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還嵌在浮雕裡面的赤色蛇,不知何時已經全部順着柱子爬下來纏上了季黎川的腰身,並在他準備俯身吻澹臺引的那一刻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齊齊咬在他的腰身上。
一瞬間瞪大眼,季黎川簡直不敢置信,這些可都是他的蛇,全部受他控制的,怎麼可能會反過來咬他?!
不及他反應,季黎明冰涼的聲音傳了下來,“季黎川,我早就說過,你若敢動她一分,我必讓你生不如死,挫骨揚灰!”
嘴巴也被咬了一口,季黎川的脣很快便腫了起來,說話極其艱難,他轉過身,赤紅着眼眸盯着季黎明,眸底蘊藏着扭曲的痛苦,“爲什麼?”
季黎明以爲他問的是這些蛇爲什麼會反咬他一口,冷哼道:“你以爲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會控蛇?”當初扶笙大婚,劉權來過一段時間,扶笙他們去了岷國以後,劉權那幾日都待在大司馬府上,他無聊之下便讓劉權教他控蛇,沒想到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起了作用。
季黎川對這些話完全不在意,他甚至懶得去管季黎明爲什麼也懂得控蛇之術,一雙眼緊緊盯着季黎明焦急的面容,冷嘲道:“爲什麼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得到你的關心你的愛,爲什麼你偏偏要對我那麼殘酷,我們纔是親人不是麼?她們算得了什麼?”
季黎明冷笑,“季黎川你別做夢了,從你歸府開始,你有把我這個二哥當作親人過麼?如果有,你當初就不會想方設法毀千依的清白,如果有,你就應該懂得尊重我身邊的每一個人,而不是變成一個魔鬼,用你扭曲的心理來看待這個世界,醒醒吧季黎川,在你的認知裡,這世上除了你就沒有一個好人。”
季黎明一邊說,被綁住的雙手一直在掙扎,可這繩子是特製的,他越掙扎綁得越緊,季黎明索性不敢動了,他怕待會兒自己會被勒死。
驀然聽到這麼讓人心寒的話,季黎川猛地站起來,運功把身上的蛇全部震碎,拳頭捏緊,極其憤怒地看着季黎明,“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季黎明臉色陰沉,“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堅持要出府遊歷,不知道你爲什麼在短短五年之內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魔鬼,更不知道你到底在爲誰賣命。以前的以前,爺爺對待府中的子女一視同仁,他對你本不差,我不知道你爲何能在他去世的時候淡然處之,連一點點傷感哀慼的表情都沒有,甚至能在靈堂上大鬧起來,你的血,是冷的嗎?還是說,你早就不是人了?”
“季黎明!”季黎川低吼,“你怎麼敢說出這種話,我爲什麼會出府遊歷,你竟然不知道!”
“我爲什麼要知道?”季黎明面無表情,“你是我什麼人?我那個乖巧玲瓏的弟弟早就在五年前死了,你不是季黎川,你只是個讓我噁心的魔鬼!”
