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如同風箏般飛出,落地時卻並未如想象中一般狼狽。待青色光芒不見,只見得那身着黑衣的女子單膝半跪於地,額前黑髮遮住她臉上此刻的表情。
凌亂破碎的衣衫之下,墨妍緩緩擡起頭,漆黑的眸中並無半分波瀾,彷彿受傷的人不是自己。
“希望你說話算話!”依舊是毫無起伏的語氣,只是一字一句卻咬得分外的鏗鏘有力。
緩緩起身,墨妍一步步走至地上的匕首前,眼瞼微垂,彎腰將其拾起。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手腕翻動間,閃着寒光的匕首已然朝她胸膛而去。
就在那匕首即將扎入身體之際。
“住手!”隨着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玉凝挾持着一人出現在衆人面前。
細細看去,那被挾持之人竟是前幾日被墨妍打傷的慕容凊玖,只不過他眼下明顯是被玉凝打暈了,頭歪向一邊,所以不容易辨認。
果然,立於慕容清流身後的九姨娘臉色猛地一變。
“玖兒!”眸中掠過一絲驚痛,旋即是如同毒蛇一般的怨毒。
“你們快些將我兒放了,否則我立刻將這臭丫頭殺了!”九姨娘尖聲威脅,原本看起來還算清麗的五官染了抹猙獰的味道,只見她身形一閃,瞬間掠到墨若兮身旁,纖纖玉手扼住墨若兮的咽喉。
許是因爲九姨娘的觸碰,墨若兮竟微微有了反應,只見她睫毛微微顫了顫,眸中升起一絲迷茫,而這迷茫不過持續了稍許片刻,終於還是沉寂了下去。
“你若不想讓你兒子活命,大可一試!”玉凝眉間掠過一絲冷冽,架在慕容凊玖頸間的長劍微微施了些力,便見得絲絲鮮血緩緩沁出。
也就是此時,原本昏睡的慕容凊玖似是被疼痛驚醒,輕輕哼了一聲,緩緩張開眼睛。
待他發現自己脖子架着把劍,當場嚇得渾身顫抖。
“娘,娘,救我,救我!”
慕容凊玖一臉恐慌的嚎叫,惹得九姨娘一陣陣心疼,可瞧着玉凝的樣子,又不像是個會手下留情的主,偏偏自己的主子也下了死命令,不許動這丫頭分毫。
不能動,也不能放!想到這裡,九姨娘咬了咬脣,面帶祈求的看向自家主子。
然而,慕容清流給她的迴應,卻讓她整個人如置冰窟。
她還想再求,卻見慕容清流衣袖微微一動,一把匕首直朝慕容凊玖飛去。
誰都沒有料到慕容清流會由此舉動,所以當衆人反應過來時,慕容凊玖已經一命嗚呼,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滿臉的不可置信,彷彿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
“如何,我是很有誠意的與姑娘做這番交易!”慕容清流微微聳了聳肩,一臉無謂的開口,彷彿自己剛剛只是宰殺了一隻牛羊,再平常不過。
九姨娘愣在原地,整個人徹底呆滯。待她反應過來,卻是直朝慕容凊玖撲去。
“我的兒!”
玉凝早在慕容凊玖斷氣的時候便已經退到一旁,此刻只是冷眼旁觀地上哭得傷心至極的九姨娘,心中卻仍舊驚異於方纔慕容清流的那一記飛刀。
想不到,平日裡看上去孱弱無比的大公子,手段竟是如此的毒辣。
然而,九姨娘卻在這時擡起頭。
仇恨總是會讓人衝昏頭腦,只見她滿臉怨毒的看着玉凝。
“都是你這個賤人!你害死我兒,我要你殺人償命!”慕容凊玖慘死,她卻絲毫不追究慕容清流的過錯,而是將矛頭直指玉凝。
話音落下,竟是直接出劍,直朝玉凝而去。很顯然,玉凝也不是吃素的主,祭出長劍對抗。
一時間,二人打得不可開交。
“紅媚…”戰意正濃,卻聽得慕容清流低沉的嗓音響起,與此同時,本來滿臉殺意的九姨娘渾身一顫。旋即收劍飛至慕容清流身後,一張俏臉上滿是不甘。
玉凝輕哼一聲,欲要執劍上前,卻被墨妍攔住。
微微上前兩步,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墨妍手中的匕首直朝自己胸膛而去。
刀入肉身時,慕容清尋與鳳非離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在她身後,一個盤旋於她腦海之中。
“墨姑娘!”
“美人!”
