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扶笙商議好,荀久轉過身來,看了看季黎明,溫聲問:“表哥,你沒事兒了?”
“死不了!”季黎明磨着牙,恨恨看了荀久和扶笙一眼,只覺得這兩個簡直不是人,竟然站在義莊大門前就在討論晚上去哪裡吃飯。
簡直就是在變着花樣膈應他。
荀久不禁笑出了聲,“怎麼了?還生氣了?來之前我不是再三強調了麼,義莊並不是衣香鬢影的胭脂巷,這裡只有死屍沒有姑娘,你還偏不信,說什麼非要做我和夭夭的護花使者,現在好了,護花使者啥事兒都還沒做呢,就自己先倒下了,你也太不稱職了。”
季黎明鼻腔裡哼哼兩聲,“我還不是擔心你……”
“擔心我什麼?”荀久眨眨眼。
“自然是擔心你被某些人欺負了去。”季黎明垂下腦袋,這次的聲音放小了些。
扶笙內功高絕,自然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微微勾脣,他道:“你不用那麼着急嫉妒我身邊有個人可以欺負,因爲以後你嫉妒的機會多了去了。”
這花式虐狗……
荀久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彷彿無形中被一箭射中心臟,季黎明憤然起身,“子楚你什麼意思,我身邊怎麼就沒人了,本少生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每天有大把姑娘送上門求着給我暖牀呢,那是本少懶得要!”
陶夭夭忍俊不禁,掩脣而笑,還不忘衝荀久擠擠眼。
扶笙淡淡瞥他一眼,“你總說你懶得要,可你不懶的時候似乎也是一個人。”
再一箭射中心臟,季黎明一口老血涌上喉嚨口,抖着手指指着扶笙,“我,我殺了你——”
在季黎明生無可戀的哀嚎聲裡,一行人沿着來時的路緩緩啓程回燕京城。
荀久依舊是和陶夭夭同乘一車。
“夭夭,待會兒我們要去外面吃飯,你可得來啊。”荀久從窗外縮回腦袋,語聲溫軟。
“我……”陶夭夭還沒完全從屍臭中解放出來,臉上還有些許青灰之色,神情尷尬道:“我吃不下。”
荀久噗嗤一笑,“你該不會還在想着剛纔的屍體?”
說到這裡,荀久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方纔解剖開屍體時看到的內臟器官以及那股難以抵制的惡臭。
直犯惡心,荀久趕緊止住了話語。
陶夭夭好不容易纔將那一幕給暫時忘了,荀久再這麼一提,她頓時又臉色難看起來。迅速撫了撫胸口,她道:“我就不去了,還是回府沐浴好好睡一覺,否則要真跟你們去酒樓,指不定見到那些大魚大肉會失態影響你們吃飯。”
陶夭夭這麼一說,荀久更加難受了,嗔她一眼,“你快打住,別噁心我了,我這才還不容易緩過氣兒來,被你這麼一講,如今是半分食慾也沒有。”
陶夭夭低低一笑,“有秦王這麼個風華絕代的人跟在身邊,你光是看看就飽了,自然不會有食慾。”
說完,她想起了剛纔秦王在義莊大門前吃葡萄的那一幕,又笑道:“不過今日這一趟我總算沒白來,至少見識了震古爍今的一幕。原以爲秦王好潔成癖,義莊這種地方定是不屑於踏進去一步的,卻沒想到他不僅進去了,而且還那麼鎮定,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能在那種地方吃得下東西。”嘆息一聲,接着道:“果然是高手的世界我不太懂。”
“對了。”陶夭夭心思一動,“阿久,你說秦王會不會是因爲武功太過高強所以聞不到那些屍臭?”
“這個……有可能!”荀久佯裝點點頭,暗地裡卻翻了個大白眼。
扶笙之所以要吃東西,就是爲了膈應季黎明呢!
