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坐下來,詳細與女帝和姜易初解釋了一番。
女帝恍然大悟,“竟然是這樣!難怪我說鬱銀宸這個素不相識的人爲何會突然來參加你們的婚禮,還有,九重宮的守宮人也出現了,我原以爲是岷國無人可派,卻沒想到他們的目的竟是帶走久久。”
默了一瞬,女帝又問:“可是這件事和語真族宮主有何關係,他爲何也來了?”
荀久道:“大概是因爲鬱銀宸也是語真族人,又或許,這兩個人有着我們不知道的超乎尋常的關係,所以西宮良人會幫他。”
女帝眉宇間現出一絲憂色,“梵胤、西宮良人和鬱銀宸三人絕非等閒之輩,你們此去路途遙遠,我擔心中途會生變故,娘、外公和璇璣閣主再加上子楚四人能否敵得過他們三個?”
扶笙想了想,“四個人對他們三個的話,應該能勉強打個平手,不過……對付他們這些人,不能硬碰硬,得采取謀略,硬碰硬容易兩敗俱傷。”
“說得也是。”女帝點點頭,又問:“子楚府上的四大護衛,你就不準備帶着一兩個前去,也好有個照拂?”
“嗯,準備帶着徵義去。”扶笙道。
“徵義?”荀久眯了眼睛,忽然想起來扶笙曾告訴她徵義是岷國人。
“徵義是岷國人。”扶笙解釋道:“而且他肩負血海深仇,我想趁此機會回去幫他翻案。”
扶笙這一說,女帝、姜易初和荀久三人都面露疑惑,齊聲問:“什麼案子?”
扶笙耐心將徵義是岷國龍騎將軍府收養的嫡次子以及龍騎將軍府一夜之間慘遭屠殺的最後兇手被污衊爲徵義的事給三人說了一遍。
女帝和姜易初聽完後陷入沉思。
荀久蹙眉,“這種案子,感覺裡面有很大的內幕。”又問:“阿笙你說回去替他翻案,是否已經找到真相了?”
“這倒沒有。”扶笙搖搖頭,“不過……既然是陰謀,那就一定有破綻,只要花時間,想必不難。”
“說得也是。”荀久贊同道。
扶笙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看向女帝,“陛下可曾用過晚膳了?”
“還沒。”女帝道:“難得出宮一次,今晚準備在秦王府用膳,朕上次來可就沒吃到角義大廚的菜了,這一次怎麼也不能錯過。”
與扶笙對視一眼,荀久笑着道:“那好,你們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吩咐角義下廚。”
荀久說着便站起身往角義的院子去了。
扶笙淡淡看向姜易初,挑眉問:“姜丞相這一次準備在燕京待多久?”
“估計,明日就得回去了。”姜易初有些無奈,“最近魏國事情多,邊境又與齊國發生了些許摩擦,內部不太安生,我這一來一回的也耽誤了不少時日,原本今日就想回去的,奈何……”看了女帝一眼,姜易初眸光微閃,沒再繼續往下說。
女帝耳根一燒,不着痕跡地低下頭,勉強保持着平靜,“你要回去便去,怎麼說得跟我囚禁了你似的。”
姜易初好笑地看了女帝一眼。她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個心懷不滿的小女人,可她偏偏還不自知。
扶笙極少見到這樣的女帝,眼波微微閃動片刻,對着二人道:“我去廚房看一下久久爲何還不回來。”
淺咳一聲,扶笙也擡步出了書房。
扶笙一走,書房內的氣氛便有些奇異。
姜易初挨着女帝身邊坐下來,一手握住她的柔荑,眸色認真地看着她低垂的腦袋,“青璇,你若是捨不得我,就開口挽留一下,說不定我一心軟……”
“去你的!”女帝忽然擡起頭來瞪他,“誰要挽留你了,你愛留不留,反正我又沒用繩子拴住你!”
“你看,你分明就是生氣了。”姜易初忍住笑。
“我哪有?”女帝輕哼一聲,“我不過是在想子楚他們去岷國的事情罷了。”
“子楚他們去岷國,自有夫人和族長以及璇璣閣主這幾個絕頂高手隨行保駕,你擔心什麼?”姜易初有意逗弄女帝,連語氣中都含了點點愉悅。
女帝狠狠剜他一眼,“又不是你親人,你自然不用擔心。”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讓他們也成爲我的親人?”姜易初揚了揚眉。
女帝沒了話。
其實之前澹臺鏡說的那些話,她不是沒有考慮過。
既然要在一起,那就得光明正大。
可是兩個人的身份如此特殊,一個不可能嫁,一個不可能娶,究竟要怎樣才能光明正大,要怎樣才能不被世人詬病?
