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遙遙追妻途

三年之期,夜安弦如約而至。

比起小的時候,他似乎是褪去了一些天真,卻又似乎,他變得更加的純粹。

又是陽春三月,他一襲白衣緩緩而來,如九天下凡的神仙般,令安念曦依舊癡迷。

但是如今她已經明白,所謂喜歡,不是癡纏。

她所向往的爹孃之間的那種感情,或者說兩位姨母和姨丈之間的那種感覺,是在兩人互相喜歡,彼此依戀的情況下,只有一方付出是不夠的。

夜安弦不喜歡她,就算她再努力也沒有用。

就好像他的那隻右手,廢了就是廢了,就算她尋遍天下也不可能再找到醫治她的辦法。

而即便如此,他爲了能夠擺脫她,能夠打贏她,還是毅然決然的去了惠遠寺,哪怕練習左手用劍難上加難,可他還是做到了。

一想到這些,安念曦就無比的厭惡自己。

倘或不是她的話,夜安弦也許根本就不用吃這樣的苦,是她打着喜歡的旗號,卻偏偏將他害的最慘。

她原本是沒有臉再來見他的,可歌兒告訴她,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日既是她主動提出的約定,那便定要履行到底,這算是給夜安弦一個交代。

正是因此,她今日纔會厚着臉前來的。

看着夜安弦就站在自己咫尺可觸的地方,安念曦卻強忍着衝動沒有伸手去摸摸他的臉,總覺得他消瘦了許多。

雙手緊握成拳,安念曦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比起她這般折磨自己,夜安弦的心裡也有幾分忐忑。

他倒不是怕自己打不贏她,而是想到從惠遠寺回來的時候,堂哥和他說的那些話,他就莫名覺得心塞。

“明日巳時,我去安府找你。”

“好。”

雖然不知道他爲何要將比試的地點選在她家,但是她並沒有意義。

總之在哪都是一樣的,她沒有意見。

和夜安弦錯身走過的時候,安念曦不禁停住了腳步,卻遲遲沒有回頭看。

她很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時衝動的走到他面前攔下他。

因爲,她真的很想他。

可是最終,她也不過是強迫自己邁出了步伐,雖然心痛,但卻堅定的朝前走。

從今往後,便再也沒有一個夜安弦被她纏着了,她也該長大,漸漸活出自己的人生了。

然而也正是因爲安念曦沒有回頭,是以並沒有看見夜安弦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這才轉身離開。

他原本是想要回雍錦王府的,可是想到如今父王和母妃都在惠遠寺中作客,他便改道去了靖安王府。

近來王府稍稍冷清了些,聽說嫣然的家人找來了,青冉姨母心知人家擔心,於是便讓嫣然隨之回去了,想着過段時日便和皇叔去下聘,但是奈何堂哥不放心,於是便跟着嫣然一起去了,還美其名曰去拜見未來的丈人。

小堂姐近來多是進宮去,倒也鮮少在王府中。

不過夜安弦這日過來的時候,倒是恰好她在。

只上下掃了夜安弦兩眼,夜安歌便淡淡嘆道,“你的武功,似是大有進益。”

這還只是表面看來,若是當真交起手來,夜安歌倒是不確定他和清魄兩人到底會是誰更勝一籌。

“堂姐如何得知?”

不管夜安弦再變,面對家人時的這份乖巧感是不會改變的,是以儘管他只小了夜安歌兩三個月,卻還是乖乖的喚她一聲“小堂姐”,不想夜安皓和夜安夙那兩個小子,整日“歌兒”、“歌兒”的喚着,實在是有夠沒大沒小。

“你的眼神,變得比從前更亮了。”那是一種自信和堅定,不比兒時那般。

被夜安歌如此稱讚,夜安弦倒反而覺得有些害羞了。

這一二年,夜安弦雖是始終沒有見到安念曦,不過家裡的這些人他倒是常見,只是偶爾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緊。

一邊說着話,兩人一邊進到了廳中。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夜安歌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方纔回來,可見到念曦了嗎?”

