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番外6臭小子,我是你媽
流逐風再見到賀蘭雪的時候,賀蘭雪正坐在一箇中學校園裡,信信地翻閱着高中物理課本。
遠遠的有幾個女學生在偷窺。
賀蘭雪倚在長椅上,長腿微伸,意態悠閒,略略變長的劉海搭着眼睛,卻掩不住裡面的風-情。
“我找了你很久。”流逐風走過去,在衆女生的注目中坦然地坐到了賀蘭雪身邊,“怎麼在這裡?”
“這是她以前的學校。”賀蘭雪將書本放下來,擡眼淡淡地掃過不遠處的操場和草坪,“我現在才發現,她從前在天朝時,該是多麼孤單。旎”
就好像,此時的他,孤單滲如骨髓。
周圍那麼多人,卻與自己的世界無關。他們是一副流動的畫鞅。
因爲你不在,這一切的存在,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阿雪,你不要到處轉了,先跟我回天啓那邊。”流逐風擔憂地看着太過於平靜的賀蘭雪,唯恐他又做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趕緊邀請道:“你爲伊人已經做了很多了。夠了。”
賀蘭雪只是不語。低頭重新翻閱面前的物理書。
流逐風也瞟了一眼:他看的那一頁,正是講述愛因斯坦相對論的那一章。
“喂,你該不會……”流逐風似有所悟,來到現代社會中,各個科學領域的常識都有所瞭解。只是他一開始就迷上了網絡,現在已經成爲一位資深黑客了,對其他方面的興趣自然淡漠些。
可是相對論與師傅的流川之間的關係,流逐風還是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的。
賀蘭雪妄圖從頭學起,也造一個流川出來。那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獨孤息。
“這個方法太笨了。”流逐風直接否定道:“你這樣,還不如直接去求……”
“我也知道可能性很小,但畢竟有可能的,不是嗎?如果我能回到剛剛來現代的時候,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她的異樣,早點讓她接受治療,她也不會死,對不對?”賀蘭雪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反而越加堅定了,“哪怕我終其一生也無法達成心願,至少,我已盡力。”
流逐風沒有吱聲了。
這樣總比自暴自棄好很多。
“能給我僞造一個身份進大學嗎?”賀蘭雪又道:“似乎要學很多東西。”
“好吧。”流逐風滿口應了。
……
……
……
……
那個月底,衛詩又得到一個消息:賀蘭雪去美國進修了。
這個消息讓她大跌眼鏡。
伊人自打知道了賀蘭天安的身份後,就散漫起來。
縱然天安已經長得這般人高馬大,可是在她眼裡,始終是從前那個陰陰沉沉的小破孩。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伊人對他的態度也不知不覺地熟絡加隨便起來。
譬如有一次,伊人奉命去拿衣服給正在沐浴的賀蘭天安。
她磨蹭了一下,拿進去的時候已經比預期的時間晚了一些,待她冒冒失失地推開門,賀蘭天安堪堪從浴桶裡站起來,一絲-不-掛。
尋常人見到這種景緻,一定會哇啦啦地大叫着、滿臉通紅地跑出去吧。可是對於從小看慣了天安赤-身-裸-體的伊人來說,無非就是身量拉高了一些而已。
所以,她萬分鎮定地走了進去,萬分冷靜地掃過他的身體,萬分遲緩地將衣服整整齊齊地擺在旁邊,臨走前,還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肌肉,看看長得結實不結實,小孩子發育得健康不健康。好在手伸到空中,好歹打住了。然後,她又鎮靜無比地轉身,走了出去。
至始至終,都不像一個女人看到一個男人時該有的表現。
賀蘭天安初時吃驚,後來便是鬱悶,再後來,勃然大怒起來!
那是什麼眼神,什麼反應啊!
難道他不是一個男人麼!宮裡的那些女人,縱然見到穿衣服的他也會驚慌失措,何況還是沒穿衣服的模樣!
這是無視,無視加挑釁!
就在伊人走出房門沒多久,她聽到裡面一聲低沉得要殺人的聲音,悶悶地響起:“你給我回來!”
伊人顛顛地轉身,折返了回去,然後無辜地、可愛地瞧着他,“有什麼事嗎?”