此時,原本一片木然的墨若兮似也微微動容。她眼中的神情依舊僵硬麻木,卻有兩行淚水自她臉頰滑落。
然而,墨妍卻未曾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幾乎是毫無間斷的,一連刺了三刀。
很顯然,她乾脆利落的動作讓慕容清流也是微微一愣,他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若眼前的女子一般,爲救知音,彷彿置生死於身外。
最後一刀刺完,墨妍毫不猶豫將匕首自胸間拔出。鮮血四濺間,嘴角溢出一滴滴鮮血,胸膛黑色的衣裙很快被溫熱的液體浸溼。然而墨妍卻只是冷了一張蒼白的臉,沉聲道:“放人!”
慕容清流回過神來,微微做了個手勢,卻見原本守在墨若兮身側的兩人收刀退後。
然而,慕容清流有所不知的是,就在墨妍接他三掌之際,她的丹田處便不斷流出玄青色的氣流,隨着這股玄青色的氣流遍佈全身,墨妍傷正以可觀的速度痊癒。很顯然,這來源於她體內玄女留給她的玄氣。
然而,縱是玄氣的治癒效用再強,也只能對大限度的減輕傷勢,想要徹底的癒合,是不大可能的!
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劇痛,墨妍卻努力讓自己保持着清醒。
手中匕首猛地飛出,割斷綁於樹幹之上的麻繩。突然失了束縛的同時,墨若兮的身軀徹底失去依靠。
墨妍面色微沉,不過眨眼功夫,便已掠至墨若兮身旁,手臂一伸,將墨若兮撈入懷中,人亦微微晃了兩下。
就在這時,墨妍懷中的墨若兮似是清醒了過來,她一雙大眼睛滿是驚痛,待發覺墨妍的傷勢,竟是臉色一白,猛的吐出一口鮮血。
“若兮!”
墨妍瞳孔一縮,卻見墨若兮的眼睛已經緩緩闔上。
渾身散發出一股凌厲氣勢,墨妍眯眼看向慕容清流。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照做,現在……”她話未說完,猛的騰出隻手祭出長劍,正要揮劍斬嚮慕容清尋,鳳非離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
“美人,不可!”
手中劍勢猛的收住,墨妍終是噴出一口鮮血。
“這丫頭似乎中了一種十分奇特的蠱毒,這蠱毒的母蟲極有可能就種在那人體內,母蟲宿主傷,則幼蟲宿主同傷;你若將其殺之,兩人必定同殞!”鳳非離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墨妍心間。
咬了咬脣,墨妍將嘴角血跡拭去。
“那要如何是好?”將手中長劍歸鞘,人亦好似突然間失了力氣,腳下一軟,腰間卻被一雙手環住,與此同於,懷中的墨若兮也被人接了過去。
模模糊糊間,墨妍只瞧見一雙天青色的眸在自己眼前晃動,繼而,整個人沉入黑暗之中。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三日之後。睜開眼,守在身旁的人竟是慕容煙兒,而慕容煙兒的身後,則站着面無表情的玉凝。
見到墨妍醒了,慕容煙兒眸中掠過一絲欣喜,正欲開口說話,卻被墨妍攥住手腕,搶在了前面。
“她人呢?”儘管墨妍並未指明所問是誰,但顯而易見的是,和已經成爲整個慕容府的默契。
那日花園中的事情,不過半日便已在慕容府中傳遍,眼下,人人都知道,府上有位姑娘,爲救同伴不惜自殘身體。
“你先別急,她的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表哥說了,待過幾日爺爺醒了,便差人送你們去南姜,南宮世家的七公子,對除蠱化毒頗有心得!屆時只需休書一封,你便可帶墨姑娘前去求診!”
“南宮世家?”墨妍下意識挑眉,鳳非離的聲音卻在這時想起。
“美人,這也是我想說的!據我所探,那慕容凊玖手中的蠱毒似乎也是源自南姜那邊!待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們便及早前去求診。”
墨妍輕應一聲,擡起頭看了看慕容煙兒身後的玉凝。
“我有些話要與慕容清尋說,能麻煩你前去通傳一聲嗎?”
玉凝顯然沒有料到墨妍會突然提此要求,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前幾日花園中的畫面她還歷歷在目,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那人會對她這般特別。
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有些羨慕那身中蠱毒的女子。因爲,在這世上,有這樣一個人,爲她什麼都不顧。
點了點頭,玉凝轉身離去,絲毫不懷疑這是墨妍支開自己的藉口。
“明日一早,你選一處僻靜的院子,我將爲你剝離體內永生石!”
那丫頭體內的蠱毒不容姑息,她必須要快!
墨妍突如其來的話讓慕容煙兒微微一愣,她遲疑了一下。
“可是,你的身體……”
“關於這一點你不必擔心,我的情況自己心裡有數…”墨妍未給慕容煙兒講話說完的機會,說話的語氣中盡是毋庸置疑。
慕容煙兒張了張嘴,她其實很想告訴她沈長卿已經回來了,可是人家已經娶妻生子,所以她體內的永生石是不是被剝離了並不重要。
可話到嘴邊,她卻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吐了一個字出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