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圓房(必戳)

扶笙下朝回來的時候,姜易初已經在玉笙居內用了飯並騎了馬回典客署,說要爲晚上的宮宴做準備。

荀久問過了,姜易初打算明日便啓程回魏國。

“昨夜睡得好不好?”扶笙走過去坐在荀久旁邊,目光裡滿是柔意。

“還不錯。”荀久笑道:“起碼不會做噩夢。”

扶笙眸光微動,“你在自己府上的時候會做噩夢?”

“偶爾。”荀久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繼續追問下去,她很清楚,若是讓這個醋罈子知曉她曾經夢見過鬱銀宸,待會兒肯定滿屋子的醋味。

“用過飯了嗎?”扶笙又柔聲問。

“纔剛剛用過。”荀久擡起頭來,“與姜易初一起的,對了,他已經回了典客署,並告訴我明日他們就要啓程回魏國了。”

“這麼快。”扶笙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荀久道:“前段時間魏王便來信了,也不知道魏國發生了什麼事,是姜易初一力壓下,只爲了等女帝動手術,如今手術完成,女帝也成功醒來,算算時日,他們幾個在燕京也待得差不多,該是時候回去了。”

語畢,荀久看向扶笙,“怎麼了嗎?”

“無事。”扶笙搖搖頭,隨即感慨,“一夜的時間,也足夠了。”

“什麼意思?”荀久隱約覺得扶笙這話有些不對味。

扶笙側過臉來,微微一笑,“晚上的宮宴很特別,準備了很多畫舫,即將在鳳臨池上舉行,相信這會是一個特別難忘的夜晚。”

荀久驚得張大嘴巴,“宮宴在畫舫上舉行?”

扶笙點點頭,“嗯,有什麼問題嗎?”

“誰出的主意?”荀久驚道:“這也太浪漫了!”

鳳臨池是天賜宮北面由明渠引汝河分支水形成的人工湖,佔地一百五十畝,比整個秦王府邸還大。

池中有二十餘丈高的漸臺,並堆築了象徵仙山的蓬萊、方壺等假山,起霧的時候,假山在薄霧裡若隱若現,遠遠望去,彷彿真入了仙境一般。

“今早上朝,我提出來的。”扶笙看着荀久一臉驚喜地樣子,滿意地勾了勾脣,“與其說是爲女皇陛下準備,倒不如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確實又驚又喜。”荀久驚奇地看着扶笙,“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要以這種方式舉行宮宴?”

扶笙沒回答這個問題,徑自道:“池中的假山上都準備了煙火,等晚上宮宴開始便能看到。”

他說着,長臂輕輕將她攬入懷,溫聲道:“我政務繁忙,並沒有多少空餘的時間陪你,唯有藉此機會讓你好好放鬆一下,算是……算是彌補那些我無法陪你的時光。”

聽到這句話,荀久怔了怔,“你……”

扶笙道:“我沒見過藍花楹開花的時候是什麼樣,但我想倘若能與你一起共賞一場煙火,那樣的美景大抵也是能比得上藍花楹的。”

荀久眼睛眨了眨,還是抑制不住地有些溼潤。

她不過是那天與他同遊秦王府後園的時候隨便說了一句藍花楹的花期好美,他便深深記下並藉着宮宴安排一場煙火來彌補,這樣的心思細膩,這樣的無微不至,讓她如何不感動,如何……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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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剛過,荀久便沐浴更衣好與扶笙一起坐上馬車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這一次的宮宴與上一次迎接姜易初他們的到來有所不同,暗喻恭賀女帝重獲新生,故而宴請的多是朝中官員,朝臣們的親眷基本沒來。

畫舫有限,還得保證女帝以及百官們的安危,所以對每艘畫舫上的人數進行了嚴格的控制。

按照禮儀,朝臣們是該先到奉天殿見禮過後才根據禮官的安排逐一登上畫舫的。

已經痊癒的女帝正襟危坐於奉天殿的黃金帝王寶座上,神采奕奕,難得的面上噙着一抹淡笑。

她這個表情,反而讓部分朝臣心裡七上八下起來。

女帝性子陰晴不定,他們這些朝中元老是再清楚不過的,素來只見她冷豔高貴的模樣。

但像今日這般心情舒暢還面帶笑容的女帝,所有人都是頭一次得見,心中不免忐忑,紛紛猜想着女帝是不是魔怔了。

姜易初、容洛和顧辭修是外臣,不必像百官一樣來大殿,他們三人早就隨着花脂去往旁邊的暖閣裡暫歇喝茶等着宮宴開始。

荀久和扶笙是最後進入奉天殿的。

今日的荀久一襲湖水藍挑絲雙巢雲燕留仙裙,依舊是扶笙爲她準備的禮服。

荀久的長相,是瀲灩桃花瞬間綻放的豔麗,是天際霓虹飛曳出的明媚,更是深夜裡薔薇幽香陣陣的蠱惑。

故而扶笙特地挑了湖水藍,淺淡的顏色能將她的逼人光豔中和,看起來更添清麗。

然,縱使這套留仙裙看起來萬分淑女萬分保守,也依然擋不住荀久曼妙的身姿,層層褶皺散發流光的裙襬往上,能見她纖腰不盈一握,更凸顯出胸前的飽滿,那誘人的曲線,無疑是讓男人們血脈賁張的**深淵。

見到荀久進來的一剎那,殿內一半以上的大臣眼睛都直了,另一半年邁的則咳嗽不止,裝模作樣擡袖遮眼,卻又忍不住瞄一瞄。

女帝就夠豔光逼人的了,沒想到精心打扮過的荀久更勝一籌,簡直讓人錯不開眼。

扶笙突然有些後悔將荀久帶到奉天殿來。

此刻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荀久身上,這讓他心中很不舒服。

冷眸一掃,扶笙淡淡開口,“諸位的眼珠子掉了,麻煩撿一撿。”