“給我穿衣服!”賀蘭天安說着,從浴桶裡走了出來。
如果上一次只看到上半身,那這一次,是能看到全部了。
伊人的表情終於有了反應,似乎有點震驚,賀蘭天安正覺得寬慰,哪知伊人接下來就是一笑,同樣是一副很受用的模樣。
小屁孩發育得不錯
,她這半個媽媽心裡也踏實了。
只是,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別人給他穿衣服,真是……真是可愛啊。
伊人想着,人已經繞到賀蘭天安的身後,拿起毛巾,很仔細地擦着他身上的水珠。
一面擦一面感嘆他皮膚的光滑細膩有彈性。
心中越發寬慰。
她利利落落地給他擦完,又利利落落將內衣啊,外衫啊,穿在他身上,甚至好心地在他背後用帶子繫了個蝴蝶結。
“好了!”然後她拍拍手,準備閃人。
賀蘭天安忍啊忍啊,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這個小丫頭。分明是無視他的存在,無視他的身材,無視他的男性魅力!
就在伊人準備開溜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伊人眨巴着眼睛,探尋地看着他。
“這樣就打算走了?”賀蘭天安突然下定了一個決心:他要納了她。
無所謂喜歡不喜歡,這個女孩的行爲讓他不爽了,所以,他要收她入宮,以後在宮裡,再慢慢給她好看。如果她繼續這樣無視自己,就在她面前跟十個八個美女周-旋,偏偏讓她老死閨中,氣死她,鬱悶死她!
賀蘭天安沒發現:一向冷靜狠絕的自己,竟然也在耍小孩子脾氣。
而今天,她也要爲她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說到底,自己臨幸她,那是她的福分——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的臭丫頭。
這樣想着,賀蘭天安的眼神變得炙熱不安分起來,身體發熱。
“怎麼了,你不舒服啊?”伊人卻在此刻不知死活地湊了過來,踮起腳,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賀蘭天安的額頭。
果然……有點燙。
也對,剛纔水淋淋地站了半天,一定會感冒啊。好在這裡的感冒不變異……
賀蘭天安卻沒有細聽她的話,只是有點目瞪口呆。
伊人方纔捱得那麼近,近得能看見她臉上細密的容貌還有白皙輕薄的皮膚下隱隱的血管,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能看清她眼中的一望無際和純粹。
她的關切,是真實而久違的。
有種熟悉的溫暖。
他的欲-望剎那間褪得乾乾淨淨,伊人也已經移開去。
“我去讓老闆抓點感冒……治風寒的藥。”伊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危險途上走了一圈,依然熱心地扮演着自己的好媽媽角色。
疼愛着自己心愛的孩子。
卻沒有意識到——孩子已經變成大人,許久許久了。
伊人是懶人,毋庸置疑。
可是無論怎樣的懶人,一旦爲人父母,就會爲自己的小孩勤快起來。
在伊人心裡,賀蘭天安一直和小新與小葵沒兩樣,從前在宮裡的時候,也沒有厚此薄彼過。
當初她將他抱回來,他此生此世,就是她的孩子。
是襁褓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孩。
也因此,這段旅途中,伊人對賀蘭天安非常上心,噓寒問暖,鞍前馬後,不亦樂乎。
賀蘭天安初時不自在,後來慢慢習慣了,也漸漸發現,那個女孩對自己的周到體貼非常真摯,倘若這不是愛慕?那他一定瞎眼了。
這樣沒有絲毫私-欲與情-欲的愛慕,讓賀蘭天安傾心。
從小到大,除了儀琳開始別有用心的接近外,沒有人這樣待過她。
賀蘭天安對伊人的態度,也一日好過一日。
旁邊的侍衛目睹着這個變化,不禁有點目瞪口呆:一直諱莫如深、冷靜得近乎殘忍的天安帝,經常被這個不知來歷的少女問得哭笑不得,卻始終隱忍不發。
這樣玩玩鬧鬧,終於到了綏遠。
他這次造訪很是隱秘,之前並沒有知會賀蘭欽,所以綏遠方面也沒有事先得到消息。
一行人就這樣突兀地來到大將軍府,大大方方地通報了姓名。
守門的士兵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回神後,竟然也沒有嚇得雙腿發軟,只是客客氣氣地躬身道了句,“稍候”,然後謹然地步了進去。
賀蘭天安的臉色稍微沉了沉。
果然是,只有將軍沒有皇帝的地方啊。
這些年,賀蘭欽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硬是在一個國家裡,造了另一個國家。
他是不是太姑息了?或者,等過幾年,要在綏遠方面下點力氣了?
站在後面的伊人自然不清楚賀蘭天安此刻千迴百轉的心思,她只是驚奇地看着十五年後的綏遠,與記憶中的相比,繁華了許多。
街道寬闊整潔,兩側
商鋪林立,客棧、酒家、裁縫店、米店……無一不缺。來往的人羣,雖然稱不上熙熙攘攘,但臉上滿滿的都是愉快與富足。
卻不知道十五年後的賀蘭欽,又變成了什麼樣呢?