這麼一想,女帝頓時覺得頗有些頭痛。
再加上這段時日不斷有朝臣上諫請求冊封皇鳳君,女帝就更加無奈了。
姜易初看出了女帝面上的爲難,眼神霎時軟下來,微微帶了幾分心疼,溫聲道:“青璇,我方纔都是與你開玩笑的,你莫要放在心上。不過……族長說得不錯,我們兩個要在一起,終究是要光明正大的,我不想讓你被世人詬病,也不想你左右爲難,你且容我些時日,等再過些日子,我一定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女帝擡眼怔怔看着他。
眼前的男子一身如玉風華氣質,一如既往的眉目溫潤,笑容淺淺,嘴裡說出來的話更是暖得讓她有些心神錯亂。
“易初。”女帝不知不覺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眉宇,聲音帶着幾分感動,“辛苦你了。”
“傻瓜,你說什麼呢?”姜易初輕輕笑開來,“那些年你還在魏國的時候,我最大的心願是有朝一日你能收下我送的藥膏,可是每一次你都無情拒絕了,剛開始我還會難過,後來慢慢的就麻木了,或者說其實並不是麻木,而是想通了唯有拒絕我,那纔是勇敢果決的你。再後來,我最大的心願是你能戴着我親手雕琢的玉簪回燕京,然後時時刻刻將它戴在頭上。禮物你的確收下了,可路途中轉手便送了別人,我曉得以後又頹廢過一段時間,有些懊惱你還在魏國的時候,我沒能感化你。再後來,我入京,將那支簪子找了回來,用盡餘生所有的勇氣纔敢在宮宴那天晚上再一次歸還給你,可你卻告訴我要自重,那一瞬,我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不過……前些年的經驗告訴我,之前就被拒絕了那麼多次,再被拒絕一次其實也沒什麼。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些我以爲的你的冷心絕情,不過是一層遮蔽自己的外衣。更沒想到其實你心裡是有我的。”
說到這裡,姜易初雙手輕輕捧着女帝白皙的臉,“青璇,你可知,我如今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是什麼?”女帝有些怔愣,姜易初說的這些本沒錯,不過她向來冷清慣了,自己說不出口,此刻聽他說來,倒有些不一樣的別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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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完整的你,是上天賜給我最大的禮物,原本我不該奢求太多,默默守護就好,可這樣一來對你很不公平,倘若……”他眸光掃向她平坦的小腹,“倘若將來這地方有了寶寶,他的身份總不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我最大的願望是幫助子楚肅清六國,讓江山統一,到那時候,但願能有一處世外之地,十丈方圓,不受任何人干擾,是永遠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女帝有些震驚,“你是想……將來有機會的話,我們……歸隱?”
“嗯。”姜易初鄭重點頭,“你太累了,御極以來就一直在僞裝,私底下還要進行各種各樣的籌謀,你只是個女子,一個應該受盡丈夫疼愛的女子而已,你本可以不用那麼累,不用那麼苦。所以,我會盡我所能幫助子楚,等到江山平定下來,我希望我的願望也能達成。”
女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瞞了身份歸隱這種事,她的確有想過,曾經也準備這麼做,不過她那個是隱遁,計劃換個身份重新回來暗中掌權,暗中佈置籌謀,像姜易初說的這種,直接拋下江山,拋下六國子民歸隱於山林,從此廟堂之事再無瓜葛,她卻沒想過,也不敢想。
江山對她來說,從來不是探囊取物。
或許有很多人認爲她這個女帝是白撿來的尊位,是先帝臨終前一時腦抽纔會突然廢太子立下女帝。
可實際上,這個位置有多難得,只有她和子楚清楚。
當年若不是他們姐弟倆暗中謀劃,先帝不會死得這麼快,死得分毫不引人懷疑。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先帝應該廢太子立扶笙爲帝,可最後關頭,先帝竟讓他的貼身大太監擬旨廢太子立女帝。
女帝一直沒弄懂先帝的意圖,直到前些日子扶笙和澹臺鏡他們提起語真族的計劃,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語真族的野心並沒有止步於大梁國,而在於天下。
先帝正是因爲提前洞察了語真族野心,纔會忍痛立女帝意圖阻止語真族的計劃。
對於大燕而言,解決了一個巫族,如今周邊還有六國虎視眈眈,海外語真族更是暗中隨時有動作。
這個時候,她作爲帝王,無論如何都不能拋下萬千子民而歸隱。
國將危矣,家何在?
