑來同他說:這世間還有一種酒,保你沒喝過。此酒名喚桃花釀,採立春桃花瓣上露珠而釀,一千年方成一罈。酒香醇厚,初嘗清冽無比,口中似有淡淡桃花香氣暈染開來,讓人愈嘗愈愛,欲罷不能。但後勁十足,三杯就足以讓人睡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止。

只消 兩三句話就將這“桃花釀”誇的天花亂墜,世間罕有。

臨了,還故作惋惜的嘆息一聲:只可惜這桃花釀,只有鳳華殿裡的昭華上仙才會釀!

司命星君此刻早已是口水橫流,哪裡還聽得出這小仙的不懷好意。 也怪他平日裡樹敵太多,就差點栽在這一個“酒”字身上。

司命星君每天都在鳳華殿外徘徊,思量着自己怎麼好找藉口向昭華上仙討點酒喝。可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一個好法子。

這天他又來到鳳華殿門外,突然就嗅到了一陣酒香。這酒香不似尋常烈酒那般濃烈,反而透着一股花朵的清香,到像是尋常人家飲用的果子酒。

司命星君爲了討一口昭華上仙的桃花釀,這一連幾個月來都是茶不思,飯不想,更別提是找酒喝了。這突如其來的一陣酒香,立馬勾出了他心底的饞蟲。司命星君順着酒香就尋着去了,不知不覺間就誤入了鳳華殿。

穿過長廊,大殿,濃郁的桃花林間,一位玄衣男子畫地爲席,一手持白玉酒壺,一手拿白玉酒杯,喝的酣暢淋漓。墨發飄然間,一雙鳳眸微闔,帶着些許淡然出塵。

“不知司命星君前來所爲何事?”

清冷的男聲劃過寂靜的桃花林,司命星君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闖入了昭華上仙的鳳華殿。但既然來了,他也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做了個輯,道:“小仙拜見昭華上仙。”

“小仙路過鳳華殿,被一陣酒香吸引,不知不覺就走進了鳳華殿內,驚擾了上仙的清淨實屬小仙的過錯,還望上仙勿怪。且——”

司命星君稍頓,厚着臉皮問,“且能否向上仙討一碗桃花釀喝?”

“你倒是識貨。”桃樹下的男子嘴角微微一勾,“不過,擅闖鳳華殿,還敢同我討酒吃。司命星君這膽量,倒也是忒大了些。”

言罷,不等司命星君開口,就被甩出了鳳華殿。

司命星君是爬回自家住處的。被昭華上仙打上一掌,少說也得養上個十天半個月。

一般人要是被打成這樣,什麼心思都就沒了。可這司命星君不同,越挫越勇,爲了討一口酒喝,傷一好就跑去了鳳華殿。這一次,可是連鳳華殿門都沒摸着就被打出來了。

司命星君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只要能下地就可着勁往鳳華殿跑,回回都被打出來。這一來二去,可能昭華上仙打人也打煩了,也可能是昭華上仙頗有愧疚。最後一回,連同司命星君被扔出來的,還有一小壺桃花釀。

司命星君屁顛屁顛的抱着那一小壺桃花釀跑回了自家小院,連被摔碎的骨頭都顧不上接。

這以後,司命星君再也沒被昭華上仙從鳳華殿裡扔出來過。倆人成了難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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