衆人被這霜寒至極的聲音一懾,立即回過神來抖了抖身子,又裝模作樣咳兩聲後將眼睛移回來。

女帝頭一次見到扶笙吃醋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暗想着憑藉荀久這副容貌,以後只怕他吃醋的機會多了去了,除非他能做到把荀久整天關在府裡不出門。

偷瞄一眼扶笙不悅的面色和緊繃的脣瓣,荀久也有些好笑,心中猜度他此刻肯定後悔帶她進宮,可她這副容貌是天生的,再加上今夜宮宴,又稍加打扮了一番,故而難免聚集了些目光。

早知道會這樣,她還不如不打扮直接來。

扶笙自進殿後就只有那一句話,此刻兩人並肩走到大殿中央,齊齊行禮。

女帝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索性擡手示意旁邊的李公公,“去請大祭司來算個黃道吉日,趁着今夜朕高興,便爲秦王和荀久賜婚。”

此話一出,衆臣譁然。

先帝三年大孝還差一年,秦王就忙着娶妻,實在有些不妥,可女帝金口玉言,話已經說出來了,斷然不可能收回去,且按照她一貫的性子,這種時候誰要是敢站出來掃興,那她一定會讓那個人更加掃興。

李公公領命之後立即帶着人前往神殿。

女帝見衆臣小聲議論,蹙眉過後冷聲問:“怎麼,衆愛卿有何意見?”

太宰出列道:“啓稟陛下,先帝在世時曾放言會盡量滿足秦王殿下的要求以彌補他在魏國所遭受的十二年之苦,秦王殿下今年二十有一,早就到了成家年紀,三年孝期守了兩年成婚,並不算違背禮法。”

大司馬季博然也出列道:“老臣附議。”

秦王的婚事,一直是先帝在世時的頭疼問題,他向來不近女色,先帝曾幾次想爲他賜婚,到了最後都沒成,如今好不容易能把他嫁出去,對於朝中很多人來說,這無疑是大喜事,起碼證明一向冰寒不近人情不染塵埃的高冷禁慾秦王殿下終於有了煙火氣息人情味。

不少大臣默默在心中掬一把感動的老淚,紛紛站出來附議。

滿朝文武竟沒有人反對!

荀久心中很是驚訝,不明白這些人是真心實意祝福她和扶笙還是懾於女帝的無上威儀。

龍椅上的女帝則是滿意地看着這一幕。

她原以爲起碼會有那麼一兩個不知好歹的會站出來引用禮典爭論一番,而今這麼順利,着實在她的意料之外。

既是所有人都贊同,那就水到渠成了,如今只等大祭司到來。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李公公才率着一衆宮人簇擁着澹臺引往奉天殿而來。

澹臺引的打扮,一如既往的沉黑錦裙,像最濃的墨浸染過,領口和袖口都有銀色紋飾,圖案古老,荀久看不懂,只大約覺得應是巫族的某種標識。

荀久見過女帝的高貴冷豔,見過千依的小家碧玉,見過女侯的落落大方,卻在這一刻突然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女人比大祭司澹臺引更能勝任黑色服裝。

大祭司的所有衣服樣式都非常古板和傳統,尋常人穿上去會覺得很老氣,然而澹臺引不同,她本就長得很美,容貌是那種一般閨秀比擬不了的驚心清麗,與荀久的媚色天成不同,澹臺引的美,就像開在深淵邊際,沼澤盡頭的神秘之花,讓人想窺探一二,卻又只能望而卻步。

行至大殿中央,澹臺引行了禮之後慢聲道:“陛下久病痊癒,臣深感欣慰。”

女帝垂眼,望向澹臺引的眼神似笑非笑。

出自真心的欣慰麼?

那麼遲旻爲何還費盡心機刺殺她?這一切難道不是神殿授意,澹臺家族授意?

臉上笑意漸收,女帝不動聲色地移開眼,“朕能大難不死,只怕還得感謝大祭司每日在神殿的殷殷祈禱。”

這句話,旁人聽不懂,但澹臺引以及知曉刺殺內幕的荀久聽懂了,女帝這是在暗諷澹臺引表裡不一,嘴上說着效忠王朝的話,背地裡盡做些爲人不齒的齷齪事,比如……派人刺殺女帝。

澹臺引臉色僵了僵,片刻後恢復正常,聲音平靜道:“陛下乃真命天龍,自有諸神和上天庇佑,手術能成功靠的是久姑娘精湛的醫術,而陛下能轉醒則是因爲天命,臣的祈禱不過起到些細微末枝的作用罷了,算不得什麼。”

這番話說得很有水準,先把女帝的帝王威儀在百官面前亮相一番,再把荀久的醫治之功扯進去,最後自我貶值,且貶得又不過分做作,無論是語氣還是話裡的意思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荀久暗自感慨一番,如此精明通透的妙人兒,竟然是她和扶笙的對手,實在可惜。

澹臺引的這番話,挑不出半絲錯漏,且眼下當着百官的面,女帝也不好挑明刺殺那件事,只凝目看了澹臺引一瞬又再度移開眼,“大祭司向來不參加宮中的各種宴會,相信今夜也不例外,朕此番讓人去傳召你,爲的是讓大祭司掐指算一算,算個黃道吉日出來,朕也好爲秦王和荀久賜婚。”

聽到秦王和荀久要大婚了,澹臺引面上有一絲愕然劃過,隨後她直接道:“不用算,下月初就是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秦王和久姑娘若是能在那一日大婚,相信諸神有靈,定會佑你們百年好合。”

“好!”女帝爽快道:“那便這麼定了,李泉,爲朕代筆!”