不過他這種高潔清逸的人能在那種**之地有食慾,的確是太過讓人震驚。
陶夭夭見荀久點頭,目中露出豔羨的神色,“我也好想學武功啊,每次看見那些武功高強的人飛檐走壁,點江踏水,就覺得好恣意。”
荀久無奈地聳聳肩。
她其實比陶夭夭還想學武功,有了武功,在很多事情上,她便沒有那麼多限制,更不會拖扶笙的後腿。
可是她已經過了及笄之齡,骨骼發育完整了,如今纔想要學武功,是件非常艱難的事。
心思流轉,荀久突然想起與招桐去找燕老伯的那天,她從餛飩攤上站起來往醫館一直跑,按理說來,她這副嬌弱的身子不該有那樣連招桐都比不上的速度纔對,可當時的她確實沒有疲累和喘不過氣的感覺,只覺得身姿輕盈如燕,跑起來毫不費力。
莫非,她就是傳說中骨骼清奇的武學奇才?
想到這裡,荀久心中竊喜,等有機會一定要讓扶笙幫忙看看,倘若這具身體真是武學奇才,那她後期可得好好加緊學習,把之前荒廢的十五年給補回來。
“阿久你笑什麼?”陶夭夭察覺到了她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荀久笑着擺擺手,“就是覺得秦王那怪癖好好笑。”
“是麼?”陶夭夭似信非信,面色狐疑。
荀久收斂了深色,安靜下來,過了好久纔開口問:“夭夭,你是不是想動用自己的人脈去找能幫宮義解除蠱毒的人?”
“的確是有這個想法。”陶夭夭點點頭,“陶氏幾房多得是經商的人,他們常常在外行走,奇聞異事定然也聽過不少,待我恢復過來,再擇個日子返回上庸一趟去拜訪那些叔嬸,讓他們幫幫忙打探打探。我相信總會找到辦法的。”
荀久沉吟一瞬,低聲道:“你可曾想過,宮義也許根本就不想拿掉體內的蠱蟲?”
“這……”陶夭夭一時語塞,垂下小臉,面色有些落寞,“我還真沒想過。我也是偶爾有一次無意中碰見宮義在蘆葦叢中療傷,再結合二少說的他體內有蠱蟲,我便猜想那東西發作的時候想必很痛苦,所以纔想要尋找能解斷情蠱之人幫他解脫。”
蘆葦叢中療傷……
荀久心思一動,立即想到上一次宮義要求強行拆線,後來便連夜出去打探楚國情報,第二日與陶夭夭同乘一車歸來,想必如今陶夭夭口中的“療傷”便是那一次了。
心中恍然,荀久暗自唏噓,難怪陶夭夭和宮義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會突然出現在同一輛馬車上,卻原來是有了這麼一段“豔遇”。
眸光微微閃動,荀久如實道:“斷情蠱的確限制了他不能動情不能動怒,不能情緒波動,可也有好處,就是百毒不侵,一旦中了毒,他體內的蠱蟲便會幫他將毒素吸出來。”
“竟然還有這種好處?”陶夭夭驚了一驚,面色更加黯然。
宮義或許根本就沒想過要動怒動情,所以對於他來說,不波動情緒簡直毫無難度,那麼,蠱蟲便不會發作,沒了壞處,就只剩下百毒不侵的好處。
這樣一來,宮義還會想要剔除蠱蟲麼?
荀久是過來人,自然一眼就看穿陶夭夭的心思。
拍拍她的肩,荀久安慰地笑笑,“你先別灰心,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是有軟肋的。之前女帝寧願等死也不願讓我開刀醫治,後來我軟磨硬泡,再加上洛姐姐的突然到來,似乎是突然被刺激到了,她竟在轉瞬間就答應了我接受治療。”
陶夭夭愕然看向荀久,“洛姐姐?”
“嗯。”荀久頷首,“就是姜易初的表妹容洛,顧大將軍的新婚夫人。”
陶夭夭恍然,“原來如此。”眸色一動,又問:“女皇陛下之前爲何不要你醫治?”
“我也不清楚。”荀久無奈地搖搖頭,“後來還是因爲洛姐姐被探出了喜脈,她才突然說要接受醫治的,興許是我還小,不懂得她們對於孩子的渴求之心!”
陶夭夭也不懂,所以不再深究,又將焦點放到宮義身上來,“你說,宮義的軟肋會是什麼?”
