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平凡送走,侯嶽才稍稍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他忙的不得了,一是侯家的婚事,二是他剛任結事中,職責重大,他不感有絲毫的鬆懈。
尤其是這段時間,長安浮浪人,混混兒,遊俠糾結在一起,發生了好幾起鬥毆事件,李二十分震怒,於是在朝中提了一個關於百姓教化的問題,而這也關係着大唐今後的施政綱領,朝中分成了兩派,一派以魏徵爲首,主張用潛移默化,休養生息的懷柔政策,另一派則以封德彝爲首,主張法制,也就是亂世用重典的延伸。
而場面上更是封德彝高一籌。
今日中書整理了一套方法,幾乎是對百姓實行軍事化的管理。這套方案到了門下省,正好落在侯嶽手上審議,侯嶽便以不和時宜駁回了,他知道明天的政事堂上必然會有一番口角。於是這會兒便琢磨着怎麼應對。
此時,小淘端了飯菜進來,一邊的小爐上又煲了一個湯,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雖說天氣轉熱了,不過這喝湯,侯子一向喜喝燙一點的。
聞到菜香,侯嶽的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便摸着肚子道:“還真是餓了,本來早就回家吃飯,偏遇上平凡這一遭,把吃飯都給忘了。”侯嶽喝了口熱湯,然後搖頭的道。
“這平凡也是的,當初咱們一發現情況,就趕緊着把他送出長安,他這會兒倒好,偷偷的跑來長安,還要見蕭後和楊政道,他那身份,找死也不是這以找的。”小淘皺了眉頭,一臉氣哼哼的道。
侯嶽突然放了筷子,盯着小淘道:“他什麼身份?”
侯嶽的問話讓小淘一愣,侯子這是怎麼了,明知故問,再一看侯嶽一臉認真的樣子。小淘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我以前不是說過嗎?平凡什麼身份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他是我們從人牙子那裡買來的一個下人,他能有今日的成就,那是他自己努力。”侯嶽叮囑道。
小淘這纔想起,以前兩人的商定,這平凡的身份一定要裝做不知道,還要裝的很象。
“嗯……”小淘點點頭,心裡卻有些擔心了起來,這侯子不會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吧?
見小淘一臉擔心的樣子,侯嶽乾脆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平凡做爲一個縣令,擅自離開柳城,我一時也無法弄清,他這一路上有沒有落在御史監察這些人的眼裡,若真落在這些人的眼裡,那必然是要查的,雖然咱們大可以用侯老四的婚事說事,可也保不齊他叫人查出些什麼來,畢竟這時候,當初隋宮中見過平凡的人有不少。所以,咱們一定要記住一句話,不知者不罪。”
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而這官場就是最複雜江湖,雖說唐初政冶上還比較清明,但侯嶽這些年爲官以來,幾次都處在最危險的時刻,可以說,稍有不慎,就是大禍臨頭啊,他常想,若發現平凡當日是如今的心態,那對平凡的安置還會是那樣嗎?還真不好說。
當然,事情做了就做了,也沒有什麼後悔的,平凡這次擅自來長安可能引發的問題,他只能儘量去思濾周到些,然後做些補救。
小淘點點頭,又看侯嶽有些皺眉的樣子,侯嶽有些少年白,燭光下,那鬢角添了幾根白髮,小淘走到他身邊,一根本一根的將那白髮拔下。
“老嘍,白頭髮都有了。”侯嶽接過那幾根白髮,有些自嘲的道。
“胡說什麼呢,三十多歲,正當壯年。什麼事情別想的那麼複雜,平凡此來,也許什麼事也沒有,你自個兒在瞎操心,還是放寬心些,什麼都擔心,日子還怎麼過,所以,咱們就記住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小淘學着侯嶽的口氣道。
“你別五十步笑百步,小丑丫進宮,瞧你日夜擔心成什麼樣了?”侯嶽笑話小淘道。
小淘白了他一眼:“就我擔心,你不擔心?”
“我本來也是擔心的,不過,這會兒聽老婆大人的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擔心有個球用。”侯嶽學人說粗話道。被小淘一陣鄙視。
兩夫妻相視一笑。
吃好了飯,兩人相擁回房,路過穿堂的時候,看到小寶哥的院子裡燈火通明,還有馬周解讀的聲音。
“對了。雖說太學入學考試就這幾天了,你也不用逼寶兒,我聽趙伯說,他這段時間,天天窩在家裡讀書,都不出去玩了,老這麼窩着也不是個事,他那成績,冒尖是不可能,吊個榜尾沒問題,這只是入學考試。考的都是基本功,不會太難。”侯嶽道。
“我哪裡逼他了,是這小子自己開竅了吧。這小子嚷着,他老爸好歹也是長安知名學士,可不能丟老爸的臉。”小淘笑的道。
“這臭小子。”侯嶽一陣莞爾,又點頭道:“還行,知道不能給老子丟臉。”
“你倒是自我感覺良好。”小淘取笑他。又道:“這馬周的學識相當的高,你就打算把這麼個人才雪藏在自己手下當差啊?”
