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棟小院,格局小淘十分的熟悉。可惜今天是陰雨天,沒有陽光,小淘還記得以前冬日的午後,斜斜的陽光,掠過屋檐,從半開的木門裡照進屋裡,灰塵在陽光是起舞,跟小精靈似的,自個兒搬着椅子,一邊陪着小寶哥玩七巧板,一邊同鵝兒一起做着針線,侯嶽側躺在靠椅上看書喝茶,而黃黃的陽光就象給這個畫面蒙上一層懷舊色,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溫馨。
而相比起來,魏家的佈置就顯得簡單多了,除了兩條放在屋檐下的長條板凳外,其他的傢俱還是老式的矮傢俱,正廳上一蒼松圖,鬆幹如龍軀,松葉如針,一邊的牆上還掛着一幅字。正是魏徵所作的述懷: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小淘環視了一週,魏家一切都顯得很樸素,傳說魏徵極爲節儉,看來不假。簡單的幾樣傢俱,整個院子看上去有些空落落的,院子的一角,有個葡萄架,種了幾株葡萄,聽說這個魏徵還會釀葡萄酒。
進了廚房就聞到一股子藥味,那魏夫人正給藥汁加糖,小淘看着另一個爐上也燉着東西,竈臺上,還有一些削下來的梨皮,許是看到小淘的目光,那魏夫人道:“老太太咳的厲害,別的都不喜歡,就喜歡吃梨,只是她牙齒咬不動,我就乾脆給它燉爛了給老太太吃。”
那魏夫人說着,就讓小淘先隨意坐坐,一個老婦人上茶水,那老婦人就是之前蟬兒嘴裡說的孫嬸子,同看門的孫叔是夫妻,跟魏家有些親戚關係,有兩個孩子。就在長安街上弄些小營生,孫嬸子就坐在門邊洗衣服,小淘便同她有一下沒一下的聊着,心想着,等魏夫人出來就告辭,畢竟不太熟,不好太打擾。就在這時,就聽裡屋傳來一陣咳聲,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有些任性的道:“不喝不喝,這藥味我喝不下。”隨後又傳來魏夫人輕聲細語的勸慰聲,好一會兒,那魏氏出來了,手上拿着的碗裡,藥還是滿滿的,魏夫人的眼眶還有些紅,老太太發脾氣了,就是不喝藥。
正在這時魏徵回來了,他手裡還提着一小袋梨子,聽那魏娘子說老太太又不喝藥了,連忙先進去勸了勸,卻若的老太太大發脾氣。老小老小,本來就是孩子性子,再加上連夜的咳,老太太沒有休息,這會兒心情更不好,還將魏徵趕了出來,魏徵也是急的團團轉,直搓着手。小淘看着一邊的梨子,突然想起了後世的梨膏糖,聽說這梨膏糖還是這位魏大大發明的呢,這會兒他顯然還沒想到,便順嘴道:“老太太即然喜歡吃梨,夫人何不把藥汁和梨熬到一起,再加上糖,熬成膏狀,想來口味會好很多。”
魏徵聽了,想了一會兒,卻是越想越覺得可行,便自個兒提了梨和藥進了廚房,看了看天色,小淘也起身告辭,那魏娘子將小淘送到門邊,直說着侯娘子再來玩啊。
小淘也客氣的邀請魏娘子到曲園玩。然後回曲園。
侯嶽今兒個輪休,在曲園外平整出來的一個小操場上,正帶着武王廟學堂的學生,分了兩對在踢球,引了一衆附近的鄰里也來觀看,看着孩子們踢的興起,一個個都叫好起來。也有的人在肚子裡嘀咕,這侯學士家盡出新奇玩意兒,別人玩蹴鞠,玩的是花樣,而曲園,弄的卻是對抗賽,但這個更帶勁,而一些正在踢球的孩子們的家長,就開始爲自家的娃鼓勁起來,當然,若是自家孩子對上小寶哥時,那些個爹孃們倒是爲小寶哥鼓勁起來,弄的自家的那些孩子很鬱悶。
顏老七是那個茶園的門房,他兒子今兒個也在踢球,是個守門員,叫顏三寶,跟小寶哥的名字一樣也有個寶字,看着自家三寶連連撲出去好幾個球,顏老七特得意,覺得兒子給他長臉了,只是當三寶撲出小寶哥的球的時候,顏阿七那眼咕嚕一轉,卻是衝進小操場。抓了自家兒子就是兩手板屁股:“死小子,犯混哪,小東家的球你也敢攔。”
侯嶽翻了翻白眼,知道這顏老七有些滑頭,想從這個方法討好自己,便跟邊上的小丑丫說了幾句話,於是六歲的小丑丫,邁着小短腿,手裡拿着一張黃牌上場了,一板一眼的衝着顏老七舉了張黃牌:“破壞踢球秩序,黃牌警告一次。”小丑丫一字一頓的道
顏老七哪知道黃牌是什麼意思啊。又對着小丑丫清靈雋秀的小樣兒,一臉悻悻,他雖弄不清黃牌什麼意思,但警告總是不好的。
守門員三寶朝天翻着白眼,覺得自家老爹丟人了,沒好氣的衝着自家老爹道:“東家說過,只要上球場,那大家都是球員,大家公平競爭,若是誰不拿出十二分的本事,那就是不尊重對手。”
顏老七也不太弄得懂這些,但兒子第一句話他聽明白了,東家說的,於是連連點頭,然後退出場,惹來一衆人鬨笑,顏老七回頭瞪了兒子一跟,這死小子,居然教訓起自家老爹,回家好好冶冶。正擺好姿勢守門的顏三寶立時覺得背一陣發涼。
侯嶽在人羣裡看到小淘回來了,便連忙拉了小丑丫一起回園子,小丑丫手裡舉着好幾張黃牌,在自家媽媽面前晃了晃,今兒個她可得意了,踢球的大哥哥們,還有叔伯阿姨,只要她一舉黃牌,都歸她管。
“好了,瞧你這小花貓樣兒,讓紫衣帶你下去洗把臉。”小淘摸着小丑丫臉上的灰道。
一邊的紫衣便伸了手,牽着小丑丫下去。
侯嶽便接着小淘坐下,問起段氏的身體。
“還行,就是精神頭不太足,不過有言氏在身邊,在加上言氏肚子裡的孩子,老太太心裡還是高興的,這人一高興病情也輕些。想來休息一段時間就會轉好。”小淘道,又問:“對了,我聽說張亮這次並沒有同侯秀一起起程?”
