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宸是個乾脆利落絕不拖沓的人,這個安舒窈是知道的,但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她瞄了一眼牆上的復古鍾,發現他們在書房裡待了還不到半小時。
安舒窈有點恍惚地回想剛纔那半小時都發生了什麼:安家要破產了,不會再有人爲安家提供幫助;斐宸喜歡上了墓泠雪的哥哥,還表示要追求他;斐宸跟自己做了一筆“交易”,她幫斐宸追求墓泠塵,而斐宸會讓她不受家裡破產的影響;斐宸要去跟墓泠雪說他喜歡墓泠塵,還要爭取墓泠雪的幫助。
這些事不管哪一件都夠讓安舒窈消化一天的了,而現在斐宸效率極高地把這四件事一股腦灌輸給她,雖說安舒窈當場CPU超負荷運轉跟上了斐宸的節奏,但從書房出來後她就有一種“我是誰 我在哪 剛纔發生了什麼”的懵逼感,或者說是大腦過載導致當機的後遺症。
家裡破產了,馬上就可能回到搭上斐家之前的生活水平,可我還是吃喝用度前程都不愁,家裡問起來我該怎麼說?他們會怎麼想我?
斐宸喜歡上了墓泠塵,臥槽他喜歡男人?!他什麼時候喜歡上墓泠塵的?他們才認識一個學期吧!而且不僅敢愛他還敢追?!斐家知道麼?他父母知道麼?
過段時間我可能就要跟墓泠雪一起撮合她哥跟我表哥了,臥了個大槽我們組的CP居然成真了?!墓泠雪會幫他麼?她不會這麼沒節操吧?我去她要是不幫是不是我跟斐宸的交易就作廢了?那我到底是希望她幫還是不幫?
紛紛攘攘的想法幾乎要擠爆安舒窈的腦子。
也就一前一後的功夫,斐宸也從書房出來了,然後就看到安舒窈一臉呆滯的倚欄站着,那表情那動作活像下一秒就要生無可戀翻欄往下跳似的。
“在我去跟墓泠雪說之前,你不能讓任何人發覺,包括墓家和你家的人,”本來斐宸覺得以安舒窈的上道他不需要告誡她這句話,但現在安舒窈這幅樣子實在讓人不放心。
安舒窈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呆呆的點點頭,然後就要離開,轉過身又轉了回來:“我該去哪啊?”
“……你去娛樂室坐一會吧,我讓菲爾德給你上壺茶。”
“哦……”安舒窈對這裡還算熟悉,自動飄走了。
斐宸在後面看她的背影,蹙着眉,懷疑她馬上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待她真的在娛樂室坐下來後,安舒窈才發現手腳已經軟了,她從不認爲自己是個當特務的好胚子,而此刻她滿心都是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的惶恐……剛纔斐宸還說她不能讓其他人看出端倪,可自己真能做到在心裡藏着這麼勁爆的消息表面上還風輕雲淡麼?
斐家的娛樂室不同於休息室,這裡雖然也放了很多舒適的沙發,但除此以外還有斯諾克桌,棋.牌等休閒用品。安舒窈坐到一張能曬到太陽的的高背椅上,手腳冰涼。
“叩叩”這時候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菲爾德管家用托盤送了一壺茶和放在三層小架子上的茶點過來,優雅周到的幫安舒窈倒了一杯茶出來,雪白的餐巾疊好擱在一旁。
這次安舒窈沒有顧上禮儀周全地向他頷首致意,因爲她忽然想起來,剛纔斐宸跟她說的是不能讓墓家和安家的人知道……可是斐家呢?斐宸對付安家和爲自己提供基金應該是無法瞞過家裡人的吧?難道他父母已經知道了?甚
至還默許他去追求墓泠塵?
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安舒窈幾次被刷新了三觀,原有的世界觀被衝擊的岌岌可危不說,人生觀也遭受嚴峻考驗。可現在知道了高高在上的斐家可能都默許自家繼承人去追求這在正統思想看來離經叛道甚至驚世駭俗的戀情,安舒窈忽然又覺得能冷靜下來了。
斐宸想要追求誰那是他的自由,自己跟斐宸也算是各取所需,但他肯定還未跟墓泠雪攤牌,所以目前還不需要自己做什麼。
而對她來說真正迫在眉睫的是家裡要破產這件事,本來自己跟斐宸結婚這事兒就是安家的白日做夢,現在也只是坐實了這件事的天方夜譚而已。可家裡人還不知道,現在父母還抱着要跟斐家聯姻的想法,指望着斐家能讓安家的生意起死回生,讓哥哥平步青雲。
只有她知道這都是不可能的了,可她不能跟家裡說,不然父母一定會追問,事實上就算她現在不說,等安家真的破產之後,自己肯定是要面對家人的疾風暴雨的。到時候該怎麼說能讓家裡人安分一點呢?一旦他們知道自己被特殊對待了,肯定又會妄想一些東西,而且家裡生意沒了,父母就更是有時間天天跟她絮叨了,距離她大學畢業還有好幾年,而安家破產就在這幾個月了。而一旦破產這麼大的落差家裡三人一時間都不可能緩過勁來,更別說發奮努力自己養活自己了……就算這是有可能的,那也絕對是希望渺茫。
到時候家裡破產沒有經濟來源,家裡人還抱着自己能跟斐宸聯姻的想法不放不思進取,斐家每月給的錢還不知道能不能養活四口人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就要指望我,憑什麼我就該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們的不思進取和妄想富貴?這三個人都是有手有腳,自己就是不把錢分給他們又有誰能說我一句什麼?