“……嗯,見到了。”

“她也是近來纔回城的,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浪跡,還在爲你手臂的事情耿耿於懷。”

“不關她的事。”是他自己那時太弱了,他從來也沒有因爲這件事情埋怨或是責怪過她,卻不成想她心裡一直不肯放下。

見夜安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夜安歌便也就不再多言。

有些話點到即可,說的太多反而不好。

“明日你還要比武呢,今日便早些休息吧,院子一直着人給你打掃着,直接住進去便是。”說着話,夜安歌便起身準備離開,卻不料夜安弦的一句話制止了她的腳步。

“堂姐可有心儀的人嗎?”

聽聞這話,夜安歌腳步一頓,可是神色卻未見絲毫的變化,依舊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樣,倒是跟在她身後的清魄,眸光倏然一凝,略有幾分緊張的樣子。

心儀的人嗎?

沉默了半晌,夜安歌的聲音才淡淡響起,“我不適合有心儀的人。”

話落,她便擡腳走出了房中,沒有看到清魄一瞬間微亮的眸光。

她說的是不適合,而不是沒有,這便夠了。

……

去主院拜見過夜傾辰和慕青冉之後,夜安弦纔回了自己的院子,可還未等他坐下歇歇,便聽到門外響起了一道如泉水般清澈動人的聲音,“堂哥總算是回來了,否則的話,怕是表妹就要被人搶跑了。”

說話間,便見一十五六歲的少男走了進來,一身靚藍色雲紋錦袍,愈發襯的烏黑的頭髮和雪白的臉頰,端的是舉止清朗,卻容貌魅惑。

夜安皓緩步走至了房中,徑自坐到了夜安弦的旁邊,先給他斟了一杯茶,隨後才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怎麼來了?”說着話,夜安弦不禁朝門外又張望了下,心道怎麼沒有看見安夙。

“得知堂哥回來,是以特來看望你啊!”

“你有這麼好心?”旁人若是說這話他倒是相信,可夜安皓嘛,就有待商榷了。

“哎呀、哎呀,難爲弟弟我一聽聞堂哥回來的消息就趕了來,卻不想堂哥如此一言,實在是痛煞我心,悲痛我心啊……”

無語的看着夜安皓,夜安弦緩緩的喝了一口熱茶沒有理他。

除了堂哥和堂姐之外,就沒有人能治得了安皓和安夙這兩個小惡魔。

旁人只當大皇子是風神俊茂,行爲瀟灑,二皇子雖沉默是金,但好在文采斐然,內有詩書氣自華。

可夜安弦卻知道,這雙生的兄弟二人卻一個比一個壞。

若說夜安皓是明着的壞,那夜安夙就是蔫壞,總之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看着夜安皓饒有興味的坐在那,他越安靜,夜安弦卻越是覺得有問題,“近來朝中無事嗎,你怎地還有空閒來找我?”

“有歌兒在啊!”

“是堂姐。”聽到夜安皓這般沒大沒小的喚着夜安歌,夜安弦不禁糾正道。

“我父皇說了,咱們夜家便只得歌兒這麼一個掌上明珠,讓我和安夙得好生護着她。”

心知這傢伙的口齒伶俐的很,夜安弦便也就不再同他爭辯,總之他想喚什麼便隨的他去,幾時將小堂姐惹毛了他就消停了。

“不過這事兒就無需堂哥你費心了,畢竟你得好生保護表妹呢!”

聽夜安皓提起了安念曦,夜安弦的眸光不覺一閃。

從前他只當她是這世間最強悍的女孩子,想着她也從來不需要旁人的保護,可是自從兩年前經歷了煙霞山那次的事情之後,夜安弦就徹底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不需要人保護,她之所以那麼堅強,是因爲還沒有找到那個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瞧着夜安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夜安皓便狀似玩笑的說道,“堂哥不在豐鄰城的這段時日,可是有不少的青年才俊趕着去安府求親呢!”

“……然後呢?”