御前李公公立即讓人取來筆墨和明黃絹帛,當着百官的面將女帝所言一字不漏地寫下來。

待墨跡幹了,李公公纔拿起聖旨高聲誦讀,內容無非都是常規的那些賜婚客套話。

早就盼着秦王早些出嫁的老臣們聽得熱淚盈眶,立即在心裡盤算好爲了慶祝這一刻,待會兒登上畫舫一定要多飲幾杯。

賜婚環節一過,女帝便宣佈宮宴正式開始。

大臣們出了奉天殿以後三三兩兩朝着鳳臨池方向行去。

女帝則與扶笙和荀久一道前往奉天殿旁邊的暖閣。

暖閣內,姜易初他們似是在說什麼有趣的事,容洛清脆的笑聲時不時傳出來。

“什麼有趣的事兒竟教洛姐姐高興成這樣?”入了暖閣以後,荀久好笑地看着坐在軟椅上的容洛。

大概是懷孕的原因,幾日不見,她似乎比先前更爲成熟有韻味了,瓷白細膩的面容上此刻含了笑,有爲人妻的賢淑,也有爲人母的慈愛,從脣畔開始一點點蔓延至眼角。

便是心情再抑鬱的人看見這樣純真的笑容也會立即被感化。

荀久突然明白了女帝爲何只與容洛親近。

容洛性子開朗,且早些年又在軍營中訓練過,剛中帶柔,不會耍心機,再加上她愛笑,笑容看上去很乾淨很舒服。

女帝在魏國的時候定是見到了這樣的容洛一時給感動了。

聽到荀久的聲音,暖閣內三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齊齊站起身來給女帝見禮。

女帝隨意擺擺手,“如今是私底下,大家不必如此見外。”

容洛擡起頭來仔仔細細打量着女帝,只見她一如既往地着暗紅織金雲龍紋錦服。

帝王本穿明黃色,她卻覺得那顏色不討喜,御極之後,特地吩咐少府重新爲她定製了一系列的暗紅色正裝華服。

事實證明,暗紅這個顏色的龍服穿在她身上,要比明黃色更具威儀。

“陛下,你昨夜才醒來,怎的今日便忙着操心宮宴了?”容洛眉眼間露出些許擔憂。

在魏國的時候,容洛就通過表哥姜易初知道扶疏是個堅強到讓人心疼的女子,她總是能在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覺得必死無疑的絕境中驚豔存活下來。

可如今她都已經貴爲天下共主了,許多事本可以不那麼操勞,就比如眼下,大病初癒,本應是好好躺在牀榻上休息的時候,這才第二天,她就忙着宴請百官。

這般操勞,女帝自己可能覺得沒什麼,但旁人看了,會覺得異常心疼。

女帝輕笑一聲,“在魏國的時候,我便是個折騰不死的人,這次的剖腹取瘤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肌膚之癢而已,還嚴重不到威脅性命的時候,躺了這麼些日子,難受得緊。上一次的宮宴,以朕的病竈突然發作而匆匆結束,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圓滿一回了。”

“陛下的身子,能否去鳳臨池上吹風?”姜易初微皺眉頭,雖然明日便要啓程回魏國,雖然他也很想在這訣別的夜晚與她多多相處,多說幾句話,可她畢竟纔剛大病初醒,若是因爲自己的一時貪心而害了她,那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放心吧!”面對衆人擔憂的臉色,女帝滿面淡然,“朕曉得你們在擔憂什麼,你們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久姑娘,朕是真的已經痊癒了。”

衆人將目光落在荀久身上。

荀久僵着腦袋點點頭,“從陛下的脈相來看,的確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看吧!”女帝莞爾一笑,“朕早就說過已經痊癒了,偏你們還一個個憂心忡忡的樣子。”

扶笙看一眼姜易初,又看一眼女帝,轉頭問容洛:“洛洛會不會暈船的?”

“洛洛今晚可不能跟你們去畫舫了。”顧辭修接話,“這幾日她孕吐得厲害,連平素都這樣,待會兒要是到了畫舫,那還不吐得昏天暗地,曉得陛下痊癒,我們小夫妻倆也就放心了,去不去畫舫也沒什麼,你們自去,我們倆就在鳳臨池畔的高閣裡看看煙火就成。”

荀久走上前來,關切地問:“洛姐姐這幾日又開始孕吐了?”

容洛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荀久歉意道:“這些日子我都給忙忘了,等明日我挑個時辰幫你扎幾針……”話到這裡,忽又覺得不對,皺眉道:“哦對,我險些忘了,明日洛姐姐便要回魏國,這可如何是好?”

“久姑娘請放心。”姜易初面露微笑,“我也略懂醫術,這一路上會照顧表妹的。”

荀久恍然大悟,姜易初會醫術,她怎麼把這個也給忘了!

“對對對。”荀久趕緊笑道:“那就麻煩姜丞相了。”

“久姑娘太過客氣。”姜易初溫聲道:“洛洛是我表妹,我照顧她天經地義。”

容洛擡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催促衆人,“不早了,你們趕快去畫舫,否則待會兒無法玩得盡興。”

女帝與姜易初對看一眼後點點頭,當先出了暖閣。

荀久囑咐了容洛幾句,這才擡步跟上扶笙,二人緊隨女帝和姜易初的後面一齊來到鳳臨池邊。

這一場“畫舫上的宮宴”,可謂隆重至極,入夜開始,鳳臨池周圍的石座風燈便全部被點燃,燈火通明,像一條巨龍蜿蜒盤旋在冷風習習的鳳臨池上。

岸邊停靠着十來艘畫舫,入口處都有重兵把守,大臣們上船之前除了要出示請帖之外,還得被搜身檢查,確認沒帶任何武器之後才能通行。

荀久他們過來的時候,大臣們還沒有完全登上去。

每一艘畫舫上都準備了豐盛的酒菜,風一過,香味全部飄過來,酒香混合着菜香,又是在這麼特別的場合下,直讓人食慾大開。

大臣們全部登上畫舫以後,女帝才偏轉頭來看向扶笙,“朕的畫舫馬上就要過來了,子楚,你二人……”

扶笙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麼,開口道:“陛下,臣和久久有單獨的畫舫,就不打擾你們了。”

女帝愕然,“什……什麼意思?”