一次一次被戳中心窩子,季黎川承受不住,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幾步,身子撞在破舊不堪的供桌上,桌角剛好捧在他被毒舌咬中的傷口上。
季黎川無知無覺般,只是一個勁地狂笑,“哈哈哈……”枉費他爲了季黎明而改變,枉費他爲了吸引季黎明的注意做了那麼多,原來在季黎明心中,他竟然有如此不堪,全身劇痛難忍,他終於昏倒了下去。
季黎明的注意力不在季黎川身上,他皺眉看着被捆綁在柱子上昏迷不醒的千依和地上被點了穴道神情虛弱的澹臺引,狠狠咬破嘴脣,低下頭將血液吐在捆綁住他的繩子上。
他果然沒有賭錯,這種繩子遇血則鬆。
迅速跳了下來,季黎明先把澹臺引抱到一旁的幹稻草堆上放穩,掀開她被蛇咬過的手腕,找準了傷口,不由分說用嘴巴去吸毒血。
澹臺引驚了一下,她說不出話,只能用雙眼看着他。
手腕處他脣瓣的溫熱讓她猶如從在冰寒地獄中找到了一絲溫暖。
那是……屬於他給她的溫暖。
這些毒蛇本奈何不了她,即便是咬中了,毒性也無法擴散,因爲她修煉巫術本就百毒不侵,可在看到他焦急到雙眼猩紅猶如失去了心愛之物般的神情,她眼眶一熱,突然覺得難過,說不清楚究竟是因爲感動還是真的難過。
季黎明把毒血完全吸出來以後解開澹臺引的穴道,就見到她在落淚。
“對……對不起。”季黎明有些慌亂,口不擇言,“我只是…。我只是想爲你清毒。”
澹臺引非禮地掙扎了兩下,突然坐起身子來,安靜地看着他,她長長的眼睫上還沾染着晶瑩的淚珠,看起來分外楚楚可憐,與平素高冷強硬的大祭司完全不同。
季黎明心痛至極,想到剛纔險些就被季黎川得手,他便恨得差點咬碎一口牙。
澹臺引突然撲進他的懷裡。
季黎明整個人都呆了,怔愣一瞬後,他緊緊抱着她,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有我在,別怕。”
一種沒來由的安心涌上心頭,澹臺引將腦袋貼在季黎明的懷裡,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不管外表有多堅強,不管因爲那些年的殘酷訓練變得有多冷硬,實際上,她內心裡,自己終究只是個小女人,是一個也需要有人疼有人愛的小女人,遇到剛纔那種情況,她其實是慌亂的,尤其是在與季黎川打鬥的時候,纔出手幾招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季黎川的對手,那個時候,她腦海裡唯一想的一個人就是季黎明,她希望他能在,希望他能來,哪怕是死,也想在臨終前再見到他一面。
儘管之前在客舍他百般對她無賴,儘管她曾經對他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了他。
可是直到剛纔那一刻,她才明白,季黎明說對了一句話。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生氣甚至是怒到想殺人的人就只有季黎明一個,即便是季黎川打傷了她還意圖玷污她,她的內心裡也只有殺意而沒有恨意。
澹臺引對感情之事不是太清楚,她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明明那麼恨季黎明,可是在危急時刻,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竟然還是季黎明。
也許那種恨……叫做在乎。
這一刻的澹臺引,卸下所有高冷和防備,呼吸着季黎明身上清爽而熟悉的氣息,只想好好靠在他懷裡好好睡上一覺。
“大祭司。”季黎明緩緩鬆開她,“你先躺一下,我這就去救千依。”
澹臺引慢慢擡起頭來,凝視季黎明一眼,終是點了頭重新趟回幹稻草堆上。
季黎明站起來,一個飛身上了柱子頂端快速將千依鬆開抱着下來與澹臺引躺在一起準備用同樣的方法爲她清毒。
“季黎明!”澹臺引突然叫住他,“先帶她回客舍,我有辦法。”
“不行!”季黎明當機立斷,“剛纔已經耽誤了時間,如果不盡快吸出毒血,毒性擴散開來就不妙了,千依很可能有性命之憂。”
澹臺引蹙眉,“你剛纔已經爲我吸過毒血,這個時候再爲千依吸毒血,你自己也會中毒的。”
季黎明一愣,澹臺引這是在……關心他麼?
“聽我的,先點住她的穴道防止毒性擴散,等回到客舍,我有辦法救她。”澹臺引神情認真。
鬼使神差地,季黎明點了頭,迅速點了千依幾處大穴,然後抱着她出了城隍廟放在馬車上。
季黎明再回來的時候,澹臺引又重新掙扎着坐了起來,她一直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季黎川。
季黎明見狀,雙眉蹙攏來。
“你準備如何處置他?”澹臺引知道季黎川早就被人控制了,即便是被毒蛇咬傷也要不了他的性命。
“你希望我如何處置?”季黎明眸光柔和地看着她,徵求意見的決心顯而易見。
澹臺引有些意外,這個一直以來對她霸道、獨斷專行的男人竟然會徵求她的意見?
“總之不要他活着了,怎麼都行。”澹臺引慢慢答。
“好,就依你。”季黎明說着,彎腰撿起地上那把斷劍注入幾分內力,狠狠刺入季黎川的胸膛。
澹臺引想了一下,道:“這樣殺不死他,必須把心臟給掏出來用烈火焚燒。”
季黎明一愣,“爲什麼?”