“沒有然後啦,都被我姨丈吩咐下人給打出去了。”想到那時那景,夜安皓就忍不住想笑。

聞言,夜安弦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倒是不覺得安念曦會答應嫁給何人,只是恐姨丈那個“不着調”的生出什麼歪主意來。

只看着夜安弦滿腹心事的樣子,夜安皓便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這位堂哥啊,雖是武功精益了不少,不過在家人面前不掩飾心思的習慣倒是半點未變。

他今日來此,原不過是因着得了母后的吩咐。

明日便是他們兩人比試的日子,母后因着擔心堂哥依舊不改初心,恐到時候念曦傷了心,是以讓他先來試探下,可眼下他瞧着,倒覺得沒什麼好擔憂的。

堂哥不過性子靦腆些,但並不是糊塗人,想必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便必然不會再繼續任由兩人的關係僵化下去的。

這般想着,夜安皓便微微彎脣一笑,眸中熠熠生輝。

待到夜安皓離開,夜安弦從自己的袖管中取出了一枚玉佩,正是兒時他贈給夜安皓,卻被安念曦搶走的那枚。

當日臨去惠遠寺之前,念曦便通過歌兒將這玉佩還給了他,他那時尚不解是何意,只是如今卻忽然明白了。

小的時候她莫名喜歡他的玉佩,想來那時便已經註定。

可後來她偏偏又將這玉佩還了回來,似是打算徹底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想到這,夜安弦便不禁輕蹙眉頭。

……

翌日一早,煙淼便和夜傾桓趕回了雍錦王府,衆人只當他們夫妻二人是在外面玩累了準備回來歇歇腳,是以並沒有太過在意。

而夜安弦晨起之後和夜傾辰這一家子人用了早膳,甚至連雍錦王府都未回,便直接去了安府。

安瑾然日日夜夜都記得安念曦和夜安弦之間的約定,是以這日一大早便擺好了陣勢準備給這臭小子一個下馬威。

且說夜安弦到了安府的門前之後,看着綠幽等人嚴陣以待,各個不是好招惹的模樣,他便心知這是姨丈想要刁難他。

異常溫潤的笑了笑,夜安弦謙和的開口道,“安弦來找念曦赴三年之約,還望各位叔叔和姑姑能行個方便,安弦感激不盡。”

這樣一個清風朗月的少年郎如此溫柔的望着你,頰邊帶着清潤的笑意,想來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

就在紫舞和橙兮兩人紛紛準備“繳械投降”的時候,卻不料青蒼和綠幽誓死駐守陣地。

見赤羽和黃洛也躍躍欲試的樣子,紫舞和橙兮不禁狠狠的瞪了他們兩人一眼,這纔算是將其壓服了下去。

不顧安瑾然的吩咐,擅自做主將人給放了進去。

走過橙兮和紫舞身邊的時候,夜安弦甚至還不忘淺笑着點頭,乖巧到了極致,“多謝兩位姑姑。”

“世子爺客氣了……”她們哪裡敢受他這一聲姑姑,實在是將人折煞了。

眼睜睜的看着那溫潤如玉的少年緩步朝着正廳走去,赤羽不禁擔憂的嘟囔道,“主子知道咱們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世子爺,估計又要發飆了。”

“這麼在意主子的反應啊,那你晚上去守着他吧!”說完,橙兮還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別、別、別,我不就這麼隨意一說嘛……”

聽着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紫舞滿眼威脅的望向了黃洛,“你有沒有什麼異議啊?”

“沒有。”

“當真嗎?”

“日月可鑑。”就算有,他也不敢承認。

再說另外一邊,安瑾然看着大搖大擺,完好無損的從門外走進來的少年郎,原本就陰沉的臉色當即就綠了。

他不是吩咐了橙兮他們要攔住他的嗎,怎麼如今都將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呢!

說起來,安瑾然倒也不是定要攔着夜安弦不讓他進門,他只是想要通過橙兮他們來試探一下夜安弦的武功,瞧瞧念兒有沒有勝算。

其實他這個當爹的心裡也矛盾的好,若是盼着念兒贏吧,就得將女兒嫁出去,若是盼着她輸吧,她又定然要傷心,實在是兩難之舉。

不過看在這臭小子當日曾救過念兒的份兒,便給他一個求娶的機會也不是不行。

可話說回來了,當日若不是念兒爲了去追着他跑,又怎麼可能會進到煙霞山裡去找死,說到底還是怪夜安弦這小子。

越想心下便越氣,安瑾然看向夜安弦時便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安弦見過姨丈。”恭敬的朝着安瑾然施了一禮,夜安弦並未因爲他的有意刁難而感到絲毫的不悅,反而是言行愈發謙卑謹慎。

“你還有膽子來!”這幾年,念兒爲了治好他的右臂,差點沒跑斷了腿兒,若不是顧忌着安魚會動怒,他早就動手教訓他了。

“君子一諾,不敢違約。”

“哼,可見你是巴望這一日巴望許久了,時辰還未到便急吼吼的趕來了。”

“非是如此,安弦是有些話,想要先和念曦說清楚。”

一聽這話,安瑾然頓時便警惕了起來。

這小子能和念兒有什麼話說,而且,這念曦是他能叫的嘛!

