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綠死了,對外的說法是跳湖自盡殉主而亡。
潘嬤嬤死了,還有個丫鬟秋水死了,連主子‘岑蘭芷’都死了,現在再死一個丫鬟也不是什麼大事,報上衛夫人擡出去埋了就了了事。除了壁月這個實心眼的丫頭還掉了幾滴眼淚,其餘人都沒事一樣。
岑蘭芷瀟灑的很,住在幽篁館就沒有出來過,說是獻身,結果跳進了那坑就不願意出來了。日日佔着人家四公子的窩,耀武揚威,比原來住在照‘花’院還要隨意自然。瓊枝算是看出來了,自己盼着四公子能制住小姐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別說管着點小姐,四公子就沒差在小姐的囂張氣焰上添把火。
自家小姐這樣的人沒讓她遇見一個人制住她的,反倒遇見了一個縱着她那糟糕脾氣的。說好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呢?果然是騙人的。
瓊枝端着茶賞着湖面上凋謝的荷‘花’時,總是忍不住這樣感嘆。一邊感嘆着自家小姐的狗屎運,不知道哪輩子燒了高香拱了四公子這棵牡丹‘花’,一邊又覺得小姐遇見良人值得高興,不知道有多糾結。她帶着壁月黃鶯兩個頂着大丫鬟的名頭依舊住在照‘花’院。照‘花’院裡的人不多,都是衛謹之的人,瓊枝偶爾去趟幽篁館,一點都沒有引起注意。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瓊枝根本就不想去幽篁館看望自家小姐,反正她知曉不管怎麼樣小姐都能過的好好的,有四公子在她根本就是樂不思蜀。孤家寡人完全不想去聽陷入愛情的人訴說自己的心情。
她一個人不用伺候小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待在照‘花’院提前養老,日子過得不知道多清閒,加上不用每天被迫聽着小姐左一句相思右一句相思,不同去費盡心思喊她起‘牀’。瓊枝都希望自家小姐,能一直待在四公子的幽篁館不要再回來了。
可惜,她隔兩天還是要去幽篁館見見自家小姐,因爲那個任‘性’的小姐說三天見不到她就感覺不踏實。沒辦法,瓊枝就算不想去,三天一到‘門’外都會出現微笑着的小廝南風或者東風,不想去也得去。
看看,四公子簡直太縱容小姐了!又一次被南風上‘門’請到幽篁館的瓊枝已經不知曉第多少次在心中狠狠的譴責了任‘性’的小姐。
遠遠的看見四公子坐在廊下給一個小‘藥’爐扇風,清苦的‘藥’味在空氣裡飄散開來,瓊枝好奇的問道:“四公子的‘藥’莫非一直是自己熬?”
南風對瓊枝一向很客氣,要知曉面前這位成日板着個臉的姑娘雖然擔着個丫鬟的名頭,實際上在夫人心裡卻是姐姐,連公子都對她很是禮讓,他就更加要客氣了。
因此聽到她的問題,南風細心解釋道:“不是,公子的‘藥’一向是我們熬的,這會兒公子親自熬的是夫人的‘藥’。今兒個早上,夫人有些發熱,公子便自己寫了‘藥’方讓東風抓了‘藥’回來熬。公子對夫人那是十分周到,親力親爲都不要我們幫忙。”
南風本來以爲,以這位和夫人的關係,定然會很焦急的詢問夫人的病情,他已經做好安慰的準備了,誰知道這位聽了他一番話後,忽然二話不說轉頭腳步匆匆的就往外走。
誒?這是個什麼情況?南風愣了愣趕緊追上去,“瓊枝姑娘,我剛纔說夫人病了,你不去看望一番?如果夫人看到你,一定會更高興一些的。”
瓊枝腳步匆匆的往回走到幽篁館的大‘門’口,坐在‘陰’涼的一處大石上,表情嚴肅,巍然不動如磐石。“等小姐喝完‘藥’我再去,總之我絕對不要在小姐喝‘藥’之前或者喝‘藥’的時候前去!”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甚至有些猙獰。
南風被震住了,看這位苦大仇深的模樣,難道不過是喝個‘藥’,夫人還能鬧出什麼事不成?看慣了公子喝‘藥’如喝水的模樣,南風實在想象不能有人喝個‘藥’能出什麼事。
南風想象不能,瓊枝卻是再也不想經歷過一次那種恐怖的地獄了。勸生病的小姐喝‘藥’這種事,雖然從小到大一隻手數的過來,但是每次都能讓她瞬間老上兩歲。不然她這大好年華的,爲什麼看上去生生要比小姐老上幾歲,那都是被不省心的小姐給累的,說多了瓊枝自己都覺得自己能在小姐身邊待這麼多年還沒出事真是個奇蹟。
“瓊枝姑娘……”
“不必多說,我是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去的!”
“不,我只是想問,我家公子會有危險嗎?”
