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妍奔至湖邊時,四周已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
她半躬着身體,於人羣之外大口喘着粗氣,於此同時,她一張小臉兒已然慘白如紙。
“讓一讓!讓一讓!好麼?”她試圖擠進去,可四周人太多,任她如何用力,也不過是徒勞。
就在此時,人羣中又傳來一陣聲音。
“看!鞋子撈上來了,白色的,上面繡了雲錦花紋。”
“喲!上面還有字呢!”
“是個寶字!”
“誰家的孩子,小小年紀,這麼可憐!”
人羣之外,墨妍已經呆若木雞。
寶兒的靴子,便是繡了雲錦花紋的白色,她定製時,還特意讓人在上面繡了一個寶字。
“讓一讓!我兒子在裡面!讓一讓!”倏然,她雙眸通紅,開始手腳並用撥開身旁的人羣。
被她扯開的人,先是一臉氣急敗壞的轉身,然,待看清她容顏時,俱都是一愣。轉而,聽得她口中所喊,俱都自發爲她讓開一條路來。
她腳步釀蹌,身體幾乎搖搖欲墜,只一步一步朝着湖邊走去。
“寶兒,寶兒…”她失魂落魄的呢喃,卻未發現,位於不遠處的人羣中,一雙眼睛怨毒的盯在她身上。
哼!如今你也嚐到這錐心之痛了吧?哼!你且等着,更痛的還在後頭。
卻說此時,鳳非離跟隨黑曜趕往極南之地處理了所謂的麻煩,終是將凝火晶源拿到了手,此刻正往回趕。
再說情人湖邊,墨妍沿着衆人讓開的小路搖搖晃晃走到湖邊,一眼便瞧見躺在湖邊的一隻月白色雲錦小靴。
“寶兒!”她厲喝一聲,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很快便跑到了湖邊,撿起地上的靴子。
然而,就在她撿起靴子剛剛直起腰來,卻突然覺得有一股力氣狠狠在背後推了自己一把。
身體一歪,她倏然覺得腳下一空,緊接着,她整個人連人帶着手中小靴一併落入湖中。於此同時,位於湖邊的人羣之中,一張小小的臉上,眼中掠過一抹痛快之色。
去死吧!狐狸精!
“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
從旁人的角度看,就好似是墨妍撿起靴子悲痛不已一時之間想不開跳了下去。
然而,這寒冬裡的水,本就寒冷異常,墨妍本就畏寒,此刻無異於是雪上加霜。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只覺得整個人被四方冰冷的湖水包圍。心口驟然一疼,四肢也變得僵硬起來,她幾乎連掙扎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救…救…救我…”原本用來禦寒的狐裘此刻成了她催命的符咒,狐裘遇水,瞬間變得沉重無比,她不過於湖面撲騰了兩下,整個人便沉了下去,冒出一連串氣泡。
口中,鼻中,耳中,水爭先恐後涌了進來。
她張開嘴想要呼救,卻只引得更多的水灌了進來。
胸口傳來一陣陣悶痛,窒息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她只覺得肺部就要炸開。然而這些,俱都抵不過她心口傳來的鑽心之痛。
好痛,她秀美的眉在水中擰成一團,精緻小臉之上滿是痛苦之色。
不要…不要…
阿離…阿離…
她在水中痛苦的搖頭,可卻幾乎是微不可見。
隨着時間流逝,她只覺得眼前慢慢變得昏黑,意識越來越模糊,就連胸口的那一股劇痛她都要感覺不到了。
透明的湖水之中,她滿頭烏髮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水中,只留一縷貼在她慘白容顏之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美得驚心。慢慢的,她停止了掙扎,漂亮的雙眸微微闔上,其中神采漸漸褪去,呈半睜半閉之狀,漸漸不見了焦距。她粉嫩的脣畔大約是因爲窒息的緣故微微張開,終於,最後一絲氣泡也自她脣間消散。
終於,鳳非離急不可耐的折回小院。
推開小院院門,他柔聲喚了聲墨兒,卻未有得到迴應。
本以爲她又睡了,他只寵溺一笑,又輕呼了聲寶兒,未料到,仍是沒有迴應。
眸中掠過一絲疑惑,他衣袖輕揮,兩間房門俱都齊齊打開。
見得房中空空如也的赤焰牀,以及一旁少了的狐裘披風,鳳非離臉色頓時大變,反身朝院外掠去。
然而,他剛剛打開院門,卻見的正急急趕回的墨寶兒。
“你孃親呢?”見墨寶兒獨自一人回來,鳳非離臉色越發難看,急急問道。
聽聞鳳非離所言,墨寶兒微微一愣。
“孃親不在裡面嗎?”