荀久聽到扶笙如此說才突然反應過來早上在秦王府,他爲何會說一夜的時間也夠了,原來竟是這種意思!

細細想來,姜易初和女帝也只在擁雪亭內獨處過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他們之間,確實缺少溝通的機會,希望今天晚上,兩人都能徹底解開心結,自此後坦然接受彼此。

瞭然一笑,荀久道:“臣就先預祝陛下今夜玩得盡興了。”

扶笙的這般安排,確實出乎女帝的意料。

也是在這一刻,女帝才突然反應過來顧辭修和容洛爲什麼不跟來。

女帝面上有促狹之意,語氣裡也多了幾分不自然,“子楚,你……”

扶笙掃一眼不遠處緩緩而來的豪華畫舫,轉而笑看着女帝,“陛下,您若是再不登船,只怕這一晚上就要過去了。”

“青璇,我們走吧!”姜易初走近女帝,這一刻褪去君臣身份,他的笑容讓人想起灼灼玉蘭,溫若春水,暖如脂玉,柔似流雲。

女帝有片刻晃神。

帶她拉回思緒,卻發現扶笙和荀久早已登上了專屬於他們二人的一艘小畫舫。

側目,正對上姜易初含笑的面容。

女帝難得的臉色紅了紅,趕緊撇開眼,看着已經到達岸邊的豪華畫舫,儘量保持着聲音平靜,“我們走吧!”

姜易初點點頭,擡步跟上女帝,二人一同上了畫舫。

朝臣們得見女帝登了畫舫,齊齊站出來隔空舉杯,聲音高亢,“恭祝陛下萬壽無疆!”

女帝站在甲板上,冷風撩動她墨發輕舞,她衝着對面的百官們搖搖手臂,高聲道:“今夜意在不醉不歸,衆位愛卿不必拘束,務必要盡興纔好。”

衆臣再次謝恩過後紛紛入了船艙。

每一艘畫舫上都準備了貌美的舞姬,湖上宮宴開始的時候,清越的絲竹聲一陣接一陣地飄在夜幕下的鳳臨池上,好不熱鬧。

見衆人的畫舫已經走遠,女帝這才收回視線擡步進船艙。

才推開門看清楚裡面的佈置時,女帝整個人都愣住。

外面看起來張燈結綵豪華奢侈的畫舫,船室內竟是另外一番景象。

自入門處開始,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紅色錦毯,錦毯上有龍鳳呈祥的樣式,大紅色的紗幔自承塵垂下,隱約能見到裡面的燭臺上燃燒着的也是手腕粗的紅燭。

女帝呆愣半晌,回過頭喃喃問姜易初,“這是什麼意思?”

進了船艙,輕輕將門合上,姜易初再也抑制不住胸腔內的那股情感,直接將女帝抱進懷裡,溫聲道:“青璇,我明日便要走了,你是六國共主,而我是魏國丞相,是那個你恨透了的魏國的臣子,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娶你,而你也不可能讓我入宮,我們的身份,註定這一生都無法成爲夫妻,可我還是想在臨走前給你一個難忘的回憶,所以在得知子楚將宮宴設在鳳臨池上的時候藉機佈置了船艙內的這一切,你別……”

“我很喜歡。”女帝眼眶一熱,打斷他接下來的話,隨即莞爾一笑,“只要是你佈置的,我都喜歡。”

“青璇……”姜易初有些激動。

那些年在魏國,他年少無知不懂得考慮她的感受,只一味地關心她,以爲那便是爲她好,卻始終換不得她的一句“喜歡”。

而在今夜這樣一個特殊的晚上,在此刻紅燭高燃的情景下,他終於聽到了期盼多年的那句話,心中情緒一時不知如何表達。

女帝見他呆愣,不由得翹了翹脣,掃了一眼旁邊的桌子,桌上擺放着一壺清酒和幾個小菜。

心思浮動,女帝笑道:“既是良辰,怎能沒有美酒?”

姜易初頃刻回攏思緒,走到桌邊與女帝相對而坐。

提起銀壺,姜易初有些猶豫,“青璇,你大病初癒,應是不能飲酒纔對。”

“莫說大病初癒,便是還在病中,我也當飲一杯爲你踐行。”女帝笑着拖過他斟滿酒的那隻酒杯,修長的手指端起來,朝他一敬,“這一杯,敬你當年鮮衣怒馬,驚豔了我的餘生。”

姜易初愣住。

女帝趁機從他手裡接過酒壺給自己斟滿,再度擡起。

“這一杯,敬你從未放棄,溫暖了我的歲月。”

姜易初面色震驚。

女帝將頭上的青玉簪拿下來放在掌中仔細端詳,“再一杯,敬你秉燭夜練,將一顆真心雕琢在這小小玉石上,陪我長路漫漫回燕京。”

三杯酒下肚,女帝絕美的面容上已經飄了胭脂色,在柔和的燭光下更添攝人心魂的美態。

“青璇,別再喝了。”姜易初伸出手來阻止。

女帝仿若未聞,一隻手提着銀壺靈巧躲避開他的手,趁機又給自己斟滿。

“這一杯,敬我終於能有機會開懷暢飲,終於能有契機吐露心聲。”

“青璇……”姜易初霍然站起身來走到她旁邊,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從她手裡奪過銀壺,聲音含了幾分不悅,“你纔剛剛痊癒,本就不能飲酒,偏偏還飲了這麼多,待會兒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