“他被魔物給控制了。”澹臺引解釋,“便是萬箭穿心都無法讓他死,他照樣能醒過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掏出心臟,原本,要女帝的寂滅之火才能徹底燒死這顆心臟,可是我們來不及了,讓我試試吧!”
“普通的火不行嗎?”季黎明皺眉,大祭司身子這麼虛弱,怎麼能再動用巫術?
“普通的火自然是對付普通人的。”澹臺引難得的語氣溫和,面色平靜,不像之前在客棧對他的咬牙切齒,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
“你扶我起來。”澹臺引對季黎明招招手。
季黎明走過來,動作輕柔地將她扶起來,復又覺得不妥,將她摁回去坐着,態度強硬,“不行,你才受了重傷,這個時候怎麼能再動用巫術?”
“季黎明,你是在關心我嗎?”澹臺引忽然擡頭看他。
“我……”季黎明一噎,隨即沒了話,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明明之前在客舍都能那樣對她,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異常窘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頗像個偷了東西的孩子。
澹臺引有些惱,瞪他一眼後輕哼一聲,掙脫他的束縛就要站起來。
“姑奶奶,算我服了你了,你如今傷得這麼重,不要再操勞了行不行?”季黎明一把拽住澹臺引另一隻沒受傷的胳膊,眉目間糾結得很。
澹臺引沒說話,只是看着她。
季黎明突然單膝跪地,將她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肩頭,語氣認真起來,“爺認輸了行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看到你受傷,我會心痛,你聽我一次,好好休息,好好養傷,可好?”
澹臺引依舊沒說話,只不過從來不苟言笑的她,破天荒地脣角向上揚了揚。
沒聽到澹臺引的反駁,季黎明就當她是默認了,打橫將她抱起,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從廟中到外面的馬車並沒有多遠的距離,澹臺引卻覺得既漫長又短暫。
漫長是因爲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被季黎明抱在懷裡這樣走着,她向來抗拒陌生人的接近,可是對於他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也說不清楚爲何竟會有懷念且心安的感覺。
覺得短暫是因爲她內心深處想讓這一刻凝滯,再久一些。
季黎明並不知道澹臺引在想什麼,他只是覺得今晚的澹臺引說不出的安靜,興許是被剛纔那一幕給嚇壞了。
把澹臺引放上馬車,季黎明又回去把季黎川的心臟取出來,先把毒蛇體內的毒液取出來灑在心臟上,再一把火連同季黎川的屍體給燒了。
走出城隍廟的時候,季黎明覺得腦袋暈得厲害。
他撐着眼皮大步走向馬車,準備親自趕車。
裡面傳來澹臺引略爲虛弱的聲音,“你之前吸了毒血,想必如今毒性擴散了吧?”
“還好。”季黎明笑笑,坐在車轅上,拿起馬鞭拍打着馬兒後背,馬車緩緩啓動,朝着客舍方向而去。
到達客舍,季黎明先把昏迷中的千依抱回她的房間,這才轉回來。
澹臺引自己下了馬車,步履緩慢地進了大堂。
季黎明有些不悅,瞪着她,“誰讓你下地了?”
澹臺引瞅他,“誰要你抱了?”
這個女人,到了現在還嘴硬!
季黎明輕哼,一個彎身打橫將她抱起,嘴裡輕笑,“爺偏要抱你,看你奈我何!”
大堂內還有幾個客人在吃宵夜,見到這一幕,都紛紛投來目光。
澹臺引臉紅得快要滴血,窘迫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將腦袋埋在季黎明懷裡,小聲呵斥,“放我下來!”
她本就虛弱,聲音使不上力氣,這樣聽起來頗有幾分嬌嗔的味道。
季黎明彎了彎脣,“抱了你,你已經在心中罵我禽獸,若是此刻將你放下來,那爺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你!”澹臺引慍怒,這個人總是能有這麼多歪理堵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動。”季黎明抱緊了她,“我已經吩咐了小廝準備熱水,待會兒好好洗洗你身上的晦氣,然後再上藥。”
提起沐浴,澹臺引立即想到白日裡兩人“坦誠相對”的情形,面上更加羞窘,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黎明早已感受到了她全身發燙,加快腳下速度將她抱回房間放在牀榻上,這才迫不及待地摸摸她的額頭,嘴裡奇異道:“明明沒有發燒,怎麼全身燙得這般厲害?”