“說不定,只有四公子會沒有危險。”
岑蘭芷平生最怕的絕對不是死,也不是痛,而是苦。對味道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只有一點,她不願意吃一點點的苦。‘藥’這種東西,是被她列爲最討厭的東西之最的,同最喜歡的人四公子一同,成爲了岑蘭芷喜惡的兩個極端。
如今,當這兩種碰撞到了一起,會發生什麼呢?說實話瓊枝還有點小期待。雖然小姐很喜歡四公子,但是面對‘藥’應該也會奮起反抗吧,怎麼也得讓四公子也嚐嚐她曾經的煩惱。
儘管抱着這種期待,但是,瓊枝卻沒能看成熱鬧。因爲衛謹之端着‘藥’進了房之後,很快就端着空碗出來了,除了嘴‘脣’看上去紅潤了一些,其餘什麼事都沒有。
期間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事都沒發生。自家小姐竟然乖乖喝‘藥’沒有鬧事沒有掙扎,一點都沒有!面對這樣的區別對待,瓊枝感覺自己心裡很受傷。
憑什麼當年她勸小姐喝‘藥’的時候,她就死都不喝,爲了逃避喝‘藥’還跑到屋頂上,院子裡的大樹上,各種想象不到的角落裡躲得嚴嚴實實。只要聞到一點‘藥’味瞬間就能躲起來,不管把‘藥’放在什麼地方熬她都能知曉,然後拖着生病的身體都能去將熬着的‘藥’毀屍滅跡。還能做出被野貓或者其他人不小心‘弄’掉的模樣,就連瓊枝都被她騙過幾次。
不過這種事發生的多了瓊枝就反應過來了,開始端着‘藥’爐耳觀六路眼觀八方,絕對不被任何事引開。好不容易保下‘藥’還要去歷經千辛萬苦的尋找那個該喝‘藥’的人,最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藥’給她灌下去。
總之每次岑蘭芷生病,瓊枝要讓她喝‘藥’,就必須和她鬥智鬥勇。岑蘭芷就算是生着病,瓊枝還是對她毫無辦法,拼腦子她拼不過她。最後還是岑蘭芷自己折騰的病更嚴重了,暈倒後被瓊枝逮着機會綁在‘牀’上硬灌下去的‘藥’。一次兩次就不說了,次次都是這樣。
滿懷着複雜的心情,瓊枝進了房去探望生病的小姐。
“小姐,爲什麼四公子給你喝‘藥’你就一點不反抗的喝了?”
“闌亭自己喝一口再餵我喝,完全感覺不到苦。”岑蘭芷滿臉無辜的說,看上去‘精’神‘挺’好,估計也沒病的怎麼嚴重,可能就是有點發熱而已。要是平常這種程度的生病,小姐她絕對是捂着嚴嚴實實的不讓她知曉,然後等着自己好也不願意喝一點點‘藥’,偏在四公子這裡就‘弄’得和什麼大病一樣。
瓊枝在心裡暗暗放鬆的同時,越發覺得自己被虐的那些年實在不堪回首,這一比就更加糟心了。
“小姐,你既然生病了就忍忍吧,做這種事會傳染給四公子的,四公子不是身體一貫不好嗎,要是病了就糟糕了。”瓊枝正經嚴肅的說道。她是在爲小姐着想,絕對不是因爲嫉妒的小心思。
“不用擔心。”岑蘭芷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帶着點鼻音的哼道:“昨晚上我們在竹林裡……玩的太晚,沒注意時間,結果我病了,闌亭倒是一點事都沒有,可見他的身體比我好。那種病秧子的模樣其實就是騙人的吧。”
這種隨時隨地都被秀恩愛秀一臉的事,當真防不勝防。她纔不想知道你們昨晚在竹林裡玩什麼玩的忘記了時間!瓊枝捂着自己的額頭感覺忽然有點恨嫁。
“我是不是也該找個漢子嫁了?”瓊枝本來只是隨口感嘆了一下,結果說出來之後發現這事說不定還真的可行呢。她擔心着的小姐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就憑小姐自己的能耐,還有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看上去很厲害的四公子,他們的日子肯定不用她擔心。
那麼,她現在是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她的要求也不多,只要是個能吃苦能幹不打‘女’人,能讓她吃飽穿暖的男人就行。至於臉這種東西,在看多了自家小姐這張臉之後,忽然就對各種美‘色’都視作過眼雲煙了,她反倒是更想要個長得平凡的。就當是找個伴一起搭夥過日子,說說煩心事,暖暖被窩就行了。
自顧自的想着,瓊枝忽然聽見自家睡在‘牀’上的小姐異常驚恐的喊了一嗓子,“天啊,闌亭!”
剛喊完,餘音還在房裡繞樑,四公子就走了進來,走到‘牀’邊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能喊的這麼中氣十足哪裡像是有問題啊喂。瓊枝見到四公子臉上不似作僞的擔憂,真是努力了許久纔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只見方纔還沒事人一樣的岑蘭芷柔弱的撲倒在衛謹之懷裡,悽悽慘慘的說道:“闌亭,瓊枝要嫁人了,怎麼辦?”
衛謹之滿臉疼惜的把她擁在懷裡,還不忘替她裹好被子,“無事,蘭芷還有我。”
隨口感嘆一句,轉眼就被當成事實宣揚出去,瓊枝感覺同小姐在一處的時候永遠都需要厚起臉皮。而且瓊枝覺得自家小姐這絕對只是爲了趁機非禮人家四公子,臉上的表情是很悲切不錯,但是看看她那手在人家四公子的腰上不老實的‘摸’來‘摸’去,她都看見了。
她決定了,立刻就找個人嫁掉,有了心上人之後越發喪心病狂,誰要繼續跟着這樣的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