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閉眼全都是大紅,大紅的喜字,大紅的棉被、大紅的衣服,紅的耀眼、紅的刺目。
鳳冠霞帔,錦緞綾羅。嵐靜身上一襲大紅色實地沙上運用平針、纏針、釘線、平金等刺繡手法繡制的彩蝶及雙喜字紋樣喜服,蝴蝶上下翻飛兩兩相對,和雙喜字喜上加喜。
很美,可是要嫁的男人不是自己愛的人,也不是愛自己的人,很俗。
被蓋上紅蓋頭後的嵐靜低眼只能看到腳下的紅色裙襬,任由喜娘攙扶着她往前、往左、往右,像個木偶一樣走到這走到那。
紅蓋頭下是那張絕美又哀傷的紅顏!
下轎過火避邪後,喜娘扶着嵐靜站在那裡不動,就聽得“嗖嗖嗖”三聲響,好似有三箭飛到她身後的轎子那裡。
雖然喜娘已經跟她說過婚禮流程,但神情恍惚的嵐靜並沒有聽進去,正在出神地她聽到這三聲箭響後嚇的心跳了一下,主要是太突然了。
喜娘捏了捏她,扶着她的手稍稍加了些力度,藍靜下意識的往她身邊靠了靠。
感覺到胤禟走到她身邊,有人將一根紅綢帶放到她手上,就聽得旁邊人聲吵吵的。
三拜後,終於可以抱着裝着米、錢的錫壺坐到牀上了。嵐靜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坐吧,坐着等吧。
雖然紅蓋頭遮住臉很不舒服,雖然有強烈的衝動想扯開它,可她仍是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因爲她覺得,這紅蓋頭下的隱蔽,正是她需要的。
可是,時間並不長。
胤禟帶着一幫人進屋來了,喜娘和丫頭們一一請安行禮後,胤禟踏着有點飄的步子走到嵐靜跟前,透過紅蓋頭下一點的空襲,她看到一襲紅色喜服下襬立在那裡不動了。
有股強烈的男人氣息和酒充斥了口鼻,藍靜不禁皺皺眉頭。
“九爺,該挑紅蓋頭了。”喜娘在一旁小聲地提醒立在那裡盯着嵐靜猛看得的胤禟。
胤禟回過神來,拿起喜娘捧在手上的秤桿揭蓋頭。
“新娘子可真美!”屋裡好像站了好多人擠在一起說着笑着,嵐靜臉上掛着淺淺的笑看着衆人,可是沒有一個是落入她眼底的。
“九哥,喝交杯酒!”有人大嚷,是□□的聲音,好像十三爺也在一旁起鬨,鬧哄哄的。
嵐靜略緊了下眉頭旋即展開,在喜娘的攙扶下走到桌旁,接過丫頭遞過來的酒杯,看向成爲她丈夫的男人。
白淨的肌膚在酒的映襯下紅紅的,微眯着迷人的眼睛看着她,臉上亦是淡淡的淺笑,似醉似朦朧,笑卻沒有暖意。
□□將他二人的雙臂給環在一起後,要兩人交叉手腕喝下了代表今生今世相守的交杯酒!
“好…好!”衆人起鬨拍掌,喜娘拿起桌上的餑餑給嵐靜吃。
生的吧!嵐靜皺了眉頭,接過來輕輕咬了一口邊停住了。
喜娘問:“生不生?”
“生!”
衆人鬨笑,喜娘眉開眼笑的說:“新娘子說生!”
嵐靜淺笑,笑不達底….!
“生幾個?”喜娘又問。
“呵呵,隨便吧。”嵐靜看了眼胤禟,他正瞧着她,嵐靜不由得有點驚慌。
□□可興奮了,第一次參加皇子阿哥的婚禮,清朝人的婚禮,自然是將在現代看到的那些鬧洞房的遊戲全部給搬出來了。
一旦礙於古代人的羞怯時,□□便要主動跳過去,他不想讓嵐靜爲難,所以基本上是在鬧胤禟。
可是胤禟卻不同意,一旦有需要嵐靜配合的地方,便會拉着他家的婢女上來頂替。
不僅□□覺得有點尷尬,就連其它阿哥們也都覺得再玩下去,嵐靜的面子都要掃地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胤禟對這門婚事一肚子的意見。
胤禩開口說道:“九弟,時候不早了,咱們先回了。”
□□也忙道:“走了走了,九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胤祥上前一把把他給拖走了,他一邊走還一邊回頭衝着胤禟直眨眼。
胤禟知道,他爲何眨眼,他是要胤禟待嵐靜好一些。
可是,能好的起來嗎?