女帝已經微醉,眸光開始迷離閃爍,銀壺被姜易初奪了,她沒辦法給自己斟酒,索性端起空酒杯,吃吃笑着偏頭敬他,“這一杯,敬你在時隔九年後終於長大,終於懂得萬事先考慮我的感受。”

話完,女帝將空杯往嘴邊一送。

姜易初眉頭皺得更深,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背防止她往後摔倒,另外一隻手快速奪過她手裡的酒杯往鋪了大紅錦毯的地板上一扔,“青璇,你醉了。”

“我沒醉。”女帝整個身子往前趴,單手托腮看着對面姜易初的空位子一笑,“易初,我敬了這麼多杯,說了這麼多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敢說,害怕說的話,你就沒有要對我說的嗎?”

姜易初陷入了短暫的緘默。

從女帝剛纔的話裡,他聽出來了,女帝當年在魏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將他放進了眼裡。

也是在前一刻,姜易初才突然明白過來那些年在魏國王宮,她之所以一直拒絕他並非是因爲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而是在變相保護他。

那個時候,他是丞相家的嫡公子,全魏國少女的夢中情人,而她是質子,是階下囚,倘若讓人發覺他們二人有來往有關係,不僅他的前程會受阻,就連家族都很有可能受到牽連。

想通了這一切的姜易初覺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原來,她並非無心,而是太有心了纔會將感情深埋。

原來,他又一次低估了她。

“易初,你是不是沒有話要對我說?”女帝依舊保持着托腮姿勢,對着的依舊是姜易初的空位子,原本閃灼的眼眸內逐漸冷寂下來,低聲呢喃,“也對,你明天便要走了,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姜易初輕輕鬆開託着她後背的那隻手,快速走到她對面坐下,將銀壺拿過來給自己斟滿酒,誠摯的目光看着女帝,“青璇,這是第一杯,敬你當年勇毅無敵,於血腥屠戮中踩着森森白骨走出來。”

女帝勉強恢復幾分神智,呆呆看着他。

“第二杯,敬你將我越推越遠,讓我越挫越勇,越覺得你珍貴難得,從而將你奉爲心頭硃砂。”

女帝眨眨眼,鳳眸內再次有了迷離色。

“第三杯,敬你借用荒淫的外衣包裹自己,將自己完整的保留着。”

“最後一杯。”姜易初舉起杯,面色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的女王,我愛你。”

女帝渾身一震,徹底清醒過來,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

姜易初輕輕莞爾,站起身來走到她旁邊將她整個人都帶起來。

女帝本就有些醉,此刻突然站起來,身子便有些承受不住晃了晃。

姜易初一隻手緊緊摟住她的腰肢防止她摔倒,另外一隻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鬢髮。

女帝擡起鳳眸,怔怔看着姜易初那張幾近完美的面容,突然踮起腳尖,殷紅的脣瓣覆在他的上面。

一瞬間心跳到無法抑制。姜易初呼吸驟然停滯過後又急促起來,輕輕釦住她的後腦勺,對着她紅潤誘人的脣瓣就含上去。

兩人都是頭一次遇到這種陣仗,女帝不太懂得如何迴應,動作尤其生澀。

姜易初則不同,他是男人,男人在這方面有極有天賦,從剛開始的生澀到後面的熟稔,一步步引誘着她張開檀口,脣舌相纏。

女帝整個人都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一番淺吻下來,她早已氣喘吁吁,小巧的鼻翼上滲出了薄薄汗液。

待女帝緩過氣來,姜易初一彎腰,打橫將她抱起往裡面的大牀邊走去。

女帝身子綿軟無力,此刻被姜易初抱着,不得不伸出雙臂攬住他的脖子。

這個動作,讓二人身子貼得更近,本就火熱的氣氛再添火苗。

拂開珠簾,姜易初小心翼翼地將女帝放在紅色系的牀榻上,然後坐在牀沿邊俯身仔仔細細地端詳着她,帶着灼熱溫度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臉龐,聲音亦柔似飄絮,“青璇,我們圓房好不好?”

女帝眨眨眼過後,嘴角蔓延開笑意,盈盈眸光中倒映着他一身雪白,許久過後,緩緩點頭,“好。”

姜易初低頭吻下來,啞着聲音低喚她的小字。

皇天不負,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女帝雙臂攀附上他的後頸,輕輕淺淺地迴應。

**之火一波又一波的蔓延過兩人的全身。

一片火熱裡,他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剝開她華貴的層層疊疊衣裙。

暗紅色繡金龍雲紋的衣裙,喜紅色的錦褥,喜紅色帳幔,一切都湮沒在他身上獨有的沉水香裡。

她聽着他一聲又一聲地低喚她的小名,每一聲都像在傾訴那些年他們錯過的時光,每一聲都像一記重錘敲打在她的心臟上。

她自認爲堅強,自認爲不怕痛,可在這一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淚,眉頭緊緊皺成一團,目光哀憐,甚至含了幾分求饒之意。

姜易初看着她的樣子,亦覺得心疼,俯下身,他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低聲道:“青璇,別怕。。。。。。你若實在難受,那我。。。。。。”

姜易初的話還沒說完,女帝已經再度攀上他的脖子,小巧的脣瓣吻了上來,這一次,她像是在尋求安慰。

姜易初小心翼翼地迴應着她,引導着她散開注意力。

昔日溫潤如玉的魏國丞相此刻化身一團熾熱的欲焰,用全部的溫暖將她包圍

畫舫外明月漸升,色澤清寒,這一方小小的船艙內,仿若點了熊熊烈火,寸寸燃燒着榻上的兩個人。

紅燭高燃,帳幔輕搖,狻猊香爐裡,青煙嫋嫋,依稀縹緲着情動的味道。

全身虛弱到極致,女帝簡直快哭了,聲音亦輕若蚊蠅,“易初……放過我吧,好累……”

“青璇……”姜易初再一次低頭吻了吻她,柔聲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忍心讓我遺憾嗎?”