伊人很好奇。
可是通報的人進去老一會了,賀蘭欽還是沒出來,伊人忍不住踮起腳尖,一個勁地朝裡望。賀蘭天安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就在他發作之前,裡面終於傳來動靜。
可是,那並不是賀蘭欽匆忙跑出腳步聲,而是一個疲懶的聲音很無奈地喊道:“二叔,你就饒了我吧。我不過是去一趟沙漠,又不是赴死,哪裡需要背那麼多東西?”
“全部給我帶上!”賀蘭欽一聲怒吼,振聾發聵,“你以爲是好玩的麼?!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爹孃交代!”
“二叔……”
“你看我也沒用!這個帶上,這個也要帶上,還有那個……那個……”
另一個人哀哀地號了聲,終於落荒而逃。
緊接着,便有一個藍色的身影,旋風般轉了出來,一面奔一面回頭,因爲沒留神門口站了這一堆人,竟然無巧不巧地撞到了賀蘭天安身上。
藍衣少年一擡頭,俊美無雙的臉立馬揚起一輪人畜無害的笑,“對不起啊,沒留意。”回頭見賀蘭欽已經拎着一大包東西追了出來,他立刻象徵性地拍了拍賀蘭天安的衣襟,打算開溜。
“賀蘭新!”哪知,腳步還沒挪呢,賀蘭欽的暴喝已經響起。
賀蘭天安愣了愣,反手抓住藍衣少年的手腕,驚奇地問:“你是小新?”
賀蘭新轉頭望着他,想了想,似乎沒見過這個人。於是一臉茫然。
賀蘭欽已經追了上去,見到賀蘭天安,也是一愣,然後微微欠了欠身,淡淡地請了安,“陛下微服到綏遠,臣未遠迎,死罪。”
何止沒遠迎,分明是無視加怠慢。
賀蘭天安卻沒有指出來,臉上是得體的笑與親近,“皇叔何必多禮,皇叔是長輩,倒是天安許久未來請安,失禮了。”
兩人一唱一和,客客氣氣,滴水不漏。
……
……
……
……
賀蘭新插不上話,當然,他也懶得插話,只是退到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己童年時的玩伴。
原來他就是天安哥哥。
看他清眉如劍、黑眸如星,隱隱有記憶中的樣子,與之前聽到的、關於他的種種傳言消息結合起來,賀蘭新覺得好玩,可是看着看着,他突然又覺得不自在,好像自個兒也被別人這樣盯着一般。
他猛地轉過頭,堪堪抓到了那個偷看他的人。
當然,似乎不是偷看,而是正大光明、肆無忌憚地看。
這個少女……看着也很眼熟啊。
片刻怔忪後,賀蘭新很快想起了她:不就是之前驚鴻一瞥的那個美人麼?
現在,美人正盯着他看,使勁看,那種眼神,就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從皮膚看到血肉再看到骨髓。
眼神也極奇怪,激動、欣喜、驚豔,甚至……還有點小小的得意和溫柔。
賀蘭新打了個寒噤,往賀蘭欽那邊靠了兩步。
——這個女人,神經有點不正常。
雖然長得……確實漂亮。即便是見慣了陸川師傅和鳳七嬸嬸的模樣,美人的極致也不外乎如此,卻還是會覺得這個少女漂亮。
伊人幾乎要跟着賀蘭新走過去了。
可是,最後一點理智告訴她:要忍住,不要嚇到他。
不過,小新好漂亮啊,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嗎?是自己懷胎七月,生下來的那個小不點嗎?比他老爸還妖孽,這個妖孽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成就感啊成就感。
那種感覺很奇怪,她錯過了他的成長,卻在第一眼,被他所驚=豔。
“這位是……”大概是伊人的目光太灼熱了,連賀蘭欽都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極重要的原因:伊人現在不再是從前默默無聞的那個伊人了,她隨隨便便站在哪裡,光彩都會自然而然地出來。豔光四射。
雖然,她還沒有做一個美人的自覺。也察覺不到別人停留在她身上的或贊或慕的目光。
“哦,她是……”賀蘭天安本想說丫鬟,可是話到嘴邊,突然變成了另一個詞組,“我的女人。”
當一隻生長在井底的青蛙,知道自己只是一隻青蛙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沮喪吧。
賀蘭雪真正明白學海無涯這句話。
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將從前在腦中根深蒂固的思維方
式顛覆了一次又一次,依舊不夠,總是不夠。
宛如一場涅槃,他卻始終在火裡,不能突圍。
他徹底地、一個人、被丟在這個太過陌生的世界。
斜陽夕照時,他從圖書館裡走出來,看着滿目的金髮碧眼,暗紅的天空高遠而寂寥。
——想回去,真的那麼難嗎?