荀久將季黎明那番話認真想了想,斂眉道:“表哥說,宮義體內的蠱蟲是他孃親自種下的,你想一想,一個正常的母親怎麼可能會往自家兒子體內放蠱蟲?這其中,肯定有着很大的隱情,只不過目前我們不清楚而已。要想找到真相,就得讓人去苗疆打探消息。興許宮義的母親還活在世上,你找一千個會解蠱的人來都不及他母親親自爲他剔除蠱蟲。”
“阿久果然是個妙人。”陶夭夭面上晦暗頃刻退去,輕輕一笑,露出一排潔白貝齒,“你這麼一分析,我反而放下了心,你說得對,我如今還沒開始行動,不能就此打退堂鼓,怎麼也得先努力一把再說。”
“你能想通透最好。”荀久亦會心一笑,心中祈禱宮義能早些開竅,羽義和阿紫煎熬了九年才修成正果,女帝和姜易初還在痛苦折磨中,夭夭和宮義這一對可別再出任何岔子,否則她這個旁觀者都快心力交瘁了。
“可是……”陶夭夭輕咬下脣,“陶氏人脈再廣,也斷然廣不到苗疆去,我要怎麼做才能得到那邊的消息呢?”
“這個啊,就不用你操心了。”荀久道:“我之前聽商義無意中提起過,他們五個似乎是要去苗疆,前後一聯繫,我猜測大約就是爲了宮義體內的蠱蟲而去的,到那個時候,說不準我和秦王也會去苗疆走一趟,趁此機會,我會盡力查出真相,早日讓宮義解脫。”
“你說真的?”陶夭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荀久揉着額頭,“他們要去苗疆這件事,我在認識秦王的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了,還是商義親口所說,絕對不會有錯的。”
“真是太好了!”陶夭夭驚喜一笑,“阿久,你們若是要去苗疆,能否提前通知我,我……也想與你們同行。”
看着她眼眸中的誠摯與渴求,荀久有些心軟,但隨即正了正臉色,否決道:“不行,你的身份擺在那兒,不可隨意離開燕京,更何況,就算秦王同意你去,陶氏老夫人就會同意麼?你可是大房唯一的女兒,又是老夫人的心頭肉,她怎麼可能放心讓你去苗疆那麼遠的地方?”
陶夭夭皺眉噤了聲,面上頗有不甘。
“好啦!”荀久寬慰,“你也別想那麼多,有我和秦王出馬,難道還讓你放不下心?”
陶夭夭脣瓣動了動,終究還是將沒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我曉得你是想親自陪着宮義去。”荀久柔聲道:“可就目前來講,你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而他那邊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算你要去,在去之前,是否得多和宮義接觸接觸,他不會動心,那你也得想個辦法讓他曉得你自己的心意纔是,否則豈不是瞎忙活?”
“是這個理兒。”陶夭夭眼神一亮,終於釋然笑開來,“阿久不愧是過來人,在這方面你可比我有經驗多了。”
“我這可不是什麼經驗,就是正常推理而已。”
陶夭夭嗔她一眼,語氣中卻滿含豔羨,“是了,你和秦王的發展就跟騎了千里馬似的,纔不像我和宮義,我一個人在這邊瞎操心,可他卻什麼都不知道呢!”
聽到陶夭夭這誇張的比喻,荀久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楚國商船密室那一夜,要說速度像騎了千里馬,也全是因爲設計密室的人該死的在蠟燭裡面放了那種藥。
若不是那突破天際的一夜,她和扶笙估計還停留在他傲嬌,她死不開口的階段,光是想想,荀久就覺得過程好艱辛。
陶夭夭偏頭看着荀久一邊出神一邊嘖嘖搖頭的樣子,滿心不解,試探着開口,“阿久,你還好?”
“啊?”荀久聞聲回過神來,趕緊笑道:“沒事兒,我剛纔就是在想今晚要怎麼狠狠宰表哥一筆。”
“啊……你還真吃得下去啊?”陶夭夭抖了抖身子,似乎又看到了義莊內的屍體,聞到了屍臭一樣,滿身不自在。
嘿嘿一笑,荀久聳聳肩,“雖然說當時的確挺噁心的,但我向來拒絕不了美食,所以,在美食麪前,一切都是浮雲。”
“服了你了。”陶夭夭哭笑不得。
馬車先到達荀久的宅邸,與季黎明和扶笙商定了晚上吃飯的時辰後,荀久與陶夭夭揮手道別後欣然進了大門。
柳媽媽正在給長了嫩芽的草藥澆水,見到荀久回來,笑問:“姑娘,今日進行得可還順利?”