某個瞬間,安舒窈心裡想要跟家裡斷絕關係的想法簡直如烈火般熊熊燃燒。
然而——
當年的那個小房子,那顆桑樹,那個繫着圍裙給他們做飯的,從不施粉黛的女人,那個會騎着自行車帶他們兜風,下了班帶好吃的回來的男人,還有總是牽着她的手帶她去玩,還曾爲了她跟人打架的小男孩……
安舒窈鼻子一酸,眼前瞬間就模糊了。
怎麼辦呢?那怎麼說也是家人啊,是這些年來無論是好是壞都在一起的家人啊。
與此同時,在斐家設宴請客的時候,墓家一家人也正在大伯家做客。
墓父是家中獨子不假,但墓爺爺可不是,他還有一個哥哥,墓泠塵和墓泠雪要喊他大爺爺,而大伯和二伯就都是大爺爺的孩子,跟墓父一個輩分。
大伯家有兩個兒子,墓家兄妹倆喊他們大哥和二哥,比他們年長几歲,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現在都已經工作了。
“大伯好,伯母好,喲,大哥二哥,”墓泠塵跟他們打招呼。
“怎麼就你啊,小雪沒來?”在門口迎客的大哥從他手上把拜年禮接過來。
“生理期痛經,就讓她在家裡待着了。”
“她痛經還這麼厲害啊?那她在學校怎麼辦?”
“涼拌,”墓泠塵聳聳肩。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進去了。大伯家不大,比他們早來的人已經都在那了,進去不免還要打一圈招呼。墓泠塵自然是對大人
間的應酬沒興趣,打過招呼就去房間找二哥了。
“喲,小塵來了……沒長胖嘛,”二哥順手在他腹部捶了一拳:“腹肌還在麼?”
“當然,我不僅腹肌在,人魚線也還在呢,”墓泠塵繃緊肌肉,不閃不避的捱了這一拳。
“不錯不錯,我還以爲你上了大學會長胖呢。”
“我這每天訓練啊怎麼可能呢。”
“哎,你今年大二了吧,有沒有女朋友啊?”
“沒有。”
“咦?”二哥一臉稀奇:“你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我記得你小時候還很受小姑娘歡迎的。”
這時候,外面坐着閒聊的大人正好也把話題說到這上面來了:
“你家這兩個,真是沒的說,”大伯母跟墓母嘖嘖讚歎:“長得好,學習又好……哎,他們在大學有對象了麼?”
“也就一般。沒有,大學戀愛沒什麼好談的,”墓母說。
“這話可不好講,我家小二子不是在大學找的麼?我現在孫子都有了。”
“哪有你這麼好福氣呢,我家他們兩個兄妹兩個也不省心哦。”
“這不是我說你,當初怎麼就讓小塵去武校了呢?他要在那裡吃多少苦哦!”
“哪是我想讓他去的呢!他自己非要去的!”
“那你就讓他去了?那東西是好練得麼?我聽人講這個練出來到老了一身的不痛快,走這條路的都是成績一塌糊塗的壞孩子纔去的,”這也是家裡人,才把話說得這麼實在。
“唉……這也看個人吧。”
“不過你家他也還好,把散打也練出來了,現在好好上個大學,以後出來工作不比走這條路輕鬆多了?”
“是啊,我們也不讓他練了。”
房間裡,墓泠塵聞言也沒當回事兒:
“哪像你運氣這麼好呢,大學裡就拐一個回來了,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單身狗啊。”
“我的乖,你們學校女生眼光這麼高?連你都看不上?”
“我又沒帥到那地步,而且我們學校比我帥又不是沒有。”
“長得有你高麼?”
“比我高,我估計他要有一米九了。”
“那你們學校肯定好多小姑娘喜歡他吧。”
“那是啊,人家長得帥家裡又有錢,”墓泠塵站一會兒就在牀邊坐下了,摸出手機。
“你家條件就夠好了,那人家裡有錢能有錢到什麼地步?全國首富啊。”
“你還真別說,他是斐氏集團繼承人,不是一般的有錢。”
“啊?斐氏集團?”工作了的人知道就要多點:“我的乖,這是個跨國公司哎,繼承人在你們學校啊?”
“是啊,我們學校就是他家投資的。”
“那是牛,”二哥點點頭:“那你倒是可以跟他搞好關係啊,等以後找工作了也能讓他幫忙啊。”
“哎喲,不愧是工作了的人,講話這麼現實,”墓泠塵打趣他。
“你還真別不信,那要真是斐氏集團繼承人,人家一句話你就可能省好幾年功夫……不過我也不是叫你非要跟他搞好關係,那人要是不好相處你也不用求着他。”
“我確實跟他是朋友,那人還行,挺好相處的,”墓泠塵玩着手機頭也不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