姜易初看出了她眼中濃濃的擔憂,認真道:“青璇,終有一日,你不用再擔心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會盡我之能助你砍斷所有荊棘。褪下龍袍,你依舊是我的女王。”
女帝心頭一暖,竟是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知道這是她聽到過最好聽最動人的話,出自她愛重的男人之口。
晚膳時分,女帝、姜易初、荀久、扶笙和澹臺惜顏都在前廳用。
璇璣閣主已經到來,澹臺鏡吩咐人溫了酒送去修德居,兩人一碰面就開始對弈,只喝了酒,連飯菜都沒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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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一晃而過,三日後,回門日。
扶笙早早就吩咐人將回門禮準備好,裝了好幾車。
好不容易停了幾日的風雪在這一日飄飄灑灑,冷風時不時透過湘妃竹簾進來。
荀久坐在馬車內,抱着暖手筒,腦袋枕在扶笙肩頭,心中卻一直在想明日啓程去岷國的事。
她早已因爲扶笙的鎖心咒不記得自己那些夢境,後來知道的事都是扶笙親自口述的。
猶記得大婚那夜在高塔之上,扶笙曾告訴她,她是五百年前的南岷女王鳳息轉世。
她那時的確是震驚的,震驚過後第一個問題是:“如果五百年前我是女王,那你是什麼身份?”
扶笙並沒有回答,狹眸中神色諱莫如深。
具體細節,扶笙並沒有多說,只告訴她五百年前南岷國破,國師鬱銀宸爲了讓她重生,陰差陽錯將兩個人的命運捆綁在了一起,他們這一次去往岷國,就是要解除命運的捆綁,解除……她和鬱銀宸的關係。
那一刻,荀久從扶笙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種無奈,一種隱忍的憤怒。
她不知道他在怒什麼,亦或者其實是在……擔憂什麼。
……
扶笙察覺到了荀久的出神,淡柔的聲音傳來,“在想什麼?”
“沒什麼。”荀久搖搖頭,立即斂了心神。
在他面前,她不想提起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可是在擔憂明日的行程?”扶笙緊緊盯着她不放。
“有點兒。”荀久不得不承認,扶笙有的時候就像會讀心術,總能把她的心思猜透。
方纔她這一出神,他想必也是猜透了的,只不過他不願提及鬱銀宸而已。
“有這麼多人陪着,你大可不必憂心。”扶笙幽幽道,“起碼,我不會讓那三個人靠近你半分。”
荀久沒說話,也沒做出什麼反應。
潛意識裡,她是不討厭鬱銀宸的,更何況聽扶笙說起那些事,她覺得一個肯付出五百年白髮剜心代價換她重生的人想必在五百年前愛極了鳳息。
對於鬱銀宸,她並非因爲出自於他的付出而感動,是確確實實打心眼裡討厭不起來。
她甚至還想過,如果沒有這些關係,沒有這些牽扯,他們很可能成爲朋友。
……
之前出嫁在醫師府是因爲季博然纔剛去世沒多久,府邸不宜立即操辦喜事。
如今過去了這麼久,今日的回門自然是直接去往大司馬府,也就是季府之前的府邸。
得知秦王妃三朝回門,莫管家早就帶了一衆人守在外面。
扶笙抱着荀久下了馬車再將她放下來。
荀久擡目,看着門楹上重新換了的鎏金牌匾,忽然心生感慨。
猶記得她第一次來的時候,牌匾上的字是“都統府”,如今不過短短數月,就已經時過境遷,府邸還是這個府邸,府邸裡依舊還有她稱爲“表哥”的季黎明,可卻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滿身痞氣,一副欠揍樣兒的季二少,而是府邸的主人,當朝三公之一的大司馬。
“老奴見過殿下,王妃。”莫管家上前一步,笑意盈盈。他曾是季博然在世時府裡的得力助手,如今府上雖然換了主子,可這主子卻是季博然欽點的繼承人,他自然是要留下來幫忙的。
荀久微微一笑,問:“表哥和千依姑娘可在?”
