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晃,已是半年以後。
雲不歸一行人找了墨妍整整半年,從西秦到北滄,再由南姜到東離,途徑魔王嶺時,幾人面上神色總也難解。
幾人再清楚不過,這七色火焰八成出自墨妍之手。然而她本人,不論他一行人如何尋找,卻好似從這世間消失了一般。
只不過,這半年間,四國之中卻流傳着一則軼談。說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四處求醫,尋找人世間的復生之術。然而,她一度以黑巾遮面,真面目卻從未有人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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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舟山,雲族書房之中。
炭火燒的正旺,幾點火星於炭爐之中閃爍,雲不歸正埋頭於書案之間處理族內事務,時不時捧了手邊的熱茶輕唾一口。
這大半年以來,他先是進入天麓學院之中,後又在尋找墨妍的事宜上耽擱甚久,族內事務積壓甚多。
壓不住族內元老施壓,他終是於半個月前到天麓學院辦理了休學手續,而後回到雲舟山內處理大小事宜。
然而,這半個月以來,夜家那邊已多番來人,原因自然無它,依舊是爲半年前夜凰之死。
儘管天麓學院已就此時妥善處理,但夜家的老爺子卻始終認爲此時與雲不歸脫不開關係,原因無他,夜凰生前,曾多番休書回家,提及解除婚約之事。
夜老爺子一直只當做夜凰鬧小脾氣,便也未予理會。而不久之後,卻突然傳來噩耗。之前,礙於天麓學院,他不好公然討伐,而今,雲不歸回到族內,他自是要將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對於此事,雲不歸是極想出面應對的。但族內元老一律反對,道夜家那邊態度十分強硬,恐他出面,將血濺當場。
雲夜兩族本是世交,未免無謂傷亡,雲不歸便也就由着那些元老去了。
畢竟,夜老爺子要找的人是他,若見不到他,自也不會爲難雲族之人。而他一旦露面,矛盾必定瞬間升級。
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夜凰之死,他大約是百口莫辯了…
正爲此事微微有些頭疼,隨着房門輕輕被推開,一股寒意撲面而來。緊接着,卻有身穿斗篷的黑衣人推門而入。
入得書房之中,黑衣人順手脫下身上斗篷,將斗篷之上的雪輕輕抖落。
見得來人面貌,雲不歸眼睛霍然一亮,急忙放下手中文案,疾步走至黑衣人面前。
“如何?可是有了她的消息?”他的聲音中透着微微急色,這半年以來,他派了不下數十支力量分佈四國尋找她的下落。然而,每一次帶回的消息,盡都不如人意。
那黑衣人見得雲不歸反應,不由微微一愣。少主這半年來改變甚大,性子較從前深沉不少,喜怒也極少顯露於色。而每每關乎這女子下落時,反應卻出奇的大。
“啓稟少主,據暗來報,似乎在北滄都城境內發現行蹤!”
“哦?那便即刻命人備馬,我今晚就要出山…”雲不歸臉上掠上一抹喜色,半年了,她終是有了消息。
然而欣喜之餘,他若突然想起些什麼,低聲叮囑。
“此事莫要驚動他人…”
“是!”
隨着那名黑衣人離去,雲不歸再無心去看文案,只摩挲着雙手在書房內不住的踱着步子。
這樣的消息,似乎讓原本冷寂蒼白的冬日,突然變得多彩起來。
這一次,他絕不會像從前一般,任由她在他視線之中消失。
再說北滄月落城中,此時正值冬日,月落城卻因有陣法所在依舊春色盎然,是以,不少異地之人來城中避寒。
再說此時城內,位於鬧市一家名爲百聚樓的酒樓當中,可謂時刻爆滿,熱鬧非凡。
而在二樓的迴廊之上,一個手持摺扇的老先生正口若懸河的說書。而隨着他生動的描述,四下食客盡都興致十分高昂,時不時大聲叫好,時不時會朝那老者丟兩錠銀子。
然而,這滿目喧囂之下,位於酒樓的角落之中,一名黑衣人倚牆而坐。那黑衣人身形十分清瘦,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紗笠,看起來頗爲神秘。
在她的而面前,擺了一壺小酒和幾盤小菜,她時不時執起面前酒杯繞開紗笠輕唾一口。然而,紗笠微揚間,隱隱約約露出那人的下頜,精美而白皙。再看看那人執杯的手指,指節分明,卻頗爲纖柔,一看,便知是個女子。