“不行,我不……”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就在安瑾然準備直接拒絕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安念曦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和她同來的還有安魚。

回身見到她們母女倆,夜安弦微垂下頭掩飾住了眼中微亮的眸光,恭敬的朝着安魚施禮,“見過姨母。”

“安弦回來了,在惠遠寺的日子可累嗎?”

“還好,每日都覺得武功有所精進,是以累些便都值得。”

“那就好。”

比起安瑾然那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安魚的態度簡直可以說是讓夜安弦如沐春風了。

眼瞧着安瑾然又不安分的準備說些什麼,安魚不禁走到了他的旁邊暗中伸手掐了他一把,眼中警告之意十足。

這是他們孩子間自己的事情,他一個長輩總跟着摻和什麼啊!

之前念兒害的安弦受了那麼重的傷,可是人家煙淼和雍錦王半點不曾責怪念兒,倒是他,一直幼稚的沒個完。

被安魚強行拉扯着離開了正廳,安瑾然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的瞪了夜安弦一眼。

不過夜安弦倒是並未放在心上,如今見了安魚姨母,得知了她的態度,他方纔心安了許多。

原本他還擔心,恐因着念曦爲了醫治他的手臂而四處亂跑的事情讓她對自己心存芥蒂,只是今日見她依舊眸光溫柔,他便知道是他想多了。

如此就好,只要安魚姨母對他印象尚佳,那其實姨丈的意見他是不放在心上的。

收回自己的思緒,夜安弦靜靜的掃了安念曦一眼,見她與兒時一般,依舊那麼光線奪目,竟不禁有些微紅了臉頰。

她好像……

越來越好看了!

“你到底要與我說什麼?”安念曦是個急脾氣,也禁不住那般藏着掖着的,他方纔說有話對她講,是以她便一直等着,可誰知他竟發起呆來。

“你……你用膳了嗎?”

“啊?!”就這個?

暗歎自己的蠢笨,夜安弦眉頭微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而安念曦見他如此,只當是他不喜歡自己這般主動的性子,不禁黯淡了眸光。

果然不管他們再怎麼長大,再如何變化,有些事情還是改變不了的。

房中一時陷入了長久的靜寂當中,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卻都不敢再輕易開口。

一個是擔心自己又嘴笨的說不出什麼,一個是恐自己太過主動更加惹來煩厭,是以便決定索性不說了。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坐了好一會兒,約莫着到了時辰,安念曦便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走吧,巳時已至。”

“嗯。”

跟在安念曦的身後走出了正廳,夜安弦看着她挺的筆直的背影,不覺淡淡一笑。

待到兩人去了花園中的一片空地時,安念曦倒是不疑有他,可夜安弦卻若有所覺的朝着一旁繁茂的綠樹後掃了一眼,所有神色淡淡的收回了視線。

那裡有人在,他猜,應該是姨丈。

安念曦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此刻的她也注意不到別的了。

糾結了這麼久,纏了這麼久,多年的感情終於要在這一日劃上一個句號,她的心裡其實是很難平靜下來的。

方纔在夜安弦的面前表現的那麼鎮定,也不過是她在硬撐而已。

一直沒有轉過身子,安念曦的眼淚忽然“啪嗒、啪嗒”的滑落了臉頰掉在了地上。

從安瑾然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自家寶貝閨女安然垂淚的樣子,可謂是心疼的不行,差點就直接衝出去了。

幸好一旁的赤羽和藍梟及時攔住了他,這纔沒有驚動了小姐。

不過他們猜,世子爺已經察覺到了。

“你們瞧着他的武功如何?”目光緊緊的盯着夜安弦,安瑾然似是恨不得在人家的身上戳個窟窿出來。

“尚未交手,屬下等也不敢妄言,不過……”

“但說無妨。”

見安瑾然既是如此說了,赤羽便也就不再隱瞞,“多年之前,屬下曾有幸與了空大師交手,他有一招天外飛仙,練就之後氣息吐納與常人不同,屬下方纔見小世子的運息之法便與之相似,想來是得了了空大師的真傳。”

“所以呢?”