“哪能呢,我這不正找機會想把他引見給李二吧,人家可是宰相這才,給我當差,那是大材小用啊。”侯嶽道。
卻忽然頓住了腳步,想起朝中熱議的教化問題,這就是關係着唐今後的施政綱領,而馬周是真正的草根,他來自百姓,自然最瞭解百姓的心,再加上他本身的學識,沒錯,眼前就是一個機會。
侯嶽一拍腿,讓小淘先回屋,他去見見馬周。
侯嶽進了侯孝寶的屋子,小寶哥正坐在書桌前書寫,馬周靠坐在桌邊,一手拿書,見侯嶽進來,連忙站直,小寶哥也聽到了腳步聲,回頭看到侯嶽,喊了聲老爸。
“讀書也要勞逸結合的,這晚上了,燭光倒底昏暗,傷人眼,你早些睡吧,養足的精神,白天才能用心。”侯嶽道。
小寶哥點點頭,說把這張紙寫完就休息。
侯嶽便叫了馬周。兩人坐在院子外面的石凳上,今夜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一個好天。
狗兒上了茶水。
侯嶽先請馬周喝了茶,然後把朝中兩派爭論的事情跟馬周說了一遍,然後道:“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馬周舉着茶盞,沉思了一會兒,擡起頭來,四方的臉,顯得十分剛正,兩眼精亮精亮的。穩穩開口道:“所謂大亂之後,人心思定,百廢待興,自該用潛移默化,休養生息的懷柔政策,此時,若還用嚴苛的法制,則易造成百姓人心浮動,不利於國家安定……”馬周侃侃而談。侯嶽聽了是頻頻點頭。這馬周還真是有兩下。
“那這樣,就這事,我想請先生幫我寫一份論判出來,要有理有據闡述全面。明天一早我就要,要勞煩先生晚上熬個夜。”侯嶽道。
馬周深深的看着侯嶽,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站起身,看着侯嶽離去。
對於這位侯大人,馬周心裡有着一份知遇之恩,也更有一份尊敬,有些事情,這位侯大人看的遠,馬周是個聰明人,今天晚上,他看出侯嶽的用意,侯大人的文采並不差,這樣一篇論判不需要自己來寫,侯大人欣賞自己是從來不加掩飾的,如今他讓自己來寫這份論判,很可能是要在皇上面前引見自己,馬周心裡有一份激動,卻也更有一份躊躇,他的性格剛諍,想當初他初理事,也是因爲這性格不爲刺史大人所容,最後被免職,而所謂伴君如伴虎,自己的性格是否能被皇上所容,這很難說不是。
“馬先生,夜深了,該休息了。”狗兒遠遠的看到馬周傻傻的站在那裡,不由的上前道。
馬周這纔回過神來,便道:“給我上壺茶吧,我晚上有事。”馬周說着,就進了院子裡的小書房。
一夜直到天明,馬周兩眼血絲,精神卻十分的亢奮。一大早,他就將論判交到侯嶽手裡。
侯嶽看了一下,暗暗點頭,可以說,這文章同後世唐朝的施政綱領十分的契合。
“勞煩先生了。”侯嶽說着,就上了馬車。
馬周在邊上恭身退下,然後草草的吃了點早點,便回屋睡覺了。
這一天,政事堂上,果然如頭天侯嶽所料幫,封德彝堂把火炮全對準了自己。於是侯嶽就把馬周寫的論判呈上。
這歷史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雖說馬周的出現方式已跟原來的有所不同,但李二對馬周文章和政見的欣賞仍是一般無二。
而侯嶽自然是趁熱打鐵,將馬周推了出來,李二一聽這背後還有這麼個奇才,自然是不會放過,於是便派人去曲園侯府,請馬周。
小淘正在後院裡看她的棉花,五顆種子,長出了四株棉花,小淘還是比較滿意,如今棉花已經開始開花了,她自然更是着重萬分,弄得麗娘擔心的要死,不知什麼好寶貝,又生怕出錯,弄得人緊張兮兮的。
“夫人,夫人,朝廷派人來了。”這時,趙伯急匆匆的趕來。身後還跟了朝廷的侍從。
“見過侯夫人,皇上派小的來請馬周馬先生進宮面聖。”那侍從道。
“那快去請馬先生。”小淘指揮着下人道。
不一會兒,馬周來了,見到那朝廷侍從,丟了句:“一介草民,登不得大雅之堂。”說完,這廝又回屋睡覺了。弄得一屋子人傻眼。
侍從氣沖沖的回去稟報,可李二也跟馬周槓上了,又派了侍從來,一連派了四次,馬周才施施然的起程。
“沒看出來啊,這馬先生還這麼牛的,兒子當以他爲榜樣。”小寶哥拍着手上的書道。一臉佩服的衝着自家老媽道。
小淘氣的拍了他的後腦:“你小子,先把本事學全了再說,沒本事就沒擺譜的資格。”
小寶同學自然是老媽怎麼說怎麼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教化之爭
《奮鬥在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