女帝嗔他一眼,語氣有了幾分撒嬌的味道,“……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你怎麼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想要刻骨銘心。”他道。

女帝欲哭無淚,何止刻骨銘心,簡直深刻到靈魂裡去了!

“你忍着些。”姜易初伸手撫了撫她紅腫的嘴脣,“我還想讓你懷上孩子。”

女帝無語一瞬,“你怎麼知道自己這麼大本事一次就中?”

“唔,大概是子楚教我的。”姜易初毫不留情地將扶笙拉出來做擋箭牌,“他說賣力一些總會有機會。”

女帝愕然,“子楚?他自己都還沒成婚,怎麼會……”

話還沒說完,女帝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眸中立即劃過瞭然的神色,忽又覺得自己的關注點錯了,惱怒地瞪着姜易初,“他怎麼會跟你說這個?”

“我沒經驗,去請教他。”姜易初勾脣一笑。

女帝頃刻間只覺得全身都羞紅了,伸出手要去捂臉,這才發現雙臂痠軟,全無力氣。

又羞又惱,女帝實在受不住了,哀求地看着姜易初,語氣放軟,姿態放輕,“易初……好易初,放過我嘛……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

“那你要怎樣才肯放?”

“等我滿足了再說。”

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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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擁着荀久坐在船艙內的扶笙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荀久一驚,“你着涼了?”

“應該不會。”扶笙也有些納悶,按理說來船艙內放置了火盆,燒的還是銀絲碳,窗戶雖然開着,卻也無法吹散裡面的暖氣,他不該會着涼纔對。

荀久掙開他的手臂站起身,“你若是覺得冷,那我便把窗戶關上。”

“別關。”扶笙對她招招手,“快過來,馬上就要到蓬萊假山了,第一次煙火即將到來,若是關上窗戶就堪堪錯過了。”

荀久斜他一眼,不悅地問道:“是煙火重要還是你的身體重要?”

“自然是煙火重要。”扶笙想都沒想直接答。

“你敢再說一句,我打死你!”荀久翹着鼻子,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來。

扶笙低低笑了起來,“就憑你那小胳膊小腿兒的,哪裡來的力氣打死我?”

“那也要打!”荀久輕哼,“誰讓你說話欠揍來着!”

“快過來。”扶笙再度對她招手,“桑落酒已經溫好了,你方纔不是一直吵着要喝酒麼?喏,一邊喝酒一邊看煙火才痛快。”

扶笙說着,已經將桑落酒分別斟滿了兩個酒杯。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煙火升空爆炸開來的聲音。

荀久接過扶笙遞來的酒一飲而盡,忙又站起來跑到窗邊去看。

扶笙將她取下來放在座椅上的斗篷拿過來輕輕替她披上,手臂攬住她的肩膀,低聲問她:“美不美?”

“美。”荀久點點頭。

假山處想來早就準備了不少花炮,每一次的升空,都會爆出各種花朵的形狀,然後碎成星星點點的光倒映在鳳臨池上,紅綠交錯,光華輝映,此情此景,何止一個“美”字能概括!

荀久不禁看得呆了,喃喃道:“我這還是頭一次知道皇宮裡有這麼美的地方。”

扶笙輕笑,“等我們大婚之夜,我會讓人準備更美的花炮。”

荀久狡黠一笑,“一個月的時間,你來得及準備麼?”

扶笙想了想,答:“鋪千里錦紅,擺京城流水宴,娶最美最好的女人,我想,這麼大的壓力下,我便是廢寢忘食也能完成。”

荀久驚愕地看着他,“鋪千里錦紅,擺燕京流水席?”

扶笙點點頭,“把女皇陛下的統治範圍內都鋪上錦紅,讓天下人都曉得那一天你嫁給了我。”

荀久托腮拄在窗沿上,“這工程會不會太浩大了些?”

扶笙看她,“你一生就只嫁這一次,難道不應該隆重麼?”

荀久嘴角抽了抽,千里錦紅,千里流水席,這種壯觀的場面何止是隆重,簡直是太太太隆重了!

“能否完成是我的事。”扶笙道:“你要做的事便是準備好當我的新娘。”

荀久抿脣而笑,她一直都知道她給的婚禮不會太過普通,但是萬萬沒想到會不普通到這種地步。

航行在前面的百官畫舫內,人人聞聲而出站在甲板上觀賞這瑰麗壯美的一幕,唯有女帝的畫舫上毫無動靜。

荀久從窗縫裡偷偷瞄了瞄女帝落下他們一大截的畫舫,偏頭笑問扶笙,“你說,他們兩個現在在做什麼?”

“大概在研究一些秘術。”扶笙毫不避諱地說道。

這樣露骨的話,荀久如何聽不懂,立即就紅了臉瞪着他,“你嘴裡還能不能有好話了?”

“什麼是好話?”扶笙挑眉。

見荀久語塞,他又問:“你又如何得知我方纔說的不是好話?”

