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高采烈的出了大門,藍星迴身默默站了一會兒,看着門頭上那三個代表身份和地位的三個貝勒府大字,心裡有股潮流在翻涌,翻涌。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憑着自己的雙手勞動過着辛苦的日子,結果還被逼到今天不得不求人的地步。
老天爲什麼不公阿!
轉身默默離開,邁着堅定的步伐。不管在清朝受到多大的委屈,都要堅強的活下去,纔有機會回家。
夏日下午的太陽依然炙熱,烤得大地萬物生靈依舊沒有生氣,蔫蔫得無精打采。
有一個女子,迎着陽光大步向前,走的那麼堅定。
雖然淚流滿面,臉上卻有着淡淡的微笑,毫無雜念的微笑,上揚的嘴角,明亮如水的雙眸,像一朵嬌豔的花,吸住了前往八貝勒府的九爺胤禟。
無意中掀開轎簾的一角,藍星就這麼直直的闖入他的視線。
八貝勒府緊鄰四貝勒府,書房裡,八爺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看着手中的書,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含着些許笑意盈盈,讓人不自禁的感染了他的快樂。
“八哥,想什麼這麼出神?”九爺跨進門檻便看到八爺這幅溫柔出水的表情。
八爺擡頭看去,眼裡嘴角的笑意還未散去。“九弟來啦。坐。”順手將書放在桌子上,那笑意還在。
“八哥,今兒有什麼好事,說來給弟弟聽聽也高興高興。”九爺在八爺左手邊坐下,一個奴婢過來奉了茶,九爺接過拿杯蓋輕輕撥了撥浮在上面的茶葉,潛抿了一口。
“沒什麼,尋思了些事兒。”八爺清淡的說了聲,依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的九弟。
感情這八爺一貫都這麼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的笑是爲了一個女子,情竇初開的樣子。
可九爺是誰阿?他太瞭解八哥了,雖然平時看誰都是和藹可親的樣子,可那笑意從未到達眼裡,剛纔卻不一樣,來自內心的笑,讓那雙已經很迷人的眼睛更加柔□□醉。
他知道,八哥心在動着,反正不是爲了八嫂,那個京城出了名的他的表妹郭絡羅婉晴。八哥對八嫂是有微笑,相敬如賓的微笑。
所以他知道,他的八哥在動情。
九爺輕瞟了八爺一眼,那雙媚眼閃過一絲笑意。“八哥,今兒你這裡可沒白來。”
八爺問:“此話怎講?”
九爺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忽而一個轉身對八爺道:“這一,看到我的八哥在思春。”
八爺笑了起來,手一擺,“九弟,可別渾說。”
“算了吧,八哥。別人不瞭解你,難道我老九還不瞭解?你剛纔那神色分明就是在思春。”九爺還要說下去,被八爺阻止了。
“九弟,說說二是什麼。”
九爺湊到他跟前,神秘兮兮的說:“八哥,剛纔來的路上,我見到一個女子。雖是一身布衣,卻不能掩蓋那美麗的容顏。一邊走一邊流淚,臉上竟然帶着笑意。看着她竟然有種連續陰雨忽見了太陽的感覺,好溫暖。”
九爺的眼前彷彿又見到那個女子,一個人走在街上,孤獨不淒涼。
八爺心裡莫名其妙的凜了凜,沒說話仍溫和的看着九爺。
九爺說完後,有絲深深地惆悵看着屋外夕陽,紅色耀眼的光芒狠狠地撫摸着大地。若她穿上這似火的衣衫,不知是何種風情。
八爺很瞭然的看着他,做那幅惆悵的樣子做什麼呢?只怕早派了人跟蹤摸到人家姑娘的底了。
九爺聽他這麼一說,訕笑。丫的,男人訕訕笑時竟也如此迷人勾魂,若有女人在場只怕要留鼻血了。
“九弟,快兩年了…..。”
“別提她!就算她回來了,我也不會娶她,堅決不會。”九爺咬牙低聲怒道,魅惑衆生的臉上滿是仇恨。
“可是…。”八爺還待說下去,九爺突然打斷他,“八哥,我可不信什麼離奇失蹤。就算真是失蹤了,一個姑娘家能安然無恙的回來?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眼睛有點微紅,憤恨着。
一個溫柔君子,一個邪媚妖惑,懷揣各自的心事默默坐在屋裡,八爺說今兒個也瞧見一個姑娘,爲了生計不服輸讓人好生….佩服。
九爺早忘了剛纔的不快,沒能止住,大笑道:“八哥,是好生憐惜吧!”
