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內。
權醉菁奉詔來陪侍午膳,還以爲是昨日恩愛的結果,打扮得豔麗妖嬈,坐着金輦匆匆趕來。
殿中,擺好酒宴,桌上盡是權醉菁愛吃的菜餚。
“安定哥哥。”
她走過來,從身後用力抱住慕容安定的腰。
“坐吧。”
慕容安定輕輕地拉開她的手,低聲說了句。
“安定哥哥,有這麼多好吃的啊!”
權醉菁樂滋滋地坐下,端起酒壺,給兩隻玉杯裡倒酒。
“嗯。”
慕容安定還是淡然,權醉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問道:
“安定哥哥你有心事?”
“朝中的事。”
他笑笑,端起酒杯,舉杯向她。
“來,喝酒。”
權醉菁不疑有它,低頭輕抿了一口,只覺得滿頰留香,比平常的酒要香甜多了。
“醉菁,好喝嗎?”
他放下酒杯,聲音低醇好聽,權醉菁點頭,擡起嫵媚的雙眼,伸手來拉他的手。
“安定哥哥,你對我這麼好,我真高興。”
他還是笑笑,輕輕拉開她的手,低聲問道:
“那比昨晚的酒呢?”
“嗯?什麼?”
權醉菁有些不解,可是隻覺得腦中有點空白,隨即,那種香甜的感覺就在全身都漫延開來,她迷茫地看着他,小聲反問。
“昨晚的酒也很好喝,告訴我,從哪裡來的?”
權醉菁心頭一熱,又抓緊了他的手,羞怯地說道:
“是娘帶我去見了一位世外高人,那位世外高人給我一道符,說放到酒裡,便能讓你我永遠相愛如初。”
他一聽,便轉臉看向屏風,屏風後隱隱地露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只有昨晚一道符嗎?”
他又問。
“嗯,只一道符,三千兩黃金,可保你我永遠相愛,多值得。”
她捧起他的手,貼在臉頰邊,樂滋滋地沉迷在愛情的幻想裡。
“你醉了,睡會兒吧。”
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背,她就真的聽話地睡了過去。
池安寧站起來,面朝屏風,低聲說道:
“安定,她真的給你喝了那道符,下蠱的另有其人。我們去見見給權小姐玉蝶的那位女子,再做打算,我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關係。”
慕容安定緩緩走出來,苦笑一聲,似是說給他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
“可是大哥,她根本就認不出你我!我都覺得這些年是白過了。”
池安寧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這和她無關,我事先點了古巒香,她進來之後就已經被我控制了心神,不是她認不出你我。”
“你別安慰我了。”
慕容安定召進貼身太監,讓他們扶着權醉菁回去休息。
“來,吃飯,這菜也是我愛吃的。”
他坐下,招呼池安寧吃飯,一碗飯下肚,他又開朗起來,
“不管怎麼說,你我兄弟可以一同面對,大哥你又願意陪我同闖龍潭虎穴,我就很高興,來,大哥,我敬你一杯。”
“哎……這酒……”
池安寧來不及阻止,慕容安定已經一仰脖,把杯中酒給喝光了。
“這酒女人喝了纔會說真話,男人喝了,會睡兩天兩夜。”
池安寧說完,只見慕容安定已經撲嗵一聲倒在了桌上。
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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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一輛馬車匆匆地行駛在官道上,馬蹄揚起萬丈塵,簫聲攪碎星月稀。
慕容安定揉着太陽穴,他足睡了兩天,若非池安寧用了一些法子,今晚他還不會醒。這兩天,爲免耽誤朝政,千機示意池安寧代替他上了兩天朝,朝政繁蕪,讓生性更隨意的池安寧簡直無法忍耐,尤其是不時的跪拜,還有各式各樣的馬屁和吹捧,讓他又好笑,又生氣。
原來官|吏們都是這樣的——他這樣想,可又發現這些朝官中夾雜了一些書呆子,他又覺得好奇,更覺得神奇,原來國家是在這麼一個龐大的機構操縱下,才能正常運轉,遠不像他想像中的一樣,皇帝想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
“你這什麼酒,我腦袋還在痛。”
慕容安定抱怨着,擡眼看池安寧。
“寶兒,給他揉揉去。”
池安寧放下簫,微笑着看他。
寶兒溫柔地過來,跪直身體,雙指在他腦上輕揉慢捏,手法極好。慕容安定眯起眼睛,又忍不住想到權醉菁,不免又有些情緒低落。
本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卻落到她要用符紙養蠱……他實在不能接受,出宮時,忍不住給權醉菁下了禁足令,他不回宮,任何人不得進宮見她,她娘那裡,他已着人過去審問,問出給符紙的尼姑庵,可去抓人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
唯一的線索,便是權醉蝶和權醉菁二人描述的那人容貌一樣,是個二十多歲的美麗女人,眼角都是風情輕挑。
名花流追蹤到了那女人的行蹤,就在胡歸山莊附近。
“快到了。”
池安寧掀開簾子,看向窗外。胡歸山莊本是一名富商所建,那富商只有一名獨女,招了一位的江湖俠客爲婿,如今結交的多是江湖中人。
慕容安定坐好,整了整頭上玉冠,看向一直沉默的權醉蝶,到此時,她才擡眼看來,小聲說道:
“安定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降罪姐姐?”
“小丫頭,先管好自己的事。”
慕容安定拍拍她的腦袋,又檢查了一下藏在靴子裡的匕首,以及臉上的面具。
“這是百消丹。”
池安寧又給幾人遞上藥丸。
“大哥,你確實不扮成我的夫人?”