荀久更加語塞,腦子被他繞得有些暈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把臉歪向一邊,不準備理他。同時心中暗想着在扶笙拒絕上女帝那艘畫舫的時候她就隱約有了一些猜測,卻沒想到那兩個人真的趁着宮宴完成了一場好事。

對於各自等待了九年的他們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無法成爲名義上的夫妻,卻能完成夫妻之實。

相信今夜過後,女帝會完全解開心結,起碼她以後的人生,不再只是以帝王的名義活着,還能以女人的名義活着,更或許……還能以母親的名義活着。

“起風了。”扶笙掩了窗戶,“煙火縱然美,卻不及你的身子重要,你可是即將要出嫁的人,半分不能馬虎。”

“我這身子可結實着呢!”荀久揚眉,“當初在無人島上,你大半夜的發燒,我淋着雨出去找草藥,不也好好的沒事兒嗎?”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扶笙態度很強硬,“你若是不聽話,我們現在就回去了。”

“哎,別別別。”荀久好不容易纔得了這麼個可以看煙火的機會,哪裡能就這麼離開,豈不是太掃興?

這樣一想,她趕緊回來乖乖坐好。

“這纔對。”扶笙將窗戶打開了一些,又道:“你就坐在火盆旁邊也能看到的。”

荀久輕輕頷首,難得這麼好的機會,她可不想因爲這麼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他吵起來。

宴會還在進行,外面的煙火絢爛依舊。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落水的聲音,緊接着有護衛的驚呼聲響起,“不好了,季太妃娘娘落水了!”

荀久面色驚了驚,“季太妃什麼時候來的?”

扶笙道:“許是之前我們在奉天殿的時候,瑞王是不用去大殿的,那個時候季太妃應該與他在一起,後來沒有過來跟我們打招呼直接就登了畫舫。”

扶笙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外面甲板上。

荀久也收了心思跟出來。

不管季太妃平素有多麼討厭,此刻在宮宴上落水,造成的後果將不堪設想,荀久很不待見季太妃,卻不得不顧全大局催促扶笙趕緊讓人下去救。

這時,岸邊一抹身影飛快掠到季太妃之前所在的畫舫上,二話不說直接跳了下去準備救人。

雖然隔得遠,但畫舫上燈火通明,荀久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的面容,頓時呆愣了。

怎麼會是她?!

“我是不是看錯了?”荀久眯眼看着那人落水的方向,問扶笙,“我剛剛明明看見跳下去救人的是阿紫。”

“你沒看錯。”扶笙也皺了眉,“那個人的確是阿紫。”

“阿紫不是在掖庭宮嗎?”荀久更加疑惑了,“這種時候……她怎麼會在鳳臨池畔?”荀久眉目深鎖,正在想這其中的關聯,卻聽到耳邊有一陣風聲掠過,一人穩穩當當從岸邊飛過來落到了甲板上。

“羽義?”待看清楚了來人,荀久驚訝地看着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紫是不是跳下去了?”羽義沒有時間回答荀久的問題,雙眸緊緊盯着阿紫落水的方向,滿面焦急。

“是。”荀久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羽義眉頭皺得更深,“她怎麼會這麼傻,初冬湖水冰寒,這樣直接跳下去,估計就算活着出來也會落下病根了,不行,我得下去找她!”

荀久一臉無奈,“你剛剛也說了,這樣跳下去會落下病根,阿紫在跳下去之前一定有想過的,既然想過了還往下跳,那就說明她有把握安然無恙出來,你別太擔心了,若是貿然跳下去,等阿紫出來的時候找不到你,她鐵定得埋怨我們。”

羽義認真想了想,覺得荀久這番話有些道理,索性打消了跳下水去找阿紫的衝動,站在甲板上焦急地等待。

扶笙從湖裡收回目光,轉而看向羽義,“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鳳臨池邊,過來看煙火的嗎?”

“這個不重要!”羽義忽然道:“重要的是我和阿紫發現那個季太妃有問題。”

荀久眸光一動,“說清楚點,哪裡有問題?”

“昨晚我和阿紫出宮的時候碰巧看見一個受傷的婦人從瑞王府出來,被幾個護衛護送着離開,他們走的方向正是京郊,按理說來,無論是瑞王還是季太妃,想要處死一個人根本就不用這麼麻煩,然而他們在弄傷了人之後還派人護送,這就有問題了,我當時覺得奇怪,就讓阿紫陪着我跟上去看了看,結果……結果發現那婦人正是爲秦王府提供新鮮蔬果的小農場齊大娘。”

“你確定你沒看錯?”荀久眯了眼,暗自想着那天在大街上齊大娘一直說自己並不認識季太妃,怎麼昨夜會突然出現在瑞王府?

“不會錯。”羽義道:“我從前在秦王府的時候,也跟着角義去過幾次小農場,對那邊的路還算熟悉,更何況小農場那一帶並沒有人居住,除了齊大娘,沒有人會從竹林進去。”

提起這件事,荀久才突然想起她一直沒有告訴扶笙那天齊大娘在街上見到季太妃時全身發抖的樣子。

想了想,她覺得這件事或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負責,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查到真相。

咬咬脣,荀久弱聲道:“阿笙,其實有一件事我忘了說,就是我去掖庭宮找阿紫再回去的那天在大街上遇到了前來採買的齊大娘和季太妃的車駕,中途發生了點意外,季太妃下了馬車,齊大娘見到她以後的反應很不對勁,似乎……似乎齊大娘原本就是認識季太妃的,只不過當時不曉得她爲什麼會害怕。你身邊隱衛這麼厲害,有沒有一早查到了齊大娘的身份?”