屋裡安靜許多,只有幾個婢女在一旁侍候着,嵐靜一臉平靜的坐在桌子旁,看着被喜慶包圍的屋子,默默地出神。
也不知思緒飄到哪裡了,待一個黑色身影擋住她眼前的光時,她纔回過神來,屋裡只剩下他和她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胤禟熱乎乎的手擡起她的下巴,醉醺醺的酒氣噴在她臉上,微眯的眼睛泛着危險的信號,眼底有絲紅色。
“一臉怨婦相!”好濃的酒味阿,真醺人!
嵐靜皺起眉頭,還沒舒展下來,便被胤禟一個反手捏住下巴。
“痛!放開!”嵐靜緊皺眉頭大叫道。
胤禟一個魅笑,拉近她的臉,說道:“你是我的嫡福晉,你說我還要放開嗎?”暗啞的聲音就在耳旁,嘴脣就貼在嵐靜的臉皮上,親着、吻着、說着,說不出的….曖昧。
狐仙?我愛新覺羅胤禟竟然有機緣娶一個狐仙!
抱起她向牀邊走去,胤禟感覺到懷裡的身子在緊張得瑟瑟發抖,一絲譏笑浮在他的臉上。將她放到牀上,胤禟坐在她旁邊看着她,嘴角仍是那譏諷的笑意上揚着,眸子裡散發的是不屑。
嵐靜將臉對着裡面,胤禟伸出手扳過她的臉直視他。滾燙的手從她的額頭滑下,喃喃道:“嗯….真美!”
嗯,像極了花癡。
嵐靜雖然是閉着眼睛,可在心裡卻將他狠狠的罵了一頓。面對這無奈的現實,她只能忍着所有的不痛快!
左一層右一層,一層又一層。
他孃的,怎麼這麼多層?真他孃的煩人!
胤禟有點怒火沖天的,手上一用勁,“哧!”直接被他撕扯開。
唉,皇家面料也不過如此!
胤禟扔掉衣服後,看到跟藍星一模一樣的臉蛋,心裡抽搐了一下。“藍星。”他在心裡默默唸道。
他想藍星。“爲什麼要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爲什麼?”他仍是在心裡默默地大喊道。
他放開了遊移在嵐靜身上的大手,一聲不吭的拿過被子蓋在身上倒頭睡覺。
正在絕望間的嵐靜見手抽走了,旁邊這人好像睡覺了,詫異的睜開眼睛看他。
他已經蒙上被子了。
“爺?”她輕聲喊道,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人有點奇怪,莫不是有病了?
“叫什麼叫?”胤禟大喝一聲,掀開被子下了牀,套上鞋子噼裡啪啦的走去了外屋。
過了一會兒,春梅進來拿走胤禟的衣裳,走前傷痛的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嵐靜。嵐靜覺得春梅好像要哭得樣子,知道該是胤禟去了別的女人那兒了。
她笑笑,沒什麼呀,嚴格說來是她對不起他,受點懲罰是該的。
又過了一會兒,春梅進來了。一下撲到牀邊,哽咽道:“小姐…..!爺他….。”
“春梅,莫說。”嵐靜阻止了她,“快去睡吧。”她淡淡地說道。
第二日,爺新婚之夜沒在福晉屋裡過夜的消息頃刻便傳開去了,春梅去膳房端福晉用的膳食,明顯的感覺到膳房師傅對她的態度不如一早來時那麼好。
春梅回去後氣呼呼的說給嵐靜聽,她只是笑笑,說道:“這樣好啊,沒有人來打攪我們。”她已經讓人回了那些要來請安的小妾們。
胤禟晚上又去了別的女人的屋,就這樣十天後,胤禟對嵐靜說:“你身子不好,去別院住些日子吧,反正這家裡有沒有嫡福晉跟沒有一樣。”
胤禟說的是她不讓他的小妾來請安的事兒,雖然他不住在這裡,可府上的規矩是要立的,但是他又懶得說她,就讓她去別院住,大家都樂得清靜。
可是嵐靜卻以爲他仍介意她這個九福晉,心裡雖然有些悽楚,可是一切後果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後,第二天就帶着春梅去了別院。
這一住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後,康熙要巡幸塞外,一道聖旨一下,好幾個兒子要陪他去。老九赫然在列,而九福晉又被康熙特指了一定要帶去。
