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沈雲纖不再詢問孩子的事，心中鬆了一口氣。
傷痛不能一次降臨，分開來，也許能降低痛處帶來的傷害。
他天真地以爲沈雲纖是忘了，實際上她是故意的。故意假裝忘了，故意等着春兒把這件事說出來。
這樣，才能看到沈邊被雷劈的表情。
春兒就被關在另一個房間裡，趙大和錢二在看守。
常安得了命令，不一會兒就把人帶進來了。
期間，茯苓也被丫鬟攙扶着趕來了。
她一進來就往沈邊身上撲，“老爺，您沒事吧。”
沈邊跪在地上，沒有想象中的感動，反倒臉色鐵青。
原因很簡單，他在茯苓面前一向是高大威武的。現在，他談何威武。
此時的沈邊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丟臉。
可惜，茯苓並不知道沈邊的想法。她以爲只要表現得足夠關心沈邊，沈邊就會感受到她的心意。
於是，茯苓開始了她的表演。
“老爺，您膝蓋骨不好，前些年上戰場受了傷，如今受不得寒氣啊。”她這是在提醒讓沈邊跪下的那人趕快讓他起來。
放眼整個屋子看去，除了三皇子龍玉熙就只有貴爲王妃的沈雲纖能有這個權利讓沈邊下跪。
這兩個人她都惹不起，她雖然有心撒潑，卻是有心無力。
沈雲纖怎麼會聽不出茯苓的意思，假意震驚道:“在本王妃的印象中，沈將軍可是硬朗得很，現在怎麼如此脆弱了？
沈將軍快快起來，你可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若是因爲本王妃的事跪壞了膝蓋骨，沒人出去打仗可怎麼辦。”
沈雲纖話落，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那人便是王老頭子，他看見沈雲纖一個勁兒地諷刺沈邊，實在是忍不住，就笑了。
他笑了就笑了，也沒人能把他怎麼樣。他不過是一個大夫，一個達官貴人都趨之若鶩的大夫。
莫說是沈邊現在沒有精力處置他，就算他有精力，想要把他怎麼樣，還是要費一番心思的。
王老頭子這一笑，龍玉熙似乎也有一點兒忍不住。
輕輕地哼了一聲，覺得不合時宜，便又忍住了。
沈雲纖這話說的真毒，沈邊都老了，雖然還沒有到退休的年齡，可真要他上戰場也是不可能的。
歷史上雖然有花甲將軍上陣殺敵，英勇奮戰，但那一定不是沈邊。
茯苓聽出了沈雲纖的諷刺，但她還是樂呵呵地拉沈邊起來。
諷刺就諷刺，不就是話難聽了點兒嘛，又沒有實際傷害，忍忍就是了。
沈邊卻不以爲然，從來就只有他諷刺別人，何時有過別人如此羞辱他？
“滾開。”沈邊大力推開茯苓。
茯苓一時沒有防備，被沈邊推倒在地上，“哇呀”一聲慘叫。
沈邊想到她肚子裡還有孩子，臉色一緊，覺得自己下手重了，想要上前扶起茯苓，又拉不下面子。
其他人自然不會前去顯示他們的好心，不過是一個姨娘，不值得他們動手。
沈雲纖冷眼旁觀，人家是一家人，她這個外人可不好意思上前打擾。
還是菡萏心軟，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茯苓，檢查她是否受傷了。
茯苓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沒有感到異常，這才放下心來。
她被菡萏攙扶着起身，屁股上的刺痛傳來，她委屈得想要掉眼淚。
等菡萏站穩，沈雲纖這才問道:“九姨娘沒事吧？”
茯苓忍着疼痛，福了福身子，道:“多謝王妃關心，妾身沒事。”
“哪裡能沒事呢，姨娘不必逞強。本王妃可是看見了，你這一摔摔得實。咱兩都是懷有身孕的人，可要多注意些。
也許你當時沒有感覺到異常，可是，說不定孩子在肚子裡就出事了。反正王大夫在這裡，就讓王大夫給你看看。”沈雲纖道。
說到孩子，她和往常一樣摸了摸肚子，臉上閃過一絲慈愛。
茯苓看了看沈邊，最後咬咬牙還是點頭了，“多謝王妃，妾身和孩子感激不盡。”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若是沒了孩子，她的正夫人的爲知己就沒指望了。
就算沈邊不喜歡她受王妃的恩惠，但這也是爲了他的孩子，應該不會責怪她吧。
“不用謝，同樣都是爲人母，本王妃理解姨娘的心情。”沈雲纖笑了小，轉身對王老頭子道:“王大夫麻煩你給姨娘看看吧。”
“是。”老頭子一臉不樂意。
沈雲纖暗笑，能指使得了老頭子，這感覺真是不要太好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一定要好好利用上。
“來人，給九姨娘拿一張軟墊子來。”沈雲纖十分體貼道。
她並沒有多想照顧茯苓，一來是真的念在她身懷六甲的份兒上，她還不至於放着孩子不管。
二來，她是想故意噁心沈邊。以前都是沈邊高高在上，現在，他跪着，她卻給茯苓賜座。
二者一對比，足見沈邊會有多氣。
老頭子在一旁給茯苓看診，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茯苓身上。