“還行。”荀久進屋將醫藥箱擺好後再出來,敏銳地嗅了嗅自己周身上下,不悅地皺了皺眉,“柳媽媽,你去幫我準備些熱水,我待會兒要沐浴。”
柳媽媽似乎也聞到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屍臭味,躊躇片刻,還是如實道:“姑娘,您明日該不會還得去義莊?”
“怎麼了嗎?”荀久轉身看她。
柳媽媽囁喏道:“這味道……實在是……奴婢擔心姑娘會受不了。”
“這倒沒什麼。”荀久輕笑,“習慣了就好,不過我還真不打算再去義莊了。”
“真的?”柳媽媽喜道:“那可太好了,不管哪裡的義莊,都晦氣得很,奴婢還擔心姑娘去久了會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既然從明天開始就不用去了,那奴婢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荀久想起了晚上季黎明請客,又道:“柳媽媽待會兒可以不用**思爲我備飯了,晚上表哥請客,我會出去一趟,你呀,就等着招桐從雲水齋回來便是。”
“奴婢曉得了。”柳媽媽連連應聲,放下花灑徑直去了廚房,不多時便將沐浴的水準備好。
荀久早就受不了自己那一身的屍臭味,一聽到柳媽媽來說沐浴的水準備好了,立即迫不及待去沐浴,還不忘吩咐柳媽媽將她換下來的那一身衣裙焚燒了。
暮色時分,季黎明果然親自來接人。
荀久已經換了一身全新的衣裙,着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裙,流雲髻上簪海水紋白玉簪,垂瑪瑙流蘇。
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腮邊髮絲輕軟隨風拂面,本就妖媚無骨,此刻更添撩人韻味。
季黎明騎在馬背上,神情呆愣地看着荀久款款走出來,許久纔回過神,嘖嘖嘆道:“可惜啊可惜,這麼朵嬌花竟被子楚那座冰山可霸佔了去,早知道你們倆會有這麼一段,中秋那天晚上我就該直接將你帶走,興許現在……”
“拉倒你!”荀久對他翻了個白眼,“哪個女人受得了你三天兩頭往青樓跑?”
“我還單身!單身懂不?”季黎明高聲強調,“作爲一個沒有家室的男人,逛青樓並不犯法。”
“嗯,我非常理解你。”荀久認真地點點頭,“畢竟,你一直一個人嘛,難免晚上寂寞孤單冷。”
季黎明:“……滾!”
“這還真辦不到。”荀久挑眉笑,“說好了你請客的,那我們只好卻之不恭了。”
季黎明無語地看着她,“你今日纔剛剛解剖了屍體,那些腸子肝臟什麼的,想必如今還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你確定待會兒去了酒樓真的咽得下去?”
荀久被他這麼一說,直犯惡心,瞪他一眼,她怒道:“季黎明,你少在這裡噁心人,再敢多說一句,我待會兒就專門挑最貴的點,不掏空你的腰包不罷休!”
“得嘞!”季黎明攤攤手,“你們兩個都是祖宗,一個能在義莊吃東西,一個能在解剖完屍體之後吃東西,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二少我天生一股清流,不與你們同流合污,懶得與你計較。”說罷,他衝荀久伸出手,“上馬,我先帶你去點菜,否則等子楚那個潔癖狂魔沐浴完趕來,酒樓都快打烊了。”
“說好了吃飯的地點由我定的。”荀久沒有將手遞給他,擡目看着季黎明,臉上堆笑。
“行!”季黎明答應得乾脆,“你先上馬,想去哪兒我便帶你去哪兒。”
欣然一笑,荀久將手遞給季黎明。
他稍稍一用力,她便被帶上了馬。
“去哪兒?”季黎明調轉馬頭,偏頭看荀久一眼。
荀久想了想,道:“那地方沒有名字,就是個小酒館,在臥龍大街磯石巷,你只管朝着那個方向走便是,到了我會提醒你。”
季黎明有些不解,“本少請客,怎麼能去那種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酒館?小表妹莫非是心疼我的錢袋,想爲我省錢?”