八爺一笑隨即跟着笑開來。是啊,是好生憐惜,這樣的女子,雖堅強,可那骨子裡散發的一種氣勢讓人看了只想碰在手心疼着。
藍星前腳剛走,十三爺和十四爺後腳就到了四爺府上。
四爺笑眯眯的看着這兩個弟弟,讓下人稟了福晉留飯。曉波第一次來四爺府上,忙着四處巡視。
“十四弟,可是四哥這裡也忘了。”四爺淡然問道。
“四哥,沒有全部忘,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只是有點模糊不清的。”曉波皺皺眉,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時時折磨他,十四爺的記憶經常竄到腦海裡,和杜曉波的記憶混合在一起,讓他偶爾的失神忘記他究竟是十四還是杜曉波。
“以後和十三弟經常來就能記起了。”四爺忽然對這個弟弟有點打心底的疼,雖然額娘對他的疼愛比他的多得多,畢竟這是他的親弟弟,打小也喜歡跟在屁股後面四哥長四哥短的。
只是沒有十三弟聽話,脾氣有點壞而已。
看着十三弟,四爺想起了剛走的藍星,可見十四弟在場,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就是沒說。
如果這時說出來,十三和十四追出去還來得及。可惜,藍星和曉波就這樣錯了第一次相見的機會。
人生很多時候都是在錯過,不是嗎?
第二天,四爺找十三爺說藍星的事兒,十三爺聽說藍星來了北京後驚喜的跳了好高,可聽說她的遭遇氣氛的破口大罵,拉着他四爺就要出宮去衙門。
正在這時,門口有人喊:“十三阿哥可在?”乾清宮萬歲爺貼身太監李德全,說皇上喊十三阿哥過去,十三爺很爲難的看着四爺,四爺笑說他馬上去辦,十三爺這才舒展了愁眉,高興得跟着李德全前往乾清宮。
衙門,戴澤帶着幾個人找到林大人,說了有個賣豆腐的姑娘巧遇四爺的轎子,說了一家人被打得事情。
四爺向來最恨打架滋事的小痞子,特讓戴澤來瞧瞧什麼回事。這林大人當然知道四爺嫉惡如仇,立即升堂判案,馬家兄弟將給他們銀子的餛飩攤子老闆給供出來了。
不消一會兒,官府衙門抓了餛飩老闆,判了他和馬家兄弟各自二十兩共四十兩送到藍星手上。
看着白花花的銀子,藍星嗚嗚的哭了。這一個多月以來,四處奔波告狀無門,十三爺一出馬,輕鬆的得來早就該給的醫藥費,還多了許多。
這是什麼世道阿?黑心的唄!
委屈、傷心、難過、孤獨、迷茫的藍星不可遏制的哭得撼天動地,將前來送銀子的官差和戴澤驚得不知所措。
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嗎?激動的哭得?可這姑娘剛纔瞧着不像這種人啊?官差和戴澤搖着頭和陳大叔說了聲後走了。
走遠,身後還隱約聽見那傷心的哭聲。戴澤忽然覺得這哭聲太….悲涼,心跟着沉重下去。
回去稟了四爺,四爺聽了有點撼動,那個姑娘那雙似剪水的雙瞳清晰的浮上心頭,清澈如天上的星星。
這麼一個清澈明亮的姑娘,有什麼讓她傷心成這樣的?而戴澤說的那番話更讓他好奇,戴澤說陳家二老和藍星姑娘長得一點都不像。
四爺向來心思縝密,十三弟對這姑娘很上心,於是讓戴澤派人去遵化石門鎮打聽了陳家。
八爺找來林文生,讓他照顧告狀的藍星姑娘,林文生聽了大吃一驚,忙道:“八爺,今兒個下午四爺派人來衙門,說是那姑娘攔了四爺的轎子,告了一狀。四爺派人去了衙門,今兒個下午下官就把案子結了,判了姑娘四十兩。”說完畢恭畢敬的站立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八爺。
八爺微怔,暗自思慮怎麼偏偏給老四遇到了?早知那天就該給她亮了身份。又一想,給老四知道了,只怕日後兩人會有來往。
八爺心想算了認識就認識吧,可是做了一會兒總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堵着,總覺得那女子身上洋溢着什麼跟旁的姑娘不一樣,我先認識的人做什麼要給老四認識去?