只有鄒莊看見了沈雲纖臉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回過頭來，看着菡萏道:“姨娘放心，王大夫醫術高明，能把王妃從鬼門關拉回來，一定能保住你和孩子。”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雲纖。您這還在病着呢，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
沈雲纖成功接收到鄒莊的提醒，掐了掐藏在暗處的柔荑，臉色瞬間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茯苓聽到說保住她和孩子，心裡一緊，萬一這孩子出事了，老爺怕是不會再碰她了。
老頭子在開口之前想了一下，雖然大人和小孩都沒事，但似乎他應該讓她們“有事”。
既然他這徒弟把他給搬出來了，他理所應當地幫幫她。
“大人無事，只是動了胎氣，需得好好養着，否則有流產的可能。”老頭子嚴肅道。
茯苓聽到流產兩個字，驚慌道:“王大夫，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能救我的孩子。”
“姨娘放心，一會兒我會開一張方子，姨娘只需要按照藥方服藥就好。至於診金，姨娘按照慣例，稍後送到妙春堂就是。”老頭子道。
他的診金可不低，不多不少，十兩黃金，就看茯苓付不付得起。
“好，多謝王大夫，多謝王大夫。”茯苓拉着老頭子的手道。莫說是十兩黃金，就算是二十兩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什麼都值得。
老頭子使了個巧勁兒，把手抽了出來，回到原地。
“王大夫醫術果然高明。”沈雲纖道。
“王妃過獎了。”老頭子道。
“看一個也是看，看兩個也是看，王大夫既然都給本王妃和姨娘看診了，不如再替沈將軍看看吧。”沈雲纖道。
在老頭子回來的時候，她悄悄地給他使了一個顏色，老頭子點頭了她才這麼做的。
沈邊是錢，不賺白不賺。
“只要沈將軍付的起診金，看多少個都沒問題。”老頭子道。倒不是他看得起區區十兩黃金，而是沈雲纖想要完兒，他將就而已。
“王大夫說笑了，偌大一個將軍府，怎麼會付不起你的診金。是吧？沈將軍。”沈雲纖道。
沈邊本想要拒絕，被他們這一說，倒還不好拒絕了。
他膝蓋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根本不用看診。只是，他現在若是拒絕了，就變成他付不起診金。
堂堂威遠大將軍，連診金都付不起，穿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如此便多謝王妃。”沈邊道。
他總覺得沈雲纖是在故意整他，可是，他又不能平白無故這麼說。
因爲，不論是對茯苓還是沈邊，沈雲纖都擺出了友好的姿態。在外人看來，沈雲纖識大體，懂事。
即是沈邊對不起她，她不但不計較，還以德報怨，是多麼高尚的情操啊！
老頭子又給沈邊把脈，然後敷衍地說了幾句沈邊之前就聽過的話，留了一張藥方，十兩黃金便到手了。
“好了，改看病的都看了，現在改辦正事了。春兒人呢？”沈雲纖問道。
常安一揮手，一個女人就被帶了上來，丟在地上。
沈雲纖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可是動手了？”
春兒這臉，還是那四個字，慘不忍睹。
她聽說春兒的臉已經好了，現在怎麼又……
所以，她才懷疑是不是九皇子府的人動的手。
希望不是，因爲她不能容忍一個男人對女人動手。只有沈邊這樣的人，纔會做那種事。
“回王妃，我們並沒有動手。”常安道。
“那她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沈雲纖問道。
“回王妃，是將軍府的侍衛打的。因爲她對沈將軍出言不遜，警告無果，他們才動的手。”常安道。
等在外面的張邊聽見常安這話，心中罵了一句，媽的，夠男人！
當沈雲纖質問春兒臉上的傷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害怕的。他以爲常安會落井下石，沒想到他竟然替他說好話。
“原來如此。”沈雲纖放下心來。她可不想有人說九皇子府的男人打女人，欺負女人，這不是給她的龍澤抹黑嘛。
沈邊從常安的話中得知春兒亂說話，有人教訓了她，就猜到了那個蠢女人肯定是說了關於他的事。
不行，不能讓沈雲纖審問春兒，萬一把他扯下水，就很難解釋清楚了。
“王妃，讓老臣來審問吧。您猜剛醒，多多休息纔好。”沈邊道。
沈雲纖一笑，道:“不必，本王妃要親自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