荀久狠狠翻了個白眼,“收起你的白日夢,我之所以去那裡,是因爲他們家有好酒,好酒配上特色菜,絕對能勝任燕京大酒樓裡的珍饈佳餚。”
聽說有好酒,季黎明立即來了興趣,兩眼放光,忙問:“什麼好酒,你先說說。”
“不說。”荀久輕哼,“說了就不叫驚喜了,等去了你自會知道。”
話完,荀久伸手掐了他的腰身一下,輕嗤,“還不快走,你是想等着酒館打烊然後賴賬麼?”
季黎明痛呼一聲,“你下手也忒狠了,有你這麼對錶哥的麼?”
荀久笑得燦爛,“美食麪前無表哥,你就別跟我打親情牌了,行不通。”
“近墨者黑!”季黎明憤憤然,策馬往臥龍大街方向而去,老成持重地道:“這纔跟了子楚幾天的功夫,就學會了他那套不近人情的言論,表妹我可提醒你,子楚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鬼,你最好儘快匯入表哥的清流,否則跟着他學壞了我可拯救不了你。”
“不用你拯救。”荀久望着兩旁街道上飛速而過的瑩瑩燈火,低笑,“他便是地獄來的惡魔,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惡魔,我會將他拯救成人。”
季黎明不屑地呵呵兩聲,“自討苦吃!”
荀久揚眉,“甘之如飴。”末了,又補充,“反正你這種沒心沒肺沒伴侶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一天之內中了三箭,季黎明險些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回頭狠狠瞪了荀久一眼,“連你也這麼說我!”
“我沒說錯啊!”荀久無辜眨眨眼,“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該正正經經找個夫人了,整日流連花叢,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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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你說得這般嚴重?”季黎明氣哼哼道:“我那是在找……”
心思一動,荀久追問:“找什麼?”
“自然是找心儀的姑娘。”季黎明背對着荀久的雙眸裡破碎開一抹幽光,轉瞬而逝,立即又換上了之前的挑達之意。
荀久敏銳,清楚地感覺到他方纔的一瞬間僵硬,眸光流轉,她試探問道:“你若真在青樓看中了姑娘,季老爺子會同意讓你娶進門麼?”
“你關心這個做什麼?”季黎明撇撇嘴,“莫非你還吃飛醋?”
“少自戀!”荀久擡腳踹了他一下,“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讓你找尋這麼多年?”
季黎明想到她剛纔的賣關子,也學着她的話還回來,“等我找到你就曉得了。”
荀久“切”了一聲,心中明白從他嘴裡套不出任何消息,索性不再說話,眼風飛快往旁邊掃,目光突然攫住一輛樸素的馬車。
馬車裡的人微微掀簾,荀久剛好看見了熟悉的面容。
“表哥快停一下,我看見熟人了。”荀久急匆匆對着季黎明開口。
青驄馬正跑得飛快,季黎明甫一聽到荀久的聲音就立即勒緊馬繮。
馬兒驟然停下,前蹄高揚,背上肌肉墳起,嘶鳴聲響徹天際。
這突如其來的急剎車,險些讓荀久直接栽下去,幸而她早有防備,緊緊抱住了季黎明的腰身才沒有當衆出醜。
馬兒前蹄落地時,荀久大鬆了一口氣。
季黎明卻不樂意了,蹙眉回過頭看着荀久,“表妹想抱我,也不用使這麼兇險的法子?你坐在後面,又沒有武功,可有想過萬一剛纔一個不穩摔下去直接摔死了怎麼辦?”
荀久怯怯看他一眼,吐吐舌頭,訕笑道:“失誤失誤,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啦!”
無奈地嘆口氣,季黎明將眼風掃向不遠處的那輛馬車上,問她:“你剛纔說看見了熟人,是誰?”
“是洛姐姐。”荀久鬆開季黎明,慢慢跳下馬,轉身看着季黎明,“魏國丞相姜易初的表妹,不知道你識不識得。”
季黎明搖搖頭,“沒聽說過。”
“那好,你在這兒等我。”荀久道:“我去去就回。”
“你快點兒啊!”季黎明提醒她,“否則待會兒酒館打烊了可不關我的事。”
不待他說完,荀久已經快步走向了馬車,對着裡面輕聲問:“是洛姐姐嗎?”
裡頭容洛聽到熟悉的聲音,素手掀簾探出頭來,見到是荀久,面露驚訝,“這麼巧,久姑娘也來逛街?”
“朋友請客,正準備去吃飯。”荀久見車廂裡只有容洛一人,不由得疑惑,“只洛姐姐一個人來嗎?”