澹臺引將腦袋偏往一邊沒看他。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千依。”把澹臺引安頓好,季黎明站起身。
“等等。”澹臺引喚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季黎明垮下臉來,“又不聽話了是吧?”
澹臺引不容拒絕,兀自坐起身下了牀,嘴裡道:“千依耽誤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若是我不出手,她會有性命之憂。”
瞧見季黎明雙眉緊鎖,澹臺引一臉的雲淡風輕,“季黎明,你這麼緊張我做什麼?”
“爺喜歡緊張你便緊張你,爺喜歡非禮你便非禮你,管得着麼你?”說話間,季黎明快速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脣上輕輕啄了一口又飛快閃到一邊。
澹臺引滿面通紅,咬牙切齒,“無恥!”
季黎明閃身從後面抱住澹臺引,灼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耳畔,聲音清淺,“你敢說,你不喜歡我的無恥?”
澹臺引臉色更紅了,自從遇到這個無賴以來,她每天都能被他氣得咬牙切齒想殺人。
踩他一腳,她趁他吃痛的時候掙脫開來,轉過頭瞪着他,“傻子纔會喜歡你!”
季黎明挑挑眉,“你說話的態度會讓我自動以爲你是在邀請我待會兒與你一起鴛鴦戲水。”
這赤裸裸的威脅……
澹臺引身子不着痕跡地顫了顫,她不敢再擡槓了,語氣軟下來,“我要去看千依了,你自便!”
她說着,迅速出了房門去往千依的房間。
季黎明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無聲笑了笑,整理好衣襟之後下了樓去請大夫。
他帶着大夫回來的時候,澹臺引已經用巫術爲千依解了毒。
老大夫上前給千依和澹臺引都把了脈又開了藥方。
季黎明拿着方子去把藥抓來親自去客舍後院煎藥送來。
千依已經轉醒,她盯着帳頂看了片刻,轉過頭見到季黎明和澹臺引,以爲在做夢,眨了眨眼睛。
季黎明心下一喜,“妹妹,你感覺怎麼樣?”
“哥哥,我這是……在哪裡?”千依揉着額頭,腦袋有些沉重。
季黎明道:“這裡是我們之前暫住的客舍。”
千依將回憶倒帶了一下,定格在她和澹臺引被綁在柱子上的那一幕,頓時感到一陣後怕,身上冷汗涔涔,轉目看着澹臺引,“大祭司,你,你可好些了?”
“我已經全無大礙。”澹臺引淡淡道。
千依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她撫着胸口,“那一幕可真真是嚇死我了。”
澹臺引沒說話,女孩子怕蛇是很正常的事。
季黎明拉着千依的手,關切道:“妹妹,來,把藥喝了。”
千依點點頭接過小碗,一口氣就喝得見底。
季黎明又拖過另外一隻小碗遞給澹臺引,語氣在不知不覺中帶了一絲寵溺,“你也喝。”
“我不要。”澹臺引臉色難看,拼命搖頭。她經歷過上百種殘酷訓練,吃過很多人沒吃過的苦,可有一樣苦,她吃不了,那就是湯藥。
每次一聞到這種味道,她就直皺眉,渾身不舒服。
“怎麼了?”季黎明很不解。
“反正我不喝。”澹臺引也不說明原因,只左右搖頭,很是抗拒湯藥的味道。
“大祭司。”千依忍俊不禁,“你是不是怕苦?”