慕容安定服了藥丸,扭頭看池安寧,他扮成自己的隨從,可總覺得扮成夫人才好,可以睡一間房裡……
“不扮。”
池安寧一臉黑線,他已經羅嗦了一路,堂堂男兒,他纔不想穿上彩色裙子。
“嘻嘻。”
珍兒在一邊笑了起來。
“珍兒,你來扮我夫人?”
慕容安定又問。
“不扮不扮,我只扮我們少主的。”
珍兒連忙搖頭,向池安寧身邊靠了靠。慕容安定臉黑了黑,池安寧的丫頭個個溫柔大方,通情達理,互相都不打架的,真是享盡齊人之福,他爲什麼遇不上?
“行了,少胡思亂想。”
池安寧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大哥派頭十足。
第一次,兄弟二人互相幫助,這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極新鮮的體驗。
說說笑笑間,馬車到胡歸山莊前。
清冷的月光灑在門口那對石獅子上,年易上前去叩響了門上的鐵環。不一會兒,有人前來開門,狐疑地看向外面的這羣人。
三女四男,隊伍寵大。
“我們少爺,想拜見東方先生。”
年易遞上燙金拜帖,上面映的是臨河傅家山莊,傅大少爺的名諱:傅長山。
這是慕容安定五年前在民間悄悄建立的山莊,平日裡做絲綢和茶葉生意,以便特殊時期使用這個身份,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門人收了年易給的一錠銀,有了笑意,接過拜貼,關門進去通報。一行人在外面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伴隨着沉悶粗重的響聲,大門緩緩打開,有一青衫男人快步迎出來,胖乎乎的臉上堆滿笑意,拱手向幾人作揖。
“哪位是傅公子?”
慕容安定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還禮。
“深夜打擾,真是抱歉。”
“無妨,我們莊主最愛與人方便,結交朋友,我是這裡管家,各位客人叫我老四即可,傅公子,裡面請。”
管家看上去就特別圓滑,樂呵呵地側身,請各人進去,一雙圓溜溜烏賊般的眼睛,閃着精光,快速從一行人身上掃過。
慕容安定是公子,池安寧是賬房先生,三個婢女,兩個保鏢,皆已易容。
“各位客人,先到偏廳歇息,東方先生今日去山中寺廟還願,夫人已經歇下,不便出來見客,在下先準備好酒菜,客人們吃了,再去歇自己。”
管家周到,很快就安排好了。
慕容安定道了謝,跟着小廝到了偏廳。
廳外是一大片芍藥園,各色芍藥正爭相綻放,花瓣承託着月色,分外妖嬈。有一方小池,池中水清見底,玉石盡躺其中,仔細看,原來那荷葉荷花都是玉石寶石雕成,精美絕倫。
“少……爺,好美。”
珍兒嘴快,拍着手,興奮地叫。
“沒規矩。”
寶兒立刻責備了一句,珍兒吐舌頭,退到池安寧身後。她在池安寧面前放肆慣了,真的還不習慣有人束縛她。
“各位客人,請用。”
管家帶着人,端着大盤進來,這麼會兒功夫,居然做了二十幾道菜,雖是小炒,卻色香味俱全,誘人垂涎。
年易往前一步,手一動,欲用針試毒,卻被池安寧輕輕按住,他拖開椅子,讓慕容安定先坐。
“公子,請。”
“謝謝管家。”
慕容安定從容一笑,坐下。已吃了百消丹,尋常毒藥、迷|藥拿他們都沒辦法。
“各位慢用,客房已經收拾好,用完膳,會有人來帶各位客人去休息,在下還有些事處理,就不奉陪了。”
管家呵呵一笑,作揖,退下。
“一起吃吧。”
慕容安定掃了一眼衆人,低聲說道。
“謝公子。”
池安寧這才帶着大家一同入座。
“真好吃,這還是這些天來吃的最好吃的飯。”
珍兒又憋不住了,吃了一大口雞肉,咂着嘴感嘆。
慕容安定擡眸掃她,意思明顯,難道御膳還不夠美味?珍兒自知又多嘴了,連忙伸手捂嘴,尷尬地看向池安寧。
“你再多嘴,就出去站着。”
寶兒責備一句,珍兒這才老實了,低頭快速扒飯。
池安寧看向權醉蝶,這一路上,她說的話不超過五句,一路鬱鬱寡歡,完全不見初次見面時的機靈樣兒。他知道,她擔心家人和權醉蝶,那些人其實平常老欺負她,她倒是一點都不計較,挺難得。
她有一口沒一口地扒着白飯,池安寧便夾了一隻雞腿放到她碗裡,她驚訝地擡眼,感激地看着他。
珍兒不樂意了,嘟着嘴,放下了筷子,一臉醋意瞪着權醉蝶。寶兒的腳在桌下,輕輕踢踢她,一記目光瞪她,珍兒便乖乖地出去站着了。
“這丫頭還挺聽你的。”
慕容安定好奇地看一眼珍兒的背影,笑着對寶兒說道。
寶兒抿脣一笑,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珍兒除了武功高強之外,其他的事都挺依賴她。
“對不起。”
權醉蝶咬着雞腿,用只有池安寧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她們兩姐妹,給慕容兩兄弟帶來了大麻煩,她非常擔心,一旦慕容安定或者池安寧出事,尤其是慕容安定出差子,大吳國必定會出亂子,她有什麼臉見那麼疼愛她的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