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時間，六點正。
城市上空幾架直升機在盤旋，發出噗噗噗的巨大聲響，馬德里在其中一架飛機上面。
陽光從東面照進飛機艙裡，一片血紅。
往下看去，城市裡到處是人，處處冒着煙，是市民們昨夜燒的篝火，今天煮的早餐。
還有各種東西，大包小包，大堆小堆...車輛，甚至還有各種動物。
“搬家後，老鼠很多！”助手在他邊上大聲說道。
“墨西哥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我們卻要在一晚上把東西搬出來......”馬德里輕聲嘀咕。
飛機順着城市上空繞了一圈，馬德里作了個手勢，飛機向國家宮方向返回。
…...
廣播通報：“洛佩茲主教將於六點三十分在憲法廣場上主持彌撒。”
阿茲米街心公園，也就是李拒南他們所在的位置。
這裡專門有一個連的士兵站着，外面還有更多的是墨西哥人，但一整個晚上都沒人來打擾這些華人。
李拒南坐在亭子裡，面前泡着茶，慢慢喝着。
陳進英坐在他邊上：“昨天各個點都還算平靜，就是被看得很緊，說是沒抓我們，其實也是軟禁了！”
李拒南默默點了下頭。
“洛城那邊李家的人帶着東西在機場外的安置點等着。”
“他們吃了吧？”
“都有安排。墨幫夜裡還在開盤做賭.......”陳進英說道，“聽說賭不信的人極多！”
李拒南嘆了口氣，看了看手錶，四顧茫然。
燒好的粥在大桶裡，各人端了碗在桌邊吃，各家的方桌排成一條，上面擺着各式醃菜。
亭子邊上的小空地，幾個手下正在活動身體，一套拳打得身上冒汗。
功夫最好的是李秋，跟江平正在搭手，一羣孩子跟着比劃。
外圍有些動靜。
“讓開！”
是西班牙語的怒喝。
接着動靜變大，十幾個壯實的墨西哥人晃着膀子走了進來，外圍站着的士兵毫無表情看着，明顯像是一夥的。
李拒南擡頭看去，眉頭一皺，很快從那某條胳膊的紋身上認出來人的身份。
墨西哥城最大的黑幫，索爾瓦多幫。
在墨西哥，革命制度黨一直在執政，所謂的黑幫，其實也是他們在社會暗面的代言人。
“來者不善！”陳進英低聲開口。
李拒南站起。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索爾瓦多本人，身材粗壯高大，掛着粗大的金鍊子，典型的墨西哥黑膚白人，曾經是個軍人。
他的邊上跟着個華裔男子，正是張民用。
李拒南奇怪地看着這組合，他認得張民用，只是這時看起來對方不像認識他的模樣。
他來做什麼？
想到這些年兩岸的那些事，李拒南心中一凜，暗叫不好，緊緊盯着張民用。
張民用錯開目光。
索爾瓦多走到李拒南前面，幾個華堂的兄弟上前擋住。
“你們退後！”李拒南開口，上前一步。
“李拒南？”索爾瓦多用西班牙語叫着李拒南的名字。
“我是！”
“我知道你！”索爾瓦多說道，他看了眼邊上這些人，“現在離着你們說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不到！”
“七點左右，我這有報紙。”李拒南手一伸，江平遞過一份報紙。
索爾瓦多搖頭：“不需要看那個，我們都看過，整個晚上整個城市整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都在說這個事。
你們國家的超級計算機壞了，科學家重傷了，損失超過一個億美元！你們測出了地震，很大可能性在墨西哥，然後又說就在這附近，然後又說很可能在七點！”
背得還挺熟......李拒南看着他：“那麼......”
索爾瓦多的聲音很大很粗：“賭吧！你們在墨城的華人差不多是五千人，在墨西哥的是五萬七千五百八十四人。你代表他們來賭一把！”
“賭什麼？”李拒南問道。
“錢！”索爾瓦多提高聲音，像講演似地，“你們讓這個城市這個國家陪你們玩，就必須付出代價！”
“你！”李秋上前，李拒南擺手。
“我們並沒有玩，只是認真地對待這個預警。”李拒南說道。
“消息是你們傳過來的，雖然它看起來很像是真的，但如果地震不發生，你們就是在玩我們！你們中國人，在玩我們！”
索爾瓦多大聲說道，舉起雙手，外圍無數墨西哥人點頭，連士兵都一樣，甚至還舉高了槍。
中間的華人們都沉默着，大人抱緊了孩子。
李拒南閉上眼：“再有一個小時......”
索爾瓦多看着他：“沒人願意等了，聽說你們香江那邊也開了盤，我也開了，但我發現你們華人一個都沒有來，你們爲什麼不來？”
“不來有什麼問題？”
“問題很大！現在你必須賭，賭地震會發生。”
索爾瓦多惡狠狠盯着李拒南，“按你們所有的人數，城外的每個人我算你們一千美元，城內的兩千美元一個人。你個人可以多一些，...我就算你們一共兩億美元！”
“我們沒有那麼多錢！”李拒南平靜搖頭，堂裡的錢，甚至華人們的錢多半已經拿去買股票了。
就算還有，也不可能拿出來這麼賭。
“不要緊，可以向我借！”索爾瓦多淡淡開口，“如果你們輸了，這筆錢是你們對這個國家的賠償。這個城市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了。你們能把這一切恢復原樣嗎？！”
李拒南深深吸了口氣，擡頭看看四周，遍地如山的雜物，這只是城市的一個小小角落......
可以想像整個城市的混亂，整個國家這整晚的動盪！
他也能體會到這些墨西哥人的憤怒......
但這個時候，賭？
不賭？
兩億美元，如果是那些小老百姓，當然賭不起。
但自己後面有霍家，有大陸，兩億能消賬？
這到底是賭還是搶？
李拒南平生還沒遇到如此困境，這不是一家一口之事。
索爾瓦多看着李拒南，咬着牙狠狠開口：“我還有幾個水晶吊燈沒有拆，......你要是賭，我馬上讓人去拆下來！”
李拒南幹着嗓子深吸了口氣：“贏了呢？”
“贏了，你可以拿走兩億美元，是我們對你們的獎勵！順便把那個神奇的機器修好！”索爾瓦多說完，手一指，“這是個公平的賭局，有他們公證。”
後面走上來幾個人，李拒南眼一縮。
有參議員，有法官，還有市長，還跟着扛着攝像機的記者。
“你們總統知道這事？”
“哼！”
索爾瓦多大模大樣地坐到椅子上，邊上一個律師模樣的人把手裡提箱放在桌上打開，從裡面拿出文件放在桌上。
還有筆。
索爾瓦多指着那文件：“這是協議，籤吧！”
兩億美元！
李拒南強忍着手的顫抖，一個個看過去，所有人都盯着他，華人，墨西哥人。
華人們滿身是汗，眼中滿滿畏懼，兩億美元，拆骨賣肉都還不起啊！
“你等什麼呢？”索爾瓦多催道。
賭了！李拒南心一橫，上前拿起筆。
“老大！”手下里有人直接叫出聲來，“不能籤！回頭他們肯定會把我們扣下來！”
陳進英也按住李拒南的手：“大哥，......我們不籤又怎麼樣？”
“不籤......如果地震沒發生，我們不保證對你們會做什麼！”索爾瓦多冷笑着說道，“還是說，你需要打個電話？！”
索爾瓦多招招手，馬上後面有幾個人提着電話進來，長長的線連到外面，電訊部門的緊急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