其實是怕這種味道多於怕苦,不過也差不多。
澹臺引咬着脣角不說話。
“你真的怕苦?”季黎明見她沒吭聲,追問:“你若是真怕苦,我去讓老大夫加一點味甘的草藥進去調和調和。”
“不,不用了。”澹臺引拽住他的胳膊,“扶我回房。”
千依看着澹臺引的樣子,轉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忽然綻開笑容,道:“哥哥,既然大祭司累了,你就先扶她回去休息唄,我這邊沒什麼事,反正已經解了毒又喝了湯藥,休息一晚上就應該能痊癒了,我一向是個能照顧自己的,你不用擔心。”千依說着,朝季黎明擠擠眼。
季黎明收到了那個眼神,對着千依直翻白眼,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真該早些把她嫁出去。
扶着澹臺引回到房間,小廝已經準備好了沐浴的溫水放在屏風後。
澹臺引聞到了澡豆和香精的味道,頓時有些嫌棄自己身上的那股蛇腥味,皺皺眉頭,她揮手趕季黎明,“你出去,我要沐浴了。”
季黎明坐着不動,“你這個樣子能自己沐浴嗎?”
澹臺引臉色發燙,垂下腦袋,“不用你管。”
“你拒絕是你的事,非要管你是爺的事。”季黎明說着,再一次將澹臺引打橫抱起朝着屏風後面走去。
澹臺引滿心羞赧,早已慌亂得不知所措,好不容易纔平復下來,拿眼睛瞪他,“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季黎明將她放下來站在地上,頗爲無奈地道:“你這隻手腕纔剛剛敷了藥,不能沾水,我若是不在旁邊伺候着,你沾了水讓自己傷口發炎怎麼辦?”
“我自己有分寸,用不着你在旁邊看着。”澹臺引拿完好的那隻手推他,“你快出去,否則我不沐浴了。”
季黎明揚眉,“你渾身上下哪一點我沒看過,你至於這麼害羞麼?”
澹臺引一聽,頓時怒了,狠狠踹他一腳,“你不是說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季黎明捱了她一腳,痛得直呼,揉着腿道:“我若是不那麼說,那一次你只怕就把我打死了。”
“活該!”澹臺引氣呼呼地道。這個男人簡直太無恥了,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澹臺引越想越氣,擡起腳還想再踹他。
季黎明這一次躲得很快,繞着浴桶轉了一個圈,轉到她身後,輕輕摟住她的腰身,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耳垂,低聲道:“不能再踹了,我腦袋上的傷口還沒痊癒呢,待會兒被你一腳給踹死了,你就真的謀殺親夫了。”
澹臺引奮力掙扎,卻始終掙不脫他的懷抱。
無奈之下,澹臺引大怒,“季黎明,你還要不要臉,什麼‘謀殺親夫’,你做夢吧!”
季黎明摟住她的肩膀,一個旋身讓她轉過來對視着他,翹脣問:“你到現在還不承認。”
“承認什麼?”澹臺引眼神有些閃躲,總想偏頭不看他,可季黎明力道很大,一隻手摟住她,另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她被迫不得不與他對視。
“你分明就對我……哎喲……”季黎明還沒說完,就被澹臺引狠狠踩了一腳,她一臉快意的笑,爾後沉下臉來,微怒,“胡說八道!”
季黎明就知道這個女人性子烈,死活都不會承認她對他動了心,他手臂收緊,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不由分說便吻了上去,這一次不同於之前在浴桶裡的那樣溫柔,反而帶着宣誓主權的霸道,舌尖狠狠撞開她緊咬着的牙關,攻城略地,沒有放過任何一寸空隙。
“唔……”澹臺引難受地嗚咽了一聲,呼吸促局起來,頭腦發暈,思緒沒辦法集中起來,只覺得自己只怕會死在這樣霸道的吻裡面。
她伸出手努力推他,然而都沒有什麼作用,他力道大得驚人,緊箍着她便不放,似乎不把她吃拆入腹不罷休。
澹臺引全身癱軟如春水,原本掙扎的雙手也沒有了力氣,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季黎明原本還想繼續,可他清楚地感覺到她呼吸不順暢,唯恐重傷的她會就此暈厥過去,故而及時鬆開了她,攬住她纖細腰肢的那隻手卻沒有鬆動,嘴角似笑非笑,“現在承不承認了?”
“承認……承認什麼?”澹臺引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說話斷斷續續,聲音低弱。
“看來你還有待調教。”
“唔……”澹臺引還沒完全緩過氣來,紅腫的脣瓣又被覆上了溫熱,他肆虐啃吮,霸道的佔有慾比之前更爲明顯。
兩個人緊貼在一起,澹臺引明顯感覺到他身體有了變化,心中大驚,嘴卻被他堵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很清楚,今日自己是難逃他的魔爪了,可是能不能讓她先喘口氣?