“那是當然的了,那張亮還要帶上軍隊,又不能引起太子和齊王的注意,這之中還要慢慢謀劃一陣子。”侯嶽說着,秦王現在的處境越來越難了,前段時間,因爲秦王力主不遷都,又落人話柄,說是秦王之所以不贊成遷都,並不是爲國分憂,而是假借禦寇之名擁兵自重,使得李淵對秦王又開始猜忌了起來。所以秦王要讓張亮去洛陽,就得小心再小心,佈局再佈局。而侯秀自然是去打前哨的。
而侯嶽去給侯秀送行時,曾送他十二個字:“多看,多想,謹記本分,處事低調。”當然,聽不聽就不是侯嶽在意的了,反正他盡了人事。
隨後小淘又說起自己今天去了魏徵家,見到魏大牛了。又說到魏徵的那首途懷,侯嶽如今對字畫有一種固執的追求,他最開始打的自然是收藏的主意,可隨着他自己對於書法認識的提升,收藏字畫不在是一種單純的升值收藏,還是真的喜歡,從書法的筆力筆劃和構造,他可以去品出一個人的性情,品格,乃至引申到寫作時的心情,甚至從字裡行間,去研究社會的一些形態和意識,用小淘的話來說,自有老公已經快被這個時代同化,也就是越來越拽文了。
這會兒侯嶽便一臉可惜的道:“你怎麼不把他那副字要來。”
“我好意思開口嗎?又太不熟。”小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侯嶽摸了摸鼻子,只能大嘆,看來只能等到以後同殿爲官時才能求字了,可沒想到,到了傍晚的時候,那魏家的孫嬸子卻上門了,遞給小淘一副卷軸,說是自家老爺讓她送來的,又說老太太吃了那藥汁熬的梨糖,直說好吃,都不捨得住口呢,我家老爺說了不能欠情不還,就讓老婦人把這副字畫送來,聊表謝意,還請不要嫌棄。
等孫嬸子離開,小淘打開畫軸一看,正是掛在魏家的那副字,途懷。侯嶽看了十分歡喜,隨即又問起什麼藥汁熬的梨糖?
“不就是梨膏糖的前身嘛。”小淘擒着嘴角笑着,眉稍間笑意盈盈。
侯嶽先是一愣,然後伸了伸大拇指,取笑小淘道:“你牛,咱盜人家的詩啊,文章,好歹人家還沒出生,你倒好,當着當事人的面盜人家的發明,人家還感謝你,你可有點不地道。”
小淘撇了撇嘴:“我可沒盜人家的,畢竟那梨膏糖是魏大大自己熬出來的不是,咱只不過提個建議,算不得盜用,反而將發明梨膏糖的事給魏大大坐實的。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送副字畫來感謝。”
侯嶽笑了笑,魏徵此人,他一直沒什麼打交道,但卻聽文學館裡的同僚說的多,此人有心計有謀略還有決斷,而且性子還很倔強,侯嶽想,他之所以送字畫來,正是因爲不願欠侯家的情,正如那孫嬸子傳的話,不能欠情不還,還了就乾淨了。
小淘的一提議對於他來說是解決了一個難題,但做爲太子的人,他今後跟侯家不會有什麼交往,其意不外是,你侯學士收集字畫的嗜好人盡皆知,侯家娘子的提議之情,我就用這副字畫還了,而你侯家做爲秦王的人,我魏老頭做爲太子的人,下次碰面,該怎麼還怎麼,該下手就不會手軟。
侯嶽相信,魏徵用這副字畫所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梨膏糖
《奮鬥在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