縱然他有愛因斯坦的大腦,也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
唯一的希望,漸漸,變成了絕望。
現在依舊堅持毫不懈怠地看書、學習、研究,多多少少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在裡面。
賀蘭雪苦笑一下,仰頭看着越來越暗沉的夕陽,紅色浸入眼底,成爲黑色,如墨如夜。
我很想你。伊人。
“Snow。”旁邊突然有一個人喊着他臨時使用的英文名,賀蘭雪轉過頭,意外地看見了衛詩。
衛詩穿着一套普通的牛仔裝,與初見時不同,清純乾淨的樣子。
“我剛好有事情經過加州,聽流逐風說你在這裡,所以來看看……怎麼樣,一起吃晚餐吧?”她友好地問。
賀蘭雪猶疑了一下,應了。
還是……太寂寞了。寂寞得遇見從前他與伊人共同認識的人,竟然覺得親切。
……
……
……
……
他們在學校邊隨便找了家還算乾淨的餐廳,大堂中有人彈鋼琴,優雅的琴聲,在空中嫋嫋娜娜。
賀蘭雪突然開口道:“你是最後見她的人吧?”
他說話時,衛詩剛剛啜了口紅酒。
賀蘭雪依舊滴酒不沾。
“是,可是逐風不讓我告訴你。”衛詩愣了愣,坦然道:“逐風似乎很關心你。你們也許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我記得他的履歷中寫的,也是在加州上學,那麼……”
“我們確實在同一個地方長大,卻不是同學。”賀蘭雪淡淡地否定道:“可是,他確實是我的朋友。”
真的朋友,雖然交往的時間不長,但每次都能不計後果地幫他。
“我是見過伊人最後一面的人。”衛詩突然將話題一轉,狡黠道:“你想知道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賀蘭雪灼灼地望着她,緊迫而激烈。
“她說了什麼?”
衛詩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心中暗暗覺得冒險,甚至內疚,可是好奇心逼迫她繼續說下去,“伊人說,她很想念你們從前……就是剛剛認識的地方,她說,如果可以,她想回去……”
“她回去了?”賀蘭雪根本無暇去管衛詩話中的真假,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大概只是一時感慨吧……”衛詩模糊地回覆着,一面又支起耳朵,不肯放過賀蘭雪吐出的隻言片語。
——知道他們之前生活的地方,所有的疑問,是不是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惜,賀蘭雪根本沒有說出地名,只是坐在長桌對面,神色變化莫測。
“你們是在美國認識的嗎?”衛詩無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引導着他。
“美國……”賀蘭雪低頭,不知是澀是嘲,“我從前並不知道大洋彼岸還有這樣一個國度。”
伊人總是安安靜靜,焉知她心中還藏着一個他不知道的世界。
衛詩聽到這番話,不由得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賀蘭雪卻已經收住話題,微微一笑,“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想,我知道她去哪裡了。”
回去了嗎?伊人。
比起那一堆白骨,姑且,讓我相信這個結果吧。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衛詩到底心虛,轉開話題問:“如果你願意,可以來賭場幫忙……”
“不了,我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賀蘭雪將面前的牛排隨意地碰了碰,然後推開,起身道:“無論如何,謝謝。”
這聲道謝,讓衛詩更加心虛起來。
“不吃點什麼嗎?”見賀蘭雪打算走人,衛詩也站起身,問道。
賀蘭雪剛準備回答,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他的身體晃了晃,手扶着桌角,勉力地穩住。
“不舒服?”衛詩下意識地朝他走了兩步,本只是客氣地詢問,哪知賀蘭雪臉色慘白,擡頭安慰式地看了看她,而後,竟然向地板栽去。
衛詩慌忙張臂,沒能接住他,卻把他的頭抱到了懷裡。
賀蘭雪已經沒有了知覺,眉頭微皺,憂悒動人的模樣。
衛詩一面護着他,一面掏出手機打算叫救護車,餐廳門突然被重重推開,一個人凶神惡煞地走了過來,見到衛詩,想也不想地開口責怪道:“不是警告你不要接近阿雪的嗎!……阿雪怎麼了?”