“倘或屬下猜的都沒有錯,那小姐便一絲勝算都沒有,不止如此,便是我等合力,怕也難以相敵。”

聽聞赤羽如此說,安瑾然的臉色頓時便變得更加陰沉了。

不想那小子“半路出家”,居然還能將武功修習到如此地步。

可安瑾然又哪裡知道,且說不說煙淼那一根筋的人對練武很是癡迷,夜安弦多少隨了些她的慧根,再加上此後承襲了夜傾桓一半的內力,又有了空大師從旁指點,這武功自然精進的非常人可比。

想到這兒,安瑾然便愈發緊張起來,想着得時刻注意着,免得待會兒那臭小子一個不小心將他寶貝女兒給打傷了。

比起安瑾然這般緊張兮兮的樣子,安念曦自己倒是看得開。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她轉身望着夜安弦說道,“開始吧!”

該來的躲不掉,早晚都要面對的。

“且慢。”誰知就在她擺開了架勢之後,夜安弦卻忽然叫了停。

“還有何事?”

“有些話,我想事先言明。”

“你說。”

“不拘武功路數,也不論交戰幾個回合,只要你贏了,我就娶你。”下意識的,夜安弦沒有說出自己贏的那種可能性。

聞言,安念曦的眼睛又不禁一酸。

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從夜安弦的口中聽到“我娶你”這句話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是有夠諷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安念曦也像他一般正色道,“不拘武功路數,也不論交戰幾個回合,只要你贏了,我就徹底的在你面前消失。”

話落,她卻見夜安弦的眉頭狠狠一皺,似是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

只不過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微微擡了下手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夜安弦的手還未放下,安念曦便猛然對他出了招,可是她方纔出手,赤羽等人便瞧了個明白,這招式進而無力,分明就是有意落敗。

見狀,安瑾然的心下不禁一緊。

瞧着念兒這意思,必然是在很早之前就做下了這個決定,不過是等着這一日徹底做個了結而已。

這樣的招式,莫要說夜安弦會天外飛仙了,便是他只會些最簡單的拳腳功夫也打得贏,可令人沒有想到的卻是,他雖是也朝着安念曦進攻過去,可及至近前卻驀然收了招式,任由對方那一掌不痛不癢的打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手卻就勢環住了安念曦。

“你……”

“我輸了,娶你。”說着話,夜安弦未有絲毫的遺憾,臉上甚至還揚起了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燦爛的將滿園的花都比了下去。

莫要說是藏在樹後的安瑾然等人沒有想到,便是安念曦這個當事人也沒有料到事情的走向會是這樣的。

猛地伸手推開了夜安弦,安念曦愣愣的望着他,卻只瞧見了對方微紅的臉頰和耳根。

明明就是他動的手,這會兒竟然還先臉紅,竟好像她將他如何了似的。

“你、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好了比試嗎,爲何又不戰而敗呢?!

“認輸啊!”

“爲何要認輸?”

“爲了娶你。”這是她自己答應的,若是他輸了,便非要娶她不可。

一時被夜安弦的這句話給驚到,安念曦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眉頭不禁越皺越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不喜歡她嗎,甚至可以說是討厭,爲何如今忽然改了主意?

心下一時亂哄哄的,安念曦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而此刻藏在樹後的安瑾然也終於回了神兒,想到夜安弦這小子繞了這麼大一圈兒居然就是爲了碼今日這出局,眼中便不覺充滿了怒意。

他原還以爲這孩子是個傻白甜,不會有那麼多的心機,卻哪知他只是從來不對家人使心眼子罷了,夜家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良善之輩呢!

