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軒倒真是一個安靜所在,平日裡來來往往甚少。
那日跟葉少君提過之後,沒兩日孫妙可便讓人張羅着收拾出來,單給顧芷依一人住。
爾嵐仍舊服侍再側,下毒之事有了定論,蕊兒便也還如從前過來伺候,因着單獨的院落,便又撥了幾個下等僕人來打掃。
“顧姐姐,你竟搬來了這裡。”這一日,正在院裡寫字,葉姿淑突然過來了。
擱下筆,顧芷依站在原地笑看着門口的人。
那件事情雖然過去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但是整個府裡還是籠罩在一片悲傷之中。
而葉姿淑經過此事,整個人卻變得成熟了許多,只是在顧芷依面前卻還願意露出些少女的情態。
巧笑着走過來,葉姿淑將整個院子打量了一遍,“這個地方我一向嫌冷清了些,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也還不錯,我如今跟着母親在前頭,真是拘束得緊,不如跟二嫂說了往這裡住倒好。”
笑着拉過她的手往屋裡去,顧芷依道:“你若想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老夫人如今情緒還未穩定,你再不在,只怕她心裡頭更是寂寞。”
她說的有道理,想起自己的母親,又想起這段時間家裡發生的事情,神色不有有些黯然,“你說得也是,近來母親的精神差多了,時常半夜喊着三姐姐的名字醒過來。”
見話題又傷感了,顧芷依忙對蕊兒道:“去拿些點心來,早上二夫人着人送過來的玫瑰酥和茯苓糕我瞧着都還不錯,都拿過來吧!”
蕊兒答應了一聲便下去了,爾嵐卻搬着剛纔顧芷依在外面寫的東西進來。
“讓我看看顧姐姐寫的什麼東西,”葉姿淑一見,頓時來了興趣,從爾嵐手裡拿過那張字。
想要搶過來,她卻已經跑到另一邊去了,顧芷依忙道:“不過是寫着玩的,你不要看了。”
“哇!顧姐姐的字這麼好看!”葉姿淑一邊讚歎着一邊往下看。“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語聲殘,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看着她狐
疑的神色,顧芷依從她手裡將那張紙抽回來,遞給爾嵐。
“不過是半闕詞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拉過她的手,做到桌子邊,伸手取了一塊玫瑰酥遞給她,“我倒是記得這個你是愛吃的。”
愣愣地接過,葉姿淑卻並不像是從前那般直接往嘴裡塞,反倒像是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看到她微微皺起的眉頭,顧芷依淺笑着問道。
揮了揮手讓爾嵐和蕊兒都退下去,葉姿淑將手裡的酥放回盤子裡。
“顧姐姐,這闕詞你在哪裡看到的呀?”
她的表情十分的認真,便斂下笑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搖了搖頭,葉姿淑嘆了口氣,“倒不是有什麼問題,而是這一首詞我有好幾次在三姐姐的桌上看到,後來查過了才知道,其實這詞並不完全跟書上一樣的,三姐姐改了兩個字。”
沒想到她竟然知道,顧芷依道:“這是之前大夫人拿給我看的,我瞧着這詞倒是美得很,信手便寫了出來。”
“大嫂?”好像十分的訝異,葉姿淑看着她。
臉上一臉的奇怪,顧芷依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大夫人給我的,那一日她拿給我看,神色倒是有些不尋常,只說她不認得字,讓我給她看看寫的什麼。”
“是大嫂給你看的。”低頭一想,葉姿淑皺起了眉,忽又問道,“那大嫂是何時給姐姐你的?”
“哎!”嘆了一口氣,有些惆悵道,“那件事情發生過後,當時大夫人神色有些不對勁,大概是因爲和三小姐親厚,心裡悲痛的緣故。”
屋裡頭一時間有些安靜,葉姿淑沒有再接話題,只是一直微蹙着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到底怎麼了?這詞有問題?”好一會兒,顧芷依纔開口打破沉默。
葉姿淑終於也擡起頭來,一張十分清秀的臉上竟泛着些堅定的光芒,“顧姐姐,其實我心裡頭有些疑惑好多年了,但是從來都不敢說,因爲說出來且不知正確與否,於府裡頭也實在無半分好處。”
這話卻勾起心裡頭一直深埋的一個想法,手
指竟然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臉上卻依舊一臉的平靜,顧芷依只淺笑着不開口。
面對她的這樣的神色,葉姿淑微微有些踟躕了。
但是想到那首詞,又想到如今府裡的樣子,終於咬了咬牙,看着顧芷依,“顧姐姐,我可以相信你麼?”
似乎有些訝異,“這話怎麼說?”
看了一眼早就已經關上的門,葉姿淑咬了咬嘴脣,“這麼長時間以來,有些事情我從來都不敢跟別人說,但是現在……”
拉着她的手,輕輕地拍了兩拍,顧芷依笑道:“你若是真是相信我,有什麼話儘可對我說,只是我卻不能保證幫得了你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葉姿淑看着顧芷依的眼睛,臉上卻紅了,復又垂下頭去。
“其實我從前一直都懷疑三姐姐……懷疑三姐姐對二哥哥動了……男女私情。”
像是突然間有一道光線落到心頭,心裡頭很多東西一下子便解開了。
這個時候顧芷依才發現,其實她心裡頭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測,只是一直都沒有敢自己確定。
現在聽到葉姿淑說出來,那些念頭便像是經由春雷催動的嫩筍一般,紛紛破土而出。
“我知道這話說出來會讓人難以相信,畢竟,是親兄妹,”見她不發一語,葉姿淑肯定道,“可是這幾年來我卻越來越覺得這是真的,雖然我也不願意相信。”
回過神,臉上有些訝異,卻沒有懷疑,“你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搖了搖頭,葉姿淑的臉上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看不懂三姐姐和二哥哥之間的事情,我記得小時候,她們很好的,後來就不知道怎麼變成那個樣子了。”
緊蹙着眉頭,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成熟,“直到我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情,才知道,三姐姐其實一點兒都不討厭二哥哥,相反的,她的心裡頭應該是十分的在乎二哥哥。”
“是麼?”
葉姿淑點頭,猶豫了一下道:“如今有些事我愈發地覺得蹊蹺了,也沒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