澹臺引有些怒,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舌尖上。
季黎明“嘶”的一聲鬆開她。
澹臺引美眸中水汽盈盈,不悅地抿着脣。
季黎明眯眼看着她,“小野貓,你再烈,我就抱你進浴桶好好教教你如何洗鴛鴦浴。”
他眼中的幽光,是猛獸看見獵物的興奮,興奮中隱藏着熾熱的慾望。
這樣的眼神,看得澹臺引膽戰心驚,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嗯?”許久沒聽見澹臺引說話,季黎明再次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你不知道爺讓你承認什麼?”
澹臺引本來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即便是有心事,她也不會說出口更何況他非要逼着她承認喜歡他,這對於她來講,簡直是難以啓齒的事。
想了一下,澹臺引忽覺委屈,長這麼大,所有人都崇敬她,將她視爲不容褻瀆的存在,然而摟緊她的這個男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她的清規戒律,完全沒有哪一點把她當成神權代表人。
憶至委屈處,澹臺引忽然伸出拳頭拼命捶打他的胸膛,“季黎明你就只會欺負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嗯?”再一個“嗯”,這一次尾音拔高,季黎明眼眸中的危險之光更甚,彷彿她再敢說一句廢話,他馬上就能將她撲倒然後吃幹抹淨。
澹臺引知道自己逃不掉,她閉上眼睛,驟緊眉頭,“是!我承認,我討厭你,可是我卻怎麼都離不開你的這種討厭,行了吧?”她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明明這個男人如此對她不敬,可是她偏偏會眷戀他的氣息甚至眷戀他的吻。
終於聽到了一句中聽的,季黎明忽然笑了。
澹臺引早就羞得無地自容,趁他不備踹他一腳,“你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不要。”季黎明摟她更緊,“能看美人沐浴,爺爲什麼要出去?”
“你!”澹臺引無可奈何,一雙水光眸瞪着他,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又不對你做什麼,你害怕什麼?”季黎明挑挑眉,“反正又不是沒看過,看幾次都一樣。”
澹臺引快哭了,她能說這個人好生無恥麼?
“你不出去的話,我不洗了。”澹臺引雖然坦露心跡,可是她還沒有開放到能允許他看着她沐浴的地步。
季黎明對她的話恍若未聞,眨眨眼道:“你要我出去也可以。”
澹臺引眸光一動,
“吻我。”季黎明笑意更深。
澹臺引:“……”
“你主動吻我,吻得我高興了,我就出去。”他興致勃勃,一副等着美人主動獻吻的混蛋欠揍樣。
澹臺引又羞又窘,她是一定要沐浴的,因爲受不了身上有蛇血腥味,可是他這要求如此無禮而霸道……
季黎明懶洋洋地看着她,“你若是不想吻我,換我吻你也是可以的。”
澹臺引想起剛纔他那霸道得不留一絲餘地的吻,頃刻間牙齒直打哆嗦。
踮起腳尖,她主動送上紅脣,打算蜻蜓點水一下就飛速離開哪隻兩雙脣剛剛貼合在一起的時候,他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這個吻,再一次霸佔脣齒間的每一寸縫隙。
澹臺引早就暈得不行,無力地閉着眼睛。
像是不滿於她的不迴應,季黎明輕輕咬了她的紅脣一下。
澹臺引陡然清醒了幾分,睜開眼正對上他含着輕惱的眸子,她無奈地一咬牙,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生澀迴應。
澹臺引是第一次主動迴應他,動作非常生澀,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
季黎明非常有耐心,舌尖引導着她一步一步慢慢來,直到她嚐到箇中滋味越陷越深,他才意猶未盡地鬆開她。
猛然意識到自己剛纔做了什麼,澹臺引趕緊雙手捂住臉,羞窘得一刻也無法再在他面前待下去。
季黎明輕輕抓住她的手,神情忽然認真下來,“引兒。”
這個稱呼讓澹臺引渾身一震,心中像是軟了一大塊。
“我們在一起吧!”他道。眼神中有着無比期待。
澹臺引想到他寄出去的威脅請婚信,立即拒絕,“我纔不要,你威脅我!”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季黎明好笑地看着她臉紅窘迫無地自容的樣子。
“你只是出於想對我負責任?”澹臺引忽然擡起頭看他,她記得他說過她的清白是被他毀了的,所以他會對她負責,然而,這一切僅僅是爲了負責而已嗎?