不過安瑾然的這些話還來不及說給安念曦聽,便被安魚給拉住了,一併離開的還有赤羽等人。

“是不是我爹,是他威脅你要這麼做的,對嗎?”除了這個可能,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了。

“不是。”雖然這句話有些狂,但是夜安弦自認,除了事關安念曦,否則安瑾然還真是威脅不了他什麼。

“那你……”

緩緩的朝着安念曦走近了幾步,夜安弦猶豫的拉起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裡,耳根紅到像是要滴血一般,“念曦,我並不是受人威脅,被人壓迫才輸給你的,雖然我本可以先打贏了你,然後再光明正大的上門求娶你,可是那樣一來的話,姨丈一定會藉機阻擾,事情會變得很麻煩,所以我才利用我們當日的約定,這樣就可以很快娶到你。”

打死安念曦也不會相信,這會是從夜安弦的口中說出來的話。

“你騙人,你去惠遠寺那麼刻苦的練功,難道不就是爲了打贏我嗎?”

“不是那樣的,我去找了空大師習武,只是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而已,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的危險。”

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夜安弦的眸光不覺黯淡了幾分。

小的時候他很討厭練武,總覺得那般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自己。

他一出生便是雍錦王世子,身邊高手如雲,從來也不必擔心會遇到什麼危險,他永遠都是被保護的人,可他從來沒有去保護過別人。

一直到,一個叫安念曦的女孩子出現。

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是不喜歡她,但卻絕對沒有到討厭的地步。

她總是嘰嘰喳喳的圍繞在他的身邊,是以他以爲,他就是不喜歡她,就算屢次開口趕她走,可她生過氣之後還會回來,因此他並未覺得生活有哪裡不對。

一直到去煙霞山的那一次,他駕馬走在路上,卻總覺得身邊太過清靜了些,但他說服自己那是因爲趕路的緣故,只要見到了父王和母妃就會好的。

但是當他看着被狼羣包圍的安念曦時,他想也未想的就衝了上去,那一個瞬間他只是想着不能讓她受傷,就算是他死也不能讓她出事。

結果當然是好的,她的性命無礙,只是扭傷了腳。

只是那時他就忽然明白,自己作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多麼的弱小。

倘或那日不是父王和母妃及時趕到,又或者沒有千澈等人在身邊保護,恐怕他就算是豁出自己的這條命去也一樣救不了她。

那時起,夜安弦就明白,他必須要變強。

不是爲了和一個女孩子之間賭氣的約定,而是爲了能夠在強大之後,更好的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

聽聞夜安弦的話,安念曦愣愣的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他的意思是,他不僅不討厭她,甚至還有點喜歡她,是嗎?

但這可能嗎?!

難以置信的望着夜安弦,安念曦發現,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都要仰頭和他對視了。

夜安弦看着安念曦還一臉懵懵的樣子,心知這事情有些突然,加上她追着自己跑了這麼多年,心裡一定是有氣的,於是便趕忙說道,“你不用眼下就急着回答我,若你心下還氣着,便也一直不理我,這次換我來追你。”

只要她能開心,讓他做什麼都行。

隨着夜安弦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安念曦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看的他手足無措。

“念曦,你別哭了。”

“嗚嗚……打死你算了,就知道欺負我……”誰知夜安弦越哄她哭的越兇,竟好像要將這麼多年的委屈都哭給他聽似的。

“都怪我,是我不好。”

一邊輕哄着安念曦,夜安弦不着痕跡的將人帶進了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耳邊聽着她不住的啜泣聲,雖然心疼,卻莫名安心。

他們小輩這邊倒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樣子,可是此刻安家的正廳中,情況就有些不那麼樂觀了。

安魚看着安瑾然又開始幼稚的耍脾氣,索性也懶得理他,總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乾脆挽着煙淼的手直接躲開了,只留下兩個男人待在那。

卻原來,夜安弦在從惠遠寺回到豐鄰城之前就計劃好了一切,是以在他前腳回城之後,後腳煙淼和夜傾桓便也趕了回來。

而今日在他來安府之後,百姓便見雍錦王和王妃着下人擡着數不盡的箱籠進了安府,擺明就是這下聘求娶的。

一想到那小子看起來悶聲不響的,卻暗中備了好大的一手,安瑾然心下便越發氣結。

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院子擺的滿滿登登的聘禮,安瑾然卻依舊黑着臉道,“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王爺就打算這麼將人領走了?”