“都在呢!”莫管家樂呵呵道:“曉得王妃回門,二少早早就下了朝回來了,親自指揮着廚娘們備了酒菜,如今就等殿下和王妃到來了。”
荀久點點頭,吩咐小廝們將回門禮物擡進庫房,她和扶笙隨着莫管家進了府邸。
以前,荀久每一次來季府的時候,總是能見到各房各院的婢女小廝進進出出,如今二房三房全部搬遷去了三川郡,府邸了冷清了大半,婢女小廝也沒有從前那麼多,空置下來的院子雖然每日都有人打掃,卻終究沒人進去住,整個府邸顯得空曠而寂寥,有一種華美到極致時顯露出的滄桑感。
季黎明依舊住在他以前的南山院。
荀久和扶笙過去的時候,他正指揮着幾個小廝貼窗花,聽到莫管家的稟報後面上一喜,轉過身來,翻了個白眼:“你們倆怎麼這時候纔來?”
“已經很早了。”荀久無語,“難不成我得半夜三更就起牀來你大門前等着?”
季黎明無所謂地擺擺手,“莫說你半夜三更來我大門外等着,便是你昨日就過來宿在府裡,等着今日一早給哥哥我奉茶也是可以的。”
荀久更覺無語,“哪兒有你這麼不講規矩的人?”
“那些陳規爛俗對爺可沒用。”季黎明一邊說一邊領着兩人去了前廳,“外面天冷,你們還是仔細些,別凍着了,否則我府上的府醫可無法醫治你這個神醫。”
荀久好笑地睨他一眼,與扶笙共撐一把油紙傘去往前廳。
千依一早就去了廚房幫忙,聽聞荀久過來了,她忙淨了手就朝着前廳來,走得匆忙,沒有撐傘,進來的時候,烏黑髮絲上全是雪瓣。
季黎明無奈地低嗤一聲,“纔剛數落完表妹,這不,親妹妹又不規矩了。”
說完,瞅了千依一眼,“廚房離這邊這麼遠,你就不知道讓人準備傘?”
千依暗地裡與荀久對視一眼,笑着吐了吐舌頭。
季黎明繼續叨叨,“你如今可是大司馬府的主子,怎麼老是把自己當成奴婢,主子沒個主子的樣子,你再這麼下去,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嫁人。”千依走過來,笑着道:“是哥哥非要逼我嫁人。”
“你這小妮子!”季黎明眼皮一翻,“我這是爲你好,莫非你真想一輩子待在府裡不嫁人了?”
“的確是有這種想法。”千依笑吟吟答。
季黎明被她氣得不輕,連連喝了好幾杯茶才緩過來。
廚娘們動作迅速,沒多久就將酒菜全部備好。
粉衣婢女魚貫而入,擺了滿桌子的珍饈佳餚。
荀久他們幾人在桌前坐下。
季黎明站起身給每個人都斟滿酒,這才舉杯,眼眶有些紅,對着荀久道:“表妹,雖然我不太瞭解你們這一趟去往岷國是爲了什麼,但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好好照顧自己,早日回來。”
不待荀久開口,季黎明又將眼風掃向扶笙,“再有,子楚你小子可得對錶妹好一點兒,岷國那地方路途遙遠,又是騎馬又是坐船的,若是表妹回來的時候清瘦了一丁點兒,我定饒不了你。”
“你大可不必憂心。”扶笙笑意淺淺,舉杯回敬,“興許等回來的時候,她肚子裡已經有了小東西,到那時,她便是想瘦都瘦不了。”
“誒,這個主意好。”季黎明突然笑道:“你們趕緊生一個,將來本少便教他習武,一定給你培養出一名大將來。”
荀久撇撇嘴,“你說得輕巧,當十月懷胎是動動嘴皮子呢!”
千依忍俊不禁,“是啊哥哥,女子十月懷胎是很辛苦的,阿久便是現在有了身孕,那也還得養到明年,孩子才能出生,哪兒有你這麼猴急的?”
季黎明很不好意思地撓着腦袋笑笑。
……
啓程去岷國的這一日,天上下着小雪,所有人約定好在城門口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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