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遲先生,怎麼樣,你可答應我?”岑蘭芷看着‘迷’霧向前蔓延,不緊不慢的往後退去。
音遲那張看不見一絲時光流逝,完全如同明月一樣的皎潔容顏上,隱隱有焦灼的神情閃現,他已經從岑蘭芷也會有心愛之人的這個衝擊消息裡走了出來,沒好氣的道:“我沒見過你要我救治之人,我無法答應。”
他身爲異族,自然有其神奇之處,若是要救人大多有其法‘門’,在凡俗之中許多被稱作絕症之人,他們都有辦法救治。但終究他們也不是什麼神,要救人就得付出代價,哪有岑蘭芷這麼一說他就答應下來的。
此爲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就是音遲這人爲人頗有傲氣,不願被岑蘭芷所轄制。這麼個幾年前還是他隨手可捏死的小傢伙,現在這麼淡定的和他講條件,音遲當真是心緒難平。要是可以的話,他絕對會毫不客氣的一掌將這得寸進尺的‘女’娃娃打的剩下半條命。
“蘭芷知曉音遲先生你不高興,可蘭芷也是沒有辦法纔會如此爲之。”
岑蘭芷觀音遲神‘色’,當即又道:“若是尋常之事,蘭芷定不會同先生說起,只是此事縱蘭芷再聰慧也力所不及,唯獨音遲先生是蘭芷唯一想到之生機。蘭芷早便見過先生神通,治癒闌亭之病,對先生定然不是什麼困難之事。便是不能治癒,只要能讓闌亭身體稍好,使他不必再受病體拖累,蘭芷心中也是極爲感念。”
“與先生之約定,蘭芷定不會毀約,只是望先生垂憐,圓了蘭芷這一方遺憾,若先生答應,此後先生要求之事,不論如何,蘭芷當認真以待,絕無異心。”岑蘭芷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顯得十分真摯。
音遲又是詫異了一瞬,這小瘋子,怎地,怎地忽然之間變得這麼人模人樣?!這一番話說的倒是好,看着也發自肺腑之言,可是這樣就讓他覺得更加奇怪了。
他身懷看人之法,能探虛實人品,在他看來,面前這個小瘋子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世間之人多分爲三樣,一是身上善念多過惡念,一是惡念多過善念,餘下便是善惡相等,皆爲善惡多少決定正邪或中平。但是這小瘋子七情明明缺失,許多情緒也無法感知,更是沒有善惡之分的難得奇特之人。
音遲曾覺得她定然是無法對人產生什麼強烈的感情的,便是一些微薄的情緒都需要常年持之以恆的積累。可是誰知,幾年過去,這小瘋子竟然當真能尋得她能爲之傾心之人,並能爲其答應受制於他。這於尋常人可能算不得什麼,但是出現在她身上就尤爲奇特了。
岑蘭芷此人心思詭異,便是音遲也不能探知她到底想要做什麼,無法知曉她下一刻會做什麼,這樣的人便最是隨‘性’而行,不管不顧。但她能這般與他保證,實在是讓音遲驚異不已。
音遲曾爲她探看命線,當時這小瘋子命線不明,卻有兩道截然不同的命線發展,若隱若現。不爲‘亂’世禍國的妖姬,便是藏於朱戶的嬌貴之‘花’,前者動輒有亡國之力,後者則是因爲被什麼剋制住,所以對國勢影響不大。
他本以爲,這小瘋子日後定然會是走上第一條,成爲損毀國運的妖姬。所以那時候,他稍稍教了她一些東西,深得卻不肯再教,誰知現在驚疑之下細細看來,卻發現她倒像是走上了第二條路。再稍稍一想,音遲就猜她心愛之人,定然就是那個剋制她的存在。若是這個剋制之物沒了,說不得她還會走上第一條路。
音遲雖說身爲隱世族人,對凡俗在意有限,但是於大義上還是有幾分剛正,如此一推測,心下已經鬆動不少。只見他神情一鬆,嘴裡已然答應下來,“好,待你爲我完成了我的事,我就隨你去救治你那心儀之人。”
岑蘭芷見着他那倏忽變化的表情並不多探聽,而是早已料到他會答應一般,又笑道:“不必,用不了多久,闌亭定會尋來,到時就勞煩音遲先生了。”
“你這一幅自信的模樣,就如此相信那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此處?”音遲卻是不信岑蘭芷的,世間能得知有異族人的也不過一手之數,還要找到此處,又需得穿過‘迷’霧森林,若無異族人帶領,只能‘迷’失方向最終死在‘迷’霧之中。他有這個自信不被人進來族中,自然不信岑蘭芷。
岑蘭芷聞言眼中狡黠一閃而過,當即像是早早料到音遲會反駁一樣,乾脆的說道:“那如此,音遲先生不如與我打一個賭。我就賭闌亭能在我腹中孩子出生之前尋來,若是在我腹中孩子出生之前,闌亭能找來,先生就算輸了,到時候就再答應我一件事。”
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再繼續說,音遲問道:“你怎不說,若那人沒能在你腹中孩子出世之前找來,便是我贏了,又該如何?”