八爺起身對寶貴說:“擺轎。”寶貴愣住了,“爺,該吃飯了。剛纔福晉還讓人過來催了一次。”
八爺不說話,拿眼看了他一下,寶貴閉了嘴,小跑起來喊轎子。
一炷香的功夫,八爺到了藍星家。
藍星看着這個不速之客,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那天吃豆腐腦的那個第一大帥哥,自己還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哪。
藍星的臉上稍稍紅了一下,天快黑了,仍是清楚可見那可疑的紅暈。
八爺忽然笑了,心放下了許多。八爺告訴藍星找人去了衙門打聽,聽說那官司已結了,不放心過來瞧瞧。
藍星感動的想哭,萍水相逢的一個人,竟然還惦記着她這個小人物的官司。鼻子酸酸的半天說不出話。
陳大嬸雖然是個山裡人,可那一雙眼睛看人很是毒辣,早瞧出八爺非一般凡人,獻媚着讓八爺落座。
八爺見藍星有些委屈,搖搖頭說該回去了。藍星見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好歹也得送一送。
“等等,我送你!”藍星緊跑兩步跟上八爺,八爺聽到那聲音時,嘴角開心的上揚着,帶着笑意的眸子俯視藍星。
藍星的個子雖然高,可在這一幫打小騎馬善射的滿族男子面前還是矮。仰頭看八爺,對上那雙黑眸一笑,睫毛上擡,像蝴蝶舞動了一下,更像是在八爺心上拂了拂,盪漾着層層漣漪。
八爺這時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心靈深處某個地方被牽動了一下。
“我叫陳藍星,藍天的藍,星星的星,請問你…?”藍星被黑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前方路口跟在八爺身側。
我叫什麼呢?八爺暗自思索。“黃禩。”
“黃顏色的黃,寺廟的寺?”藍星歪頭問他,不由得想起了道明寺,想到道明寺又想到花澤類,這位公子還真有點花澤類那淡淡卻能溺死人的溫柔。
八爺樂了,算是吧。“藍星姑娘真是蘭心蕙質,可是念過書?”
呀,遭了,好像說漏嘴了,我們這貧窮人家怎麼可能念過書呢?藍星急得不知道如何作答,低着頭死活不說話。
八爺輕輕笑笑,轉開話題,“可要明兒個給你爹找個好些的大夫瞧瞧?”
“好啊!”藍星一聽可高興了,轉而一想又沉悶,“黃…..公子,大夫的出診費貴不貴?我們家的銀子不多,就昨天賠得四十兩。”
八爺聽着藍星的意思好像賠償的銀子全都要拿出來替老漢瞧病,這麼孝順的女兒真難得啊。心情愉悅許多。“不貴,跟我是多年的朋友,我替你說聲,讓他開些便宜又好的藥材。”
“黃公子,真是太…謝謝你了。”藍星哽咽。
目送八爺上了轎,目送轎遠去,藍星心裡有點小小的幸福。雖然纔來京城就給人欺負了,可十三爺和這位萍水相逢的黃寺不都是她遇到的貴人嗎?
京城沒白來!多了兩個朋友。
慢騰騰的回了家,剛進屋裡,就見屋內坐着兩個人,一個大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怎麼看都像電視裡放的媒婆,一箇中年男子,留着山羊鬍須,長長的辮子拖在腦後。
還有一個小姑娘,青翠斜襟上衣,一色羅衫裙,比藍星小,卻一臉的傲慢。
“藍星。”大娘見藍星迴來了,走過來一把抓住她,手顫抖。“娘,怎麼了?她們是什麼人?”