聽聞墨寶兒此言,鳳非離心中一沉,當下朝院外掠去。墨寶兒見狀,亦扔了手中的菜跟在鳳非離身後趕去。
鳳非離即刻將神識微微散開,卻只見到她身沉湖底的一幕。
心中倏然一涼,他面色驟變,形同鬼魅,直朝情人湖邊掠去。
湖邊人羣還未散去,正議論紛紛說有人跳湖。然而,此時,卻見一道大紅自衆人面前掠過,直接扎入那湖水之中。
不過眨眼之間,鳳非離便已抱着墨妍從湖底飛出。
冰涼湖水四濺,衆人目光卻都落在那半空中如同天神一般的人臉上。
此刻,他雙目赤紅,面色驚惶,只一聲一聲喚着他懷中已看不出是否還有氣息雙目緊閉的絕色女子。
“墨兒…墨兒……”鳳非離聲色嘶啞,眸中滿是悲痛。
然而,他懷中小小的人兒卻是沒有半分反應。迴應她的,只有她冰涼徹骨的體溫,以及她小手之中,緊緊攥着的一隻月白色童靴。
“啊!”仰天怒喝,冰涼湖水於他身後飛濺十丈。衆人不過眨了眨眼,便只見得那人身形一閃,憑空自半空之中消失。
“神仙!神仙!”
墨寶兒感到時,心知已經遲了一步。
轉身,他急忙折回小院之中。
今晨買菜,他本走得好好的,卻不知誰在背後偷襲他,將他打暈了。待他醒了,竟在離家十里外的一處小樹林中。
再回來……
反身折回小院之中,果然見鳳非離已帶着墨妍回來。
“寶兒,快來幫忙!”鳳非離大喝,雙目幾乎滴出血來。
由於天氣太冷的緣故,墨妍身上的溼衣服已經沾在身上,他不可強行剝離。只能用熱水泡開再脫。
一手源源不斷向她體內注入靈氣,然一切都好似石沉大海。
她身體軟軟靠在他身上,脣色烏青,胸口已不見一絲起伏,整個人毫無生氣可言。
“孃親!孃親!”見得墨妍這般模樣,墨寶兒亦是急了,連帶着聲音中亦帶了哭腔。
一邊往木桶之中倒水,墨寶兒一邊去探墨妍的氣息和脈搏。
“爹爹!孃親沒有氣息了,也沒有脈搏了…”他哭着開口,小小的手伸向墨妍心口,卻被冷得縮了回來。
“哇!”他突然大哭起來。
“爹爹,孃親連心跳都沒有了,孃親是不是死了…”
聞得墨寶兒所言,鳳非離身體猛地一僵。
“不會的…不會的…”他低聲呢喃,眸中卻已現癲狂之色。
“她不會死的!”驀地,他眸色倏然一紅,猛地將墨妍身體舉到自己面前。
“墨妍,沒有本尊的允許,你怎麼敢死!”他低吼,眼淚卻是順着他眼角慢慢滑落。
倏然,他像是想起什麼,手心驀地出現一物,散發着火焰一般的光滑,與此同時,一股濃濃熱意自他手心散發出來。
垂眸,將墨妍身上已然化開的衣衫震碎,他將她直接抱到赤焰牀上。
“寶兒,出去,爹爹要爲孃親奪命!”
墨寶兒微微一愣,他盯着鳳非離看了一眼。
“爹爹,你一定要救活孃親!”說完,他反身離開房間,並乖巧爲鳳非離將房門關上。
往日得赤焰牀溫養,墨妍臉色必當迅速紅潤起來,然而,今日,這赤焰牀卻對她沒有任何效果。
她就那般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那麼的安靜,甚至連胸膛都未有起伏一下,就像是死去。只即便是這般,她的眉毛亦是擰着的。
鳳非離看着她,眸中掠過一絲痛楚。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不該丟下你一人在此…”
“是我錯了…”
他將她摟入懷中,臉頰貼着她臉頰,可除了徹骨的寒,她再沒有往日的溫軟嬌笑。
“墨兒…墨兒…”他一臉喚了她好些聲,她卻仍是沒有反應。
眸色一沉,鳳非離將手中發着紅光的物體塞入她脣間。
然而,她此刻卻是牙關緊咬,根本無法吞嚥。他再不猶豫,薄脣狠狠覆在她脣畔之上。
她的脣畔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軟,只此刻卻不是溫溫的感覺,只有無盡寒意。
然,即便是如此,他卻依然着迷於她的味道。
“墨兒…醒來…”
“墨兒…醒來…”
他將凝火結晶強行推入她體內,繼而移開脣畔,在她耳畔低喃輕喚。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懷中的人沒有反應。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懷中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他身體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半日過去了,他懷中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他雙目之中佈滿血絲。
一整天過去了十二個時辰過去了,她還是沒有動一下。
他已經近乎癲狂。
他就要崩潰,他理智就要被耗盡。
卻於此時,他懷中小人兒猛的睜開雙眼,繼而,一口黑血自她脣間噴出。
鳳非離一喜,正欲喚她,卻瞧她雙眼朦朧看着他。
“阿離…”脣間逸出兩個字,卻是虛弱無比,說完,她腦袋再度一歪,雙眼再次緊緊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