“那不知安兄打算如何?”

“不如何,就是不願意嫁女兒而已。”管他是什麼王爺還是天皇老子,他自己的女兒,他不想嫁就不嫁,誰還敢管他不成。

“這……”

就在夜傾桓沉吟着沒有接話之際,卻見安念曦粉面含春的拉着夜安弦的手走了進來。

“念曦參見王爺。”

“嗯,念曦乖。”

“爹,我要和夜安弦成親了,您和王爺商量的如何了?”半點也沒有女兒家的嬌羞之意,安念曦就這般大喇喇的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念兒,你這也……”

“既是兩個孩子有意,安兄便別再爲難了,聘禮你既是嫌少,那待本王回去再準備就是,不知我雍錦王府一半的家業如何?”說着話,夜傾桓笑的溫潤。

“夜傾桓,你……”見對方直接陰了自己一手,安瑾然不禁大怒的拍案而起。

“什麼,爹你怎麼可以這樣!”皺眉看着安瑾然,安念曦的眼中充滿了不贊同。

她是要嫁給夜安弦這個人,又不是貪圖他雍錦王世子的身份和王府的錢財,再說他們自己家也不是沒有錢,他何苦這樣爲難王爺呢!

“我沒有,是他信口開河。”

“哼,我給你告訴娘去,就是你無理取鬧。”話落,安念曦就轉身出了正廳。

看着自己的女兒這麼快就和自己離了心,安瑾然幾乎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轉頭望着夜安弦和夜傾桓這父子倆,他們如出一轍的端坐在椅子上,脣邊掛着溫潤的笑意,眸中無害又澄澈。

“好樣的,你們父子倆敢陰我。”

“小婿不敢……”

可是誰知夜安弦這一聲狀似請罪的話卻令安瑾然的怒意更加高漲,還小婿,這個丈人他纔不當呢,愛誰當誰當!

眼見安瑾然被氣得跳腳,夜傾桓卻笑得愈發無害。

誰讓他女兒那麼喜歡他兒子呢,這局棋從一開始安瑾然就敗了。

其實多給些聘禮也無妨,畢竟將來這些也都是孩子的,可是夜傾桓這輩子就沒有吃個虧,就算當日爲了求夜傾辰辦事拿出了江湖人人覬覦的天泉水,可事後他還是將弦兒丟在他府裡幾年,這纔算是扯平了。

左右最後念曦也一定會是他們夜家的媳婦,隨便安瑾然怎麼折騰都好。

更何況,只要煙淼和安魚聊得來,安瑾然根本就不足爲患。

待到這父子倆不動聲色的就將安瑾然給“解決”掉了,夜傾桓緩緩的擱下了手中的茶杯,隨後朝着夜安弦說道,“這是爲父最後一次幫你,今後的路便自己走好。”

他要陪着煙淼,至於弦兒,雖是他的兒子,可也有他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是,孩兒多謝父王。”

“稍後你皇叔會頒一道明旨爲你們賜婚,你近來再多往皇后的宮中走動走動,屆時你岳丈這邊就會不攻自破了。”

“多謝父王提點。”

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月白色錦袍,夜傾桓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叮囑道,“夫妻之道貴在相知,可你是男兒,倘或日後幾時與念曦那孩子起了爭執,別忘了夜家的祖訓。”

“孩兒斷不敢忘。”

天大地大,媳婦最大,孰是孰非,媳婦都對。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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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雲:她禍亂朝綱,諂媚君王,淫亂後宮,屠害忠良,傾覆朝堂,實乃天下第一奸佞小人也!

朗鈺說:愧不敢當!

她是21世紀的傳奇政客,爲人“奸詐”“狡猾”,專擅權謀,誰知一朝穿越,陰錯陽差竟作了太監,還是個毫不起眼的女太監!

爲了翻身,她鬥惡奴,誘妖后,豈料動作太大,入了帝王之眼。

至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不過……

有人嘲她難成氣候,只因靠山皇帝是個無權“草包”。

她笑而不語,心道眼瞎!

有人罵她得瑟,說她再如何也只是個太監!

她笑問:被太后倒貼過嗎?

當過羣臣的“親爸爸”嗎?

皇上給你暖過牀嗎?

沒有?

拖出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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