“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岑蘭芷挑眉一笑,眼裡滿是自信還有些微挑釁之‘色’。
音遲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有意‘激’自己,縱使他先前並不想賭,可這會兒見到她這麼篤定的模樣心底也不由得冷哼起來。真當他們異族是那麼好進的嗎,不知所謂。他到底傲然,也一擡下巴道:“好,若是你輸了,我不需要什麼,左右你輸了的話,那人就得困死在‘迷’霧中,也讓你得個教訓,到時可怨不得我。”
“這點音遲先生便不必爲我擔憂了,便是世上所有人都無法,闌亭也有辦法,他可是我心儀之人,當然不同。”
音遲都不知曉她這盲目的信任是從哪裡來的了,只忍不住拂袖冷哼一聲,想着等到日後好好的看看她後悔莫及的樣子。既然事情已經談妥,音遲不想再‘浪’費時間和她多費口舌,抓住她就往‘迷’霧中走去。
岑蘭芷被音遲抓着,邁進了濃霧中。這濃霧越發的濃重,即使身處音遲身邊她也看不清身邊的音遲身形,就像這霧中只有她一人一樣。霧氣瀰漫就連腳下都看不清楚,給人一種身處‘混’沌的感覺。
走着走着,突然之間腳下一片鬆軟,像是走在了雲中,讓人無法着力,感覺下一刻就要往下掉落。常人面對這種場景不說驚慌失措,心底也要焦急不安幾分,但岑蘭芷完全沒有這種心思。
她此刻正是滿眼的感興趣,不停的四處看着濃霧,好像要透過這霧看到裡面的景‘色’,一隻手不斷的去觸‘摸’那白‘色’的霧氣,哪裡有害怕。
其實她當初見到音遲,見識到他的不凡之後就想要隨他來看看他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何等的神奇,可惜當時被拒絕。看到他的拒絕之意,那時的岑蘭芷便沒有多求,只當做不在意的揭過此事。可實際上她對這個地方的好奇從未退過,只想着終有一日要來看看,以滿足自己的好奇。
否則以她的個‘性’,豈會記掛着音遲這個相處不足一年的人,會記掛着音遲,也是對他身後的異族感興趣而已。就像她之前對音遲說的,就算他不來尋她,她也會尋來的。一是多年夙願,二來就是衛謹之的病了。岑蘭芷看着衛謹之暗中勢力不小,姬臨琅世子在江南一帶儼然是土皇帝,除了四大家族無人能同鑠王府抗衡,就是如此勢力都找不到能爲衛謹之醫治之人,恐怕確實沒有辦法了。
岑蘭芷好不容易尋得了這麼一個心愛之人,怎麼可能就讓他這麼衰弱下去,定然是要與他長長久久在一處的,因此,她說音遲來的時機恰好,確實是肺腑之言。
想到自己好奇了那麼多年的地方就要出現在眼前,岑蘭芷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突然之間,濃霧散去,岑蘭芷同音遲一起出現在了一個平臺之上。
眼前驟然光亮起來,岑蘭芷放眼望去,眼中驟然出現一點灼灼的光芒。
他們所在乃是一個寬大的石臺,左右二十幾米外都是懸崖,唯有前方有一座可容三人並行的吊橋。這吊橋長的幾乎望不到邊,後端大部分都隱在了雲端裡。長長吊橋的另一頭隱約能看見模糊的影子,周圍雲霧繚繞,宛若空中的仙山,海中的仙島。
走在吊橋之上往下看去,俱都是被一片雲霧給遮蓋,也不知下面是何地,若是掉下去會落到何處。岑蘭芷眼神定定的看着吊橋下方的雲霧幾眼,最終還是收回了,眼中的可惜和躍躍‘欲’試看的音遲生出些無力之感。他確定,這小瘋子剛纔似乎想要跳下這長橋試試這橋到底多高。
未免她再腦子不清楚,音遲乾脆夾起她,腳下如同踏着風一樣,以之前幾倍的速度走完了橋。從橋那頭到這頭,音遲走來也不過就是幾個呼吸而已,岑蘭芷還未看夠,心中遺憾但也沒多說,而是一站穩就睜大眼睛看起面前的景‘色’來。
這一頭也有個極大的平臺,正前方有兩塊巨石豎立起來,直入雲霄,柱身雕刻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獸類,有靛青靛藍硃紅等顏‘色’塗在上面,綁着黑‘色’的長繩。只是看着就有一股渾厚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再往兩個石柱後看去,卻沒見什麼屋舍,只是高大的樹木林立,鬱鬱蔥蔥如同森林望不到邊際。
“音祭司大人,您終於回來了,族長大人已經問起多次了。”
這一聲響起,岑蘭芷才發現原來此處還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