“哎喲呦,藍星姑娘可回來。這閨女長的可真俊哪,難怪九爺能看上你。”那大娘在藍星身邊轉了轉,媚笑。
藍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爹孃,大嬸拉着藍星說:“閨女,我們是九爺府上的,叫我楊嬤嬤。”
“九爺?哪個九爺?”藍星詫異極了。
“萬歲爺的九阿哥。”那個小婢女有點傲氣的說。
“阿?”藍星張大嘴巴,這是咋啦?九阿哥家的人怎麼跑來了?我連九阿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九阿哥是男是女?”藍星沉下臉,屋裡五個人都呆呆的望着她。“閨女…。”大嬸遲疑的走過來,膽顫的看着藍星。
“當今萬歲的九阿哥,當然是男的了。姑娘,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啊!”那中年男人不急不慢的開口道。
藍星忽然一笑,對中年男人說:“這位大叔,不是我大逆不道,而是我實在是連九阿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們怎麼就跑到我家來了呢?相必你們定是找錯人了。”
那三人愕然,互相看着,大叔略一沉吟道:“姑娘,就是你沒錯。你昨兒個可是路過草園衚衕?”
草原?我還沙漠呢!藍星只覺好笑,她可不記得什麼草原不草原的,反正覺得這三個人看上去非良民,還有那個九阿哥,連你啥樣都不知道,好好的派人來這裡幹什麼?
藍星清清嗓子說:“昨兒個我去沙漠了。不知九阿哥讓你們來做什麼的?是想買我們的豆腐嗎?那請明日再來吧,今日早賣完了。”下逐客令了。
這三人可不是呆子,聽藍星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不似平常人家姑娘,聽到九阿哥大名還不得嚇得像螞蝗盯上來,哪敢下逐客令阿,忿忿的想起身走人。
可九爺吩咐的事兒還沒辦成,就這麼回去,屁股倒黴。
大叔起身道:“姑娘,咱九爺看中你了,想請你明兒個去水雲間一聚。”
水雲間?難得能聽到一個帶點後代氣息的詞。藍星心裡開始做癢有點想去的樣子,可是想想這九阿哥非善男,去了還不死定啦。
強忍着心頭的好奇,嚴肅地拒絕他的邀請。
只聽那嬤嬤說:“姑娘,可別不識好歹。九爺一般可不請人去水雲間的,九爺看上你,那是你的造化,上輩子修來的福。小心惹怒了九爺,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人起身對大叔說:“老人家,嬤嬤的話可是極有道理,可得掂量掂量。明兒晌午九爺在水雲間等藍星姑娘了。”說完,帶着那兩個人走了。
屋裡,忽然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靜着,大嬸不停的瞅瞅大叔再瞅瞅藍星,藍星被看得煩了,道:“我不去!”
“可是藍星,這事由不得你!”大嬸急了,“那可是九阿哥,說一聲就能要了我們的命。再說了,去了結識九阿哥,有什麼不好?九爺肯定會喜歡你,收你進了九爺府上,不比在這裡賣豆腐強?你忘了你爹身上傷還沒好呢,咱們老了纔有了你這麼個閨女,還指望你過上幾天好日子,哪知纔來了這裡,老頭子就遭這罪,我的命好苦啊….!”大哭起來。
“住口。”大叔有些怒,這死老婆子怎麼就這麼貪心呢?“藍星,要不是你,爹這輩子看不到京城。你自個兒咋想的就咋做,別讓我們連累了你!爹指望你能過上太平的日子就成!阿!”
陳老漢的一番話,說得藍星鼻子酸酸的想哭。這今天咋啦?剛纔還是甜蜜蜜的送走一個人,這一下子就瞬息萬變,跌入不知底多深的淵谷。
幸好,藍星強撐得不肯跌下去。且過了明天再說吧,我就是不去,你個人妖九能把我怎麼樣?
爲什麼說人妖九?好多清穿文裡都這麼說!這老九突然來襲,讓藍星自動自得將他歸入人妖九的大部隊裡去了。
人還沒見到,這印象嘛…,就給定下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