容洛面色嬌羞,聲音亦低了幾分,“難得來一趟燕京,我從宮裡出來以後便央了阿修帶着我出來逛逛,卻不想突然之間想吃酸的,一刻也等不了,只好讓車伕停下來,阿修已經去買了,如今還沒回來呢!”
荀久湊近容洛,神秘笑問:“你跟顧將軍說了懷孕的事兒?”
“沒,沒有。”容洛面上緋紅更甚,眸中亦有幾分緊張,“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說。”
“洛姐姐還害羞呢!”荀久打趣道:“還能怎麼說,自然是用嘴說了。”
容洛又羞又惱地嗔她一眼,“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跟阿修是那種無話不說的好哥們兒,我一直以爲他是把我當兄弟看的,無關性別,可是後來……”她羞赧地垂下頭,似乎再說不下去。
“後來,顧將軍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是麼?”荀久好笑地看着容洛,“這是好事兒啊!”
“就是因爲他捅破了這層紙,然後我也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將他放在心上了,所以之後再見面,總覺得渾身都不自然,總擔心他會不會在意我的穿着打扮或者是言談舉止,從前無話不談,等明白了心意後,反而每一句話都要仔細斟酌過後纔敢開口,就怕說錯了會引得他笑話。”
“初戀少女。”荀久笑吟吟問:“那後來呢?”
“後來,沒多久他就來我們家提親了。”容洛聲音越發低弱,“我當時的確挺慌亂無措的,可是我爹孃並沒有反對,他們很喜歡阿修,直接同意了,再後來……再後來我們就大婚了。”
荀久心中好笑,原來這對青梅竹馬雖然大婚了,可感情路纔剛剛開始呢!
“雖然大婚了幾個月。”容洛接着道:“可我每一次見到他,心還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有的時候感覺都快跳出來了,再有就是這次懷孕一事,我覺得太突然了,感覺我還是個孩子,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又是歡喜又是糾結,所以,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荀久“咦”了一聲,“洛姐姐是不想要孩子麼?”
“也不是。”容洛微微抿脣,“就是覺得突然,我和阿修纔剛開始呢,就多了一個小生命,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這樣啊。”荀久恍然,“你如今還處在初戀少女春意萌發的階段裡,見到他會心跳,會臉紅,會手足無措,這些都很正常的,他是你夫君,是你要相守一輩子的人,以後多多相處就習慣了,至於寶寶……我之前替你看過,很健康,你多多走動也是對的,不過不能太過勞累,否則寶寶受不了。”
“久姑娘……”容洛認真聽她說完才柔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在阿修面前這樣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很沒骨氣?”
“當然不會。”荀久欣然道:“骨氣是留給敵人的,嬌氣纔是留給夫君的,我相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跟一個冷冰冰硬邦邦的女人同牀共枕,偶爾在男人面前撒嬌示弱,並不代表沒骨氣,反而會激起他的保護欲,讓他覺得你需要他,這樣一來,他的自信心會更甚。最重要的是,這樣能增加兩人之間的感情。”
“真的嗎?”容洛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其實我原來也混軍營,跟阿修是好哥兒們,可我發現大婚之後,我都快不認識現在的我了,以前那個心直口快、毫不避諱的容洛似乎在一夕之間就消失了,這讓我很鬱悶。”
“你呀,就是被他寵壞了,整日泡在蜜罐裡還不自知。”荀久拍拍容洛的手背,“實際上你以前那份堅毅果敢並沒有被泯滅,只不過暫時收起來了而已,因爲在他眼裡,你不是女將軍,也不是女強人,只是一個需要被人疼愛的女子而已。在他面前,你不需要戒備,只需要被寵愛,所以你就在不知不覺中散發出了作爲女人最原本的嬌柔特質,其實這沒什麼不好。”
“原來……是這樣啊!”容洛若有所思,但更多的還是不解,“那他到底是喜歡我嬌柔一點呢還是喜歡我上陣殺敵的英姿呢?”
“都喜歡。”荀久果決道:“你在戰場上的颯爽英姿是留給敵人的,溫柔特質卻是屬於顧將軍一個人的,不管哪一面,都是一個你罷了。”
聽了荀久這番話,容洛懸在心中的巨石才終於落了下去,笑道:“若非久姑娘這一番提點,我可能還得糾結好長時間呢!”