此刻,那二樓的說書先生正說起月落皇族之中來了一名老道人,似是精通長生駐顏之術。前不久,聽說還發動仙術,使君主多年以前便已死去的寵妃得以復生,只不過,那寵妃復生記憶全無,性子也是大變。不過聽說,聖上對其的寵愛卻是更勝從前。
大約是說到這裡的時候,只見角落中的那名神秘黑衣女子身形微微一僵,連帶着端至脣際的酒杯亦是微微頓住。
這半年以來,她尋便四國八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通復生之術!心中微微有些雀躍。只盼不要空喜一場纔好。
急匆匆拍下一錠銀子,正欲離開,未料那說書先生又道:“近日來,城外天氣漸寒,而護城結界似乎多有動盪。據傳言說,此乃不詳之兆,似乎與六王府中王妃肚中胎兒有關。”
隨着那說書先生話音落下,卻見那名黑衣女子渾身氣勢一凜。緊接着,一錠碎銀自她手中飛出,竟是直朝那二樓的說書先生而去。
那說書先生正在興頭上,卻突然覺得口中一痛,緊接着口中便多了一物。
將口中之物吐出,卻見血水之中,兩顆掉落的門牙與一定金閃閃的銀子混在一起,一時之間,那老者腿下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
若是投擲碎銀的人手腕上再加半分力道,那他此刻的下場恐怕不僅僅是掉落兩顆門牙那麼簡單。
酒樓中的食客也盡被這一幕驚呆,四處搜尋始作俑者間,卻見那名黑衣女子已經走至店門口。
“信口雌黃!不足爲信!”低沉冷冽的嗓音,確是墨妍無疑。
留下八個字,她直徑走出酒樓,下一刻,卻是身形一閃,直朝六王府掠去。
此刻已值黃昏,月落城中四處一副閒適模樣。途徑寶封堂時,墨妍身形微微一頓,卻終於還是沒有進去。
而這六王府中,她也並沒有從正門進去。
選了府門外的一顆大樹,她一躍至樹端,神識微掃,整個王府中的情景立刻涌入她腦海之中。
注意力最終集中在王府的荷花池旁。
位於荷花池間的八角小方亭中,身懷六甲的女子依偎在身旁的男子懷中。二人執手相牽,女子一張小臉兒上滿是明媚笑容。
“瞧你今日上朝回來便黑着一張臉,怎的?又被父皇責罵了?”女子巧笑嫣然,眉目間略帶了調皮的味道,眼睛卻是一動不動落在不遠處的落日之上。
風辰月大約是不欲影響嬌妻心情,神色略爲緩和,儘可能輕描淡寫道:“沒有,不過是一些瑣事罷了…”
然而,林思音卻是垂下眼眸,她輕輕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淡聲道:“莫要再誆我了,我雖不太出門,市井之中留言卻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父皇如何說?可是聽信了那人的枕邊風?”
自半年前太子強娶一事過後,當今聖上對太子的態度便不冷不熱。轉而對風辰月多有重用。
大約是察覺到危急,太子不惜花下重金尋找天下能人,希望能走出困境。一次狩獵之中,他無意間於深山之中遇到一名老道,聽聞其精通長生之術,便將其請回府上。
一夜長談,太子爲其引薦。便有了後面復活寵妃一說,緊接着,六王妃腹中胎兒與國運相剋的消息不脛而走…
北滄君主本是明君無疑,起初,他自是不信的。但後來留言甚是猖獗,而那寵妃也在此時懷上龍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幾番聽得那寵妃於枕邊訴苦,說是連日噩夢夢到六王妃腹中胎兒化作魔鬼對其龍胎不利。時間一長,心中便也有了疙瘩。
今日朝中,******再度提起此事。風辰月當場大怒,卻是反遭斥責,心下不悅,臉色自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莫要爲此擔憂,此事我自會處理,你且好好養胎便是!”對於林思音的不安,風辰月頗爲心疼,除了安慰嬌妻以外,他心中也在暗自盤算,此事到底要如何是好。
畢竟,那妖妃龍寵正盛。此刻他若迎風而上,勢必沒有任何勝算。
頗爲柔情的看了懷中嬌妻一眼,離臨盆的時日不多了,他必須得想個辦法。
再說此時,六王府外,墨妍將二人對話盡收耳中。她不過初到北滄,卻已聽得此傳言,心中一動,她決定親自跑一趟皇城。
一來確定這復生之術是否確有其事,而來,則要探查此時究竟適合緣故!
若實在不行,她便索性爲阿音將此事了結。
痛失至愛的滋味她一個人嘗過也就罷了,左右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已經不在了,生死於她來說,不過是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