扶笙想了想,搖頭道:“並沒有,我遇到他們二老的時候,他們在鄉下開了個小麪館,生意還算不錯,再加上肖老性子不錯,我便讓他們幫我去管理小農場了,從未想到過這兩個人會與瑞王和季太妃扯上關係。”

三人說話間,阿紫已經艱難地將昏迷不醒的季太妃拖到了岸邊。

因爲發生了這個變故,朝臣紛紛惶恐不已。

扶笙對羽義道:“你去所有的畫舫上通知,宮宴結束了,讓他們早些出宮,對了,明日休沐一天,不必來上朝。”

羽義擔憂地望了望阿紫的方向,一個飄身去了就近的畫舫挨個兒通知。

朝臣們這才逐漸平緩下來,畫舫一艘接着一艘沿着來時的水路返回,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除了驚魂未定的瑞王,所有的朝臣就都散去了。

羽義回來稟報:“殿下,除了女皇陛下那一艘,其餘畫舫全都通知過了。”

扶笙探出腦袋看了看距離這邊甚遠的豪華畫舫,搖頭道:“不必驚動女皇陛下,這件事,本王自會處理。”

畫舫靠岸,羽義三兩步先走了上去,荀久和扶笙緊隨其後,事態緊急,也顧不得那麼多禮儀了。

阿紫已經將季太妃平躺在草地上,石作燈臺裡的幽幽火光映照出季太妃慘白的臉色,青紫的雙脣大概是落下去的時候喝了不少水,肚子微有腫脹。

荀久走上前,俯身看了一眼,阿紫似乎在往季太妃身體裡輸內力。

“阿紫你那樣做是不行的!”荀久趕緊阻止她,“季太妃現在最需要的是將肚子裡的水擠壓出來,如果一味地輸入內力,只會加快她的死亡進程。”

瑞王一聽立即變了臉色,求救的目光看向荀久,“七嫂,拜託你救救我母妃。”

荀久原本不打算施救,可聽到瑞王這句發自真心的“七嫂”,她突然笑了,笑過之後指揮着阿紫清除季太妃口鼻內的污泥,緊接着擠壓心臟,再隔空對着季太妃口內吹氣,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季太妃才終於吐了一口水之後悠悠轉醒。

望着焦急不已的瑞王和站在旁邊的荀久等人,季太妃一下變了臉色,驚得從地上坐起來,“哀家怎麼會在這裡?”

阿紫距離季太妃最近,無奈地回道:“太妃娘娘方纔不小心落水了。”

季太妃聞言後仔細想了想,她剛纔的確是從畫舫上直接掉入水裡,至於是怎麼落下去的?

再往深了想,季太妃全身都顫抖起來,“鬼……哀家方纔見到鬼了。”

“太妃娘娘,如今可不是說胡話的時候。”荀久冷眼瞧她縮成一團的樣子,不屑道:“我們這麼多人都在現場,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見到了鬼?”

“對啊母妃,你莫不是摔糊塗了,哪裡有鬼?”瑞王緊蹙着眉。

“斌兒,哀家沒有說謊,剛纔哀家的確見到了蘇清語的鬼魂,她就站在水中央衝我招手,她渾身是血,好可怕……”

荀久不解,“蘇清語是誰?”

“是我已故的王妃。”瑞王低聲答。

“嗯?”荀久眸光微動之後挑眉看向季太妃,“太妃娘娘是先瑞王妃的婆婆,您等同於她的母親,婆媳之間又沒有仇怨,便是先瑞王妃真的化作了鬼魂,也不該來找你,應該去找害死她的人。”

瑞王神色動了動。

季太妃卻似乎沒聽到荀久的話,只一再將自己縮成一團,嘴裡喃喃道:“別找我……別來找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荀久見得多了,十有**那個蘇清語的死就跟季太妃有關,就是不知道這老太婆的心理究竟是有多陰暗纔會害死自己的兒媳。

“母妃,天氣寒涼,兒臣還是先送您回府沐浴更衣吧?”瑞王說着,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季太妃身上。

感覺到了絲絲暖意,季太妃這纔回過神來,一臉的驚魂未定,“斌兒,你要相信母妃,蘇清語剛纔真的就站在水裡,一隻手對我招了招,另外一隻手裡拿着血肉模糊的一團,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啊!”說到這裡,季太妃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聲音開始發顫,“那個毒婦,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她簡直活該,她該死!”

“母妃……”瑞王沉下臉來,“清語已經死了一年多了,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鳳臨池?”

季太妃身子一震,隨後雙眼又迷離下來,哆嗦着牙齒,“她……她陰魂不散,想回來報仇了。”

阿紫接過荀久遞過去的斗篷披上,轉過身來的瞬間與荀久和扶笙以及羽義交換了個眼神。

衆人心中都明白今晚的事有蹊蹺,斷然不能就這麼放季太妃離開。

荀久溫聲道:“瑞王殿下,太妃娘娘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府,我看不如這樣,讓阿紫帶她先去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待會兒我再給她把把脈,確認沒什麼大問題之後你在送她回去。”

荀久的醫術,瑞王是聽聞過的,比自己府上的醫官肯定強了許多倍,有她看診,他也會放心得多。

想到這裡,瑞王點點頭,“那就麻煩久姑娘和阿紫姑姑了。”

阿紫沒說話,親自攙扶着季太妃往掖庭宮她住的房間走去準備換衣服。

去往掖庭宮的途中,誰也沒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季太妃遇到的這個事情玄之又玄,剛纔放煙火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站在甲板上觀看了,誰也沒見到湖裡有什麼所謂的女鬼,可季太妃偏偏看見了,不僅看見了,還嚇得直接掉進水裡。

荀久幾乎可以肯定季太妃一定與蘇清語的死有關,只有這樣,她纔會連產生的幻覺都是蘇清語死時的模樣,可是,蘇清語是她的兒媳,還是個懷了身孕的人,到底和季太妃有什麼深仇大恨,惹得季太妃不顧一切這麼殘忍地害死了她?

最重要的是,蘇清語的真正死因,瑞王到底知不知道?

荀久掃了一眼旁邊。

瑞王低着頭走路,他似乎陷入了恍惚境地,並沒有察覺到荀久的目光,只一個勁兒地在想事情。

荀久淺咳兩聲,笑着問道:“瑞王殿下,不知太妃娘娘之前可有過這種狀況?”

瑞王搖搖頭,“並沒有,是今天晚上才突然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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