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啞叔駕着馬車,載着衛蘭心與淡紫兩人,離開洛都直奔吳郡。
衛蘭心用外祖父傳授的易容之術遮了容顏,將自己裝扮成一名中年婦人,又將淡紫裝扮成一箇中年婢女的模樣。
夜歇日行,馬車奔波了十多日,終於到達吳郡。
本以爲六哥會比他們晚到許多,卻不料,第二日一早,六哥就找到他們下榻的客棧來了。
“我前日便已抵達,提前打點好了一切,恭候夫人大駕光臨!”見了面,薛景墨輕鬆地對衛蘭心笑謔道。已到了吳郡他的地盤,軒轅澈的人是不可能跟過來了。
“那麼,本夫人是入住忠命侯的府第嗎?”衛蘭心道。她估計,六哥不會安排她住在侯府的,畢竟那樣太招人耳目了。
果然,薛景墨正了神色道:“不是,六哥替你安排了一個安全隱蔽的住處,等東昊再也沒人記得尋找你這曾經的晉王妃時,你再入住我的侯府如何?”
說到入住侯府,薛景墨竟不覺臉頰稍熱,他望着她,眸色深深:“如今給你安排的住處,你定會喜歡!我半年前到吳郡治理瘟疫之時,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地方,我便讓人按我的想法,在那裡建了幾所房子。”
“我當時想,若有一日,你能與我一同住在那裡就好了。沒想到,僅過半年,房子剛建好不久,你竟真的來了!”薛景墨俊顏帶笑,滿目憧憬。
衛蘭心不覺笑道:“到底是個什麼極好的所在?別光在此賣關子,還不趕緊帶本夫人前去?”
“有請夫人!”薛景墨言畢,與淡紫、啞叔一道將行李裝上了馬車,四人便離開了客棧。
馬車行了將近半個時辰,早已到了吳郡郊外。衛蘭心掀開了車簾,只見外面景色秀美,人煙漸稀。
“這裡真美!”衛蘭心感慨道。坐在對面的薛景墨含笑不語。
又過了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到了,夫人有請!”薛景墨笑道。
衛蘭心扶着淡紫的手,慢慢下了馬車。舉目四望,她不禁驚呆了。
遠處青山翠谷,雲霧繚繞;近處小橋綠竹,湖水泛波。幾處青磚灰瓦的新房,竟如建造在仙境中一般!
“怎樣?喜歡此處嗎?”薛景墨緊緊地盯着她,問道。
衛蘭心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氣,開心地點了一下頭:“喜歡!此處就如仙境一般,該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吧?我們住在此處,會不會打擾了他們?”
薛景墨嘴角含笑,眼望遠方:“此處確是仙境,就是專給你仙女住的!一輩子住在這樣的地方,心兒可願意?”
“嗯,願意呀!如此仙境,我是不是在夢中見過呢?”衛蘭心滿意說道。
“六哥陪你住在此處,可好?”薛景墨深深地望向她。
“那你的侯府怎麼辦?”
“侯府?那就讓它空着唄!”
“呵呵,好啊!六哥也住到此處來,等你找到了六嫂,也把她帶來。我們在這裡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衛蘭心幸福憧憬道。
薛景墨靜靜地望着衛蘭心,認真問道:“不要別人,就我們兩個,好不好?”
衛蘭心微微驚詫,轉頭看向六哥,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笑道:“怎麼可能只有我們兩個?還有淡紫和啞叔呢?否則,光是我們兩個,你連一頓飯都吃不上!”
聞言,薛景墨不禁燦然一笑:“怎樣都好,只要你在此開開心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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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九月九日重陽節。離後院大火至今,已經一個月零八天了。
今年皇上倒沒有像去年一樣提議帶着皇族齊登白雲山。軒轅澈獨自一人乘着一騎,慢慢走在成片的黃色菊花地裡。
儘管心中想着走到那個山坡處,越走近卻是情更怯。在小山坡前下了白馬,軒轅澈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一如去年。但那個時候,他知道身後有一雙癡癡的美眸在望着他,追隨着他。
如今,故地重遊,伊人卻已不在!
終於走上了坡頂,軒轅澈舉目四望。漫滿山澗的紫色蒲公英開得如火如荼!
去年重陽後一連幾日的大雨與雨水形成的河流,將澗底的紫色蒲公英無情地衝刷得七零八落。可如今過了一年,滿眼的紫色蒲公英,讓人再也想不起曾經的頹敗!
那個洞口,如今又被茂密紫色蒲公英遮掩得無法辯認,但軒轅澈卻非常清楚它的所在。
“可惜明年,愛妃卻是看不到了!”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突然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讓他的心如瞬間被利劍捅穿,痛得鮮血淋漓!
他曾經說過的話,如今果然應驗了,卻是今日的他再也無法接受的傷痛!
自己可真是混賬啊!他突然痛恨不已。他到底曾對她做過些什麼?自她嫁給他之後,他三番四次要奪她性命,三番四次戲弄她的感情,更三番四次對她無情傷害!
她一個小小弱女子,到底是怎樣活過來的?又是怎樣承受他所給的無盡折磨、傷痛與羞辱?
他痛苦地坐了下來,望着那一片美麗的紫色,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思念!他想念她的笑靨如花,想念擁她入懷的甜蜜溫馨,想念她對他的溫柔體貼以及一次次的諒解、寵溺與寬容。
他依稀記得,幾次深夜從糾纏了他十幾年的惡夢中醒來,她總把他輕輕摟在懷中,溫柔地安慰着:“放心,你的母后不會離開你……心兒,也不會離開你!”
他總是緊閉雙目裝睡,否則自己這個樣子面對她該有多難堪?而她,無論在彼時,還是在兩人親密無間時,都總喜歡輕撫着他的墨發。
明明她比他足足小了五歲,她卻像對待孩子般地寬容他。他卻總像個孩子似地,肆無忌憚地向她貪求着他想要的一切,然後再狠狠地傷害她!而她,竟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直至再也無法原諒……
在山坡上獨坐了整整一日。直到日薄西山,軒轅澈才騎馬下山,坐上等在山腳的馬車內回府。
很自然的,他沒有回他的聽風苑,而是直接到了覺雨苑。淺紅等人見他果然又來到,便熱了酒菜。
軒轅澈一言不發,在她的坐過的椅子上用着晚膳。之後,他又如往常般,不自覺地步進了她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