季黎明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扣住她的手緊了緊,鄭重道:“我雖然不知道自己心中何時裝了一個你,可是我敢對你保證,季黎明的心,這輩子裝了一個澹臺引便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不管是天涯海角還是黃泉碧落,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季黎明必將生死追隨。”
澹臺引忽然紅了眼眶,“季黎明,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美麗的謊言,你可以欺騙我一輩子嗎?”
“不,我要欺負你一輩子。”
“你無賴!”她怒。
“我只是在配合你的喜歡。”他輕笑,與她十指緊扣。
澹臺引拿他無可奈何,只是一個勁臉紅。
自從認識澹臺引以來,季黎明就只有今日看到她臉紅的次數最多,那種與她平素高冷截然不同的小女兒嬌羞讓他幾乎看得心魂盪漾。
他曾經幻想過未來陪伴自己一生的人究竟會是什麼樣子,什麼性格,那個時候,澹臺引這種絕對是在排除之外的,然而誰也沒料到,緣分因果兜兜轉轉,卻把兩個原本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緊緊捆在一起。
這叫做什麼呢?
季黎明想,興許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命中註定他們即便再怎麼看不對眼,也終究難以逃開彼此的緣分。
命中註定,他們是要在一起的。
“季黎明。”他正晃神,忽聽她輕聲開口,“我是第一次動情,沒有經驗,你必須教我,不準笑話我,否則……”
“否則如何?”他眸含笑意。
“否則我便不理你了。”她微惱,將腦袋偏往一邊。
“再有。”似乎想起了什麼,澹臺引轉過頭來,“你最好想辦法把那封信追回來,否則到時候我丟臉,你也別想好過!”
季黎明笑開來,“信我的確是寄出去了,可內容換了一下。”
澹臺引面露驚訝,“你寫了什麼?”
他道:“一道規格正式的請婚摺子,言辭並不華麗,可我求娶之意真誠,我想,我興許是在一念之間打算把威脅你的請婚信換成請婚摺子的時候,心就已經被你牢牢鎖死了,只不過沒等到你這把鑰匙來打開而已。”
澹臺引心中一暖,笑着瞪他一眼,“酸死了。”
季黎明纔不管她如何嫌棄,緊緊抱着她的纖腰,“引兒,嫁給我,可好?”
澹臺引輕哼,“你都已經先斬後奏把請婚摺子送出去了,我還能怎麼辦?”
季黎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底突然生出難以抑制的驚喜,“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澹臺引再度哼聲,沒說話,這個人明明早就什麼都籌謀好了,明明已經知曉了她的心意,卻非要逼她說得露骨,她纔不幹!
“我就知道……”季黎明突然眼眶一紅,緊緊抱着她,“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
澹臺引聽得懵了,“你在胡說什麼?”
季黎明抱着她不放,“你都不知道,剛纔在城隍廟看到你險些被季黎川那個畜生侮辱,我恨不得化身利劍將那個人碎屍萬段,我當時好害怕,好怕你會信了他的挑唆從此恨我。”
澹臺引任由他抱着一動不動,那一刻,她哪裡有時間去恨他,只想着若是季黎川真的再繼續,她便咬舌自盡,雖然有些不甘心,可她更不甘心受了那種人糟蹋。
將腦袋埋在季黎明懷裡,澹臺引脣畔向上揚了揚,以前她總覺得這世間的情情愛愛太過虛幻,甚至是謊言多過真實,可是等她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很甜蜜,這種別樣的溫暖,哪怕其中摻雜了謊言,她也心甘情願被它包裹。
原來,情愛是能讓人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東西。
她想,她是真的中毒了,一種叫做季黎明的霸道無賴毒,無藥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