“好啦,放寬心,安心養胎,我還等着你帶上寶寶再來燕京找我們玩呢!”
荀久話音才落,顧辭修已經提着一籃子橘子過來,見到荀久也在,他大爲詫異,“久姑娘也來這邊逛夜市麼?”
“嗯。”荀久懶得再解釋一遍,索性點頭應了。
容洛一見到顧辭修手裡的橘子,雙眼一亮,趕緊伸出手討要,“阿修,快給我拿一個。”
“哦……”顧辭修回過神來,迅速將竹籃放在地上,取出一個剝了皮摘了絲動作輕柔地遞給容洛。
容洛欣然接過,趕緊掰開了就往嘴裡送,還沒嚥下就皺了眉。
顧辭修臉色一變,手裡的另一個橘子驚得掉在地上,“洛洛,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容洛擡起眼,哭笑不得地盯着他,“甜的!我叫你買酸的,你竟然買了一竹籃甜橘,難吃死了!”
“啊?”顧辭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道:“我剛纔過去的時候,小攤上的確有酸的,我嚐了一個,險些掉牙,我擔心你吃不了,所以特地讓老闆給換了甜的。”
顧辭修說完,自己剝開一個吃下,點頭道:“很甜啊,很好吃,洛洛你怎麼會不喜歡呢?”
望着顧辭修無奈又無解的呆萌樣子,荀久咯咯笑出來,“顧將軍在戰場上待慣了,只怕不懂得伺候新婚夫人。”
顧辭修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時也不好反駁,雖然他在大婚前特地去請教了母親要如何照顧心儀的女子,母親教得也很詳細,可洛洛這兩天的表現確實有些反常,出乎了他的認知和意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就比如眼下的甜橘,明明爽口生津,她卻不喜。
可洛洛以前分明不喜歡那麼酸的東西。
“阿修,你怎麼這麼笨?”洛洛無語地瞪他一眼,“你可知我爲何要讓你去買酸的東西?”
“洛洛這幾日換口味了?”顧辭修試探着問了一句,立即遭了容洛一個大白眼。
他只好向荀久投來求救的目光。
荀久不看他,想着這種驚喜,自然不能由她說出來,否則達不到驚喜的效果。
她看向容洛,眉開眼笑道:“洛姐姐就別再繞彎子了,否則顧將軍腦袋都會猜破的。”
容洛瞧着顧辭修那一臉茫然的呆萌樣,又好氣又好笑,“我這是……有身孕了纔會想要吃酸的,你怎麼就是想不到這個點上呢?”
顧辭修聞言,整個人都呆愣住,驀地瞪大眼睛,看一眼容洛,又看一眼荀久,口齒不清地問:“久……久姑娘,洛洛她……真的有身孕了?”
“千真萬確。”荀久笑着點頭,“我親自給看的脈,絕對不會出錯的。”
“也就是說,我要當爹了?”顧辭修語聲喃喃,完全沉浸在了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中,“洛洛,你快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夢,都是真的對嗎?”
“阿修,你莫不是傻了?”容洛無奈地扶着額頭,“這當然是真的,久姑娘親自給看的診,難道還能出錯不成?”
得到了萬分肯定的答案,顧辭修喜不自勝,“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不行,我得儘快把這件事告訴子楚和表哥,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容洛一臉哀怨地看着他,“那些都不要緊,你倒是趕緊的去重新給我買酸橘啊!”
“哦對對對。”顧辭修這才反應過來,扔給容洛一個寵溺溫潤的笑,“我這就去給你重新買,一定酸。”
“這還差不多!”容洛看着顧辭修遠去的身影,沒好氣地低嗤,“人家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我怎麼覺得懷孕的是我,傻的卻是這個男人?”
荀久也被顧辭修那個反差萌給逗樂了,想着堂堂生殺予奪的大將軍在得知夫人懷孕後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若是有一天她也懷孕了,扶笙會是什麼表情?
------題外話------
【某衣掩脣奸笑】→_→啊哈哈哈哈,老孃不給你們大婚,還想懷孕?
久久:強烈建議打死樓上。
阿笙:久久的話就是聖旨,樓下的去執行。
小明:【生無可戀中】爲什麼每次躺槍的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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