胤禟派人去接嵐靜回府,跟她交待了一些事情後便又匆匆趕去別的女人屋裡度溫柔去了。
巡幸塞外,那就去吧,或許散散心對大家都好。若是胤禟能改變對她的態度,那麼她就會在這裡好好的活下去。
馬車行駛在前往塞外的路上,一路上搖搖晃晃的好不愜意。嵐靜和春梅不時地掀開簾子看着四周的風景,再給些適當的評價,一路行到盛京都無人來打攪,她倒也樂得自在。
第一晚,康熙設宴款待盛京的王卿貴族們,有點身份的福晉也都去了。嵐靜跟胤禩家的幾個人坐在一桌,除了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她頷首打招呼外,坐下後都一直不曾說過一句話。
筱瑤到哪兒都跟太陽一樣永遠是衆人矚目的焦點,她不停的穿梭在各桌之間到哪兒都如沐春風般,臉上洋溢着動人的微笑。
胤礻我帶了安兒來的,坐在嵐靜身邊的安兒跟嵐靜打了招呼,嵐靜只對她淡淡的笑了笑,回答得也很簡單。安兒覺得很奇怪,怎麼幾個月沒見九嫂變得如此陌生了?一點也不像那個帶着她出去玩得九嫂,那時的她多麼開朗啊,總是笑眯眯的照顧她。
火焰一樣的筱瑤婀娜多姿的走過來了,帶着一陣銀鈴般爽朗的笑聲款款落座。
“喲,嵐靜,終於見到你了,身子可好了些?”郭絡羅*筱瑤看見嵐靜後問道。
嵐靜眨着明亮的眸子瞧着她,她又笑道:“我就說九弟騙我們嘛,非要跟我們說你身子不舒服死活不讓我們見。瞧瞧,都成親幾個月了還寶貝的跟什麼似的。”
嵐靜淺笑低下頭,聽明白了胤禟送她去別院後對外人說她身子不舒服不讓見。無限的惆悵和哀愁充滿了心坎裡,開始淡淡的抽搐起來。
這下子,聽見筱瑤話的人都看嵐靜。安兒坐在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八嫂。”略帶點責備的口氣。
筱瑤自然知道安兒對嵐靜的感激之情,笑了笑後轉頭跟旁人說話去了。
這時旁邊的那桌坐的有些盛京王公貴族的格格們,有人開始嘀咕了:
“她就是那個失蹤兩年的人?”
“長的還真美,誰知道好好的怎麼會失蹤呢!”
“聽說是被人帶走的…。”
“噓,小聲點兒。”
小聲?遲啦!
這桌的人都聽見了,嵐靜垂眼看着桌面,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安兒小心的拉着她的手。
而筱瑤,她自個兒調侃嵐靜那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別人就不可以,好歹胤禟也是她表哥啊。她起身走到隔壁那桌,惡狠狠的指着她們說:“你們在亂說什麼?信不信我去告訴皇阿瑪!”
“八嫂,我們沒說什麼呀。”
“沒有就最好!”筱瑤又狠狠地瞪她們幾眼回座位,身後又響起:“不就仗着皇上寵着她嘛….。”
“說什麼?”筱瑤一個轉身,怒火沖天的。
嵐靜起身走過去拉住她,淡定從容的說:“八嫂,算了吧,快開席了。”將怒火正旺的筱瑤拉回座位,那邊阿哥桌子已經有人走過來了。
“筱瑤,發生何事?”胤禩溫文爾雅的過來問筱瑤,筱瑤正要說話,嵐靜悄悄拉拉她,衝她搖搖頭,筱瑤不滿的皺皺眉頭,深深地看了藍星一眼,說:“沒事,你回座吧!”
胤禩看了她們一眼後,再轉眼看看公主們的那桌,對公主們笑了笑轉身回去了。
都知道,八阿哥很得皇上喜歡,八福晉更是得皇上、惠妃、宜妃、良妃的寵,八阿哥都出面了,這夫妻二人的面子還有誰敢不買阿?
那桌的人不再大聲說話,只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咬耳朵,不時地看着嵐靜。
嵐靜漠視的擡頭,無意間掃到同桌那幾個福晉,正看好戲、同情、擔憂的看着她。她大度的對她們莞爾一笑,笑得雲淡風清,笑得與世無爭。
那幾人尷尬、慌亂的轉開眼,唯有四福晉衝她點頭微笑,這一笑化作一縷春風拂來,微微的盪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