那個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人正是流逐風。
得知衛詩去加州後,他就知道有問題,立刻馬不停蹄地趕
了過來,將這一帶的餐廳全部找遍了,這才找到他們。
“罵我之前先把他送到醫院去吧。”衛詩也不抵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情況似乎不太好的賀蘭雪。
流逐風也懶得管衛詩,走過去將賀蘭雪扛起來,大步邁出餐廳,跨進自己的專車。
衛詩緊跟了過去。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了。
流逐風和衛詩看到診斷書,面面相覷。
竟然是低血糖。
竟然是低血糖!
他又不減肥,哪裡來的低血糖!
“患者似乎很久沒有進食了,而且,壓力也太大。情緒波動太劇烈,所以造成昏迷。”這是醫生的解釋。
衛詩想起桌上那盤幾乎沒動的牛排。
“見鬼,我還以爲那傢伙想通了!”流逐風鬱悶地錘門道:“早知道,就不該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不忘情的男人。”衛詩盯着天花板,一聲喟嘆:“我是不是該考慮移情別戀了?”
相比之下,流逐風成天沒正經,嘻嘻哈哈的,怎麼看怎麼不可靠。
流逐風自然聽到了她的腹誹,用眼睛剜了她一下,然後坐到對面,翹着二郎腿。很嚴肅地問:“說吧,你爲什麼不聽我的話,跑來招惹他?”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衛詩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他道:“而且,賀蘭雪一點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恐怖。”
知道了伊人的事情後,他並沒有一絲一毫遷怒她的意思。
溫文儒雅,很有教養。
哪裡像流逐風那樣張揚。
流逐風被她的話語頂得一哽,隨即揚脣一笑,很無所謂地回了一句:“是啊,你又不是我的誰,以後你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了,只是,阿雪是我的朋友,這世上任何傷害我朋友的事情,都不能原諒。”
他得替他的小情=人好好地照顧她的夫君。
也爲師父的錯誤,做一些補償。
衛詩撇撇嘴,不理他。
“算了,我先回去了,如果阿雪醒來,不要跟他說我來過。”流逐風說完,拍拍屁股打算撤走。
“不等他醒來?回去有急事嗎?”衛詩難得見到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傢伙,雖然口中強硬,心裡還是有點不捨的。
“哦,她明天要出遠門。”流逐風隨口答了。
……
……
……
……
至於她是誰,衛詩也心知肚明。
獨孤息雖是流逐風的繼母,流逐風卻從來沒有親口叫過她,如果一定要涉及她的名字,便統一用‘她’來代替。
起先,只是衛詩發現了這個規律,後來,幾乎所有與天啓有點關係的上流社會,都知道了這件事。
只因爲是家族矛盾,子女不承認年強貌美的後母很正常。
只有衛詩發現不一樣:流逐風並不討厭獨孤息,相反,他非常在乎她。但凡獨孤息單獨出門,他都會不離左右。倒是獨孤息對他的態度,多是淡淡,甚至有點刻意迴避。
“我說,你不會是喜歡你繼母吧,成天黏在她後面,還真不像你。”衛詩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然後一眼不眨地觀察着流逐風的表情。
拜託,否定吧,說這只是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哪知流逐風聽到這番話,一點也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回頭衝着衛詩微微一笑,坦然道:“是啊,喜歡啊。”
那樣的笑容,與平時的吊兒郎當不同,滿滿的都是柔情與陽光。
衛詩怔在了那裡。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那就這樣了,我走了。過幾天我再來接阿雪回國。不過,他低血糖暈倒的事情,還是假裝不知道的好。”流逐風自語一般扔下一句話,真正來去如風,折身趕回了飛機場。
明天獨孤息要去巴基斯坦,說是有事。聽說那邊不太平,雖然知道他的能耐遠遠比不上師父,可是——他不得不去,不然心會不安。
要讓她時時刻刻在自己的視線裡纔好。那麼強的人,好像一眨眼就能徹底地消失一樣。
只是,這樣不停地追逐着,從一個地方追到另一個地方,從一個高度,追到另一個高度。她始終如天邊豔陽,他卻要成爲夸父了。
不管了,追到底吧!
看着流逐風的身影極瀟灑地消失在醫院的拐角處,衛詩還是維持着方纔的姿態,形如石化。
那麼,她的敵人——是他的繼母?!
她呆了許久,終於重新恢復思考,待冷靜下來後,又突然平靜了。
衛詩的目光重新轉到了病牀上。
賀蘭雪掛着葡萄糖,正睡得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