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一點點從指縫間溜走。
這一日,江沉煙一直立在窗前,不用膳,也不言語。雲初知曉她心中難過,勸慰幾番後,也沒有再多做打擾。
流螢從雲初哪裡知道了事情原有,也不由得心酸犯堵。
一入宮門深似海,就連親人離世也不得出宮。若是江沉煙飛庶女,而是嫡出。今日發喪的不是錦蘭,而是宰相夫人薛玉蓮。或許便不一樣了。
遠處天幕漸漸暗沉,只餘一抹淡淡橘紅。
浮雲臺佇立在一大片亭臺之間,四周種滿了牡丹,潑墨紫,露珠粉,紫金盤,粉二喬,崑山夜光...各式各樣珍奇的品種爭奇鬥豔,一盞盞琉璃燈盞照耀下,便是一片奼紫嫣紅。
華燈初上,浮雲臺上擺了筵席,戲臺子上也佈置了鮮亮的花球綵綢,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宮婢穿着粉色宮裙,腰間繫着同色絛帶,偶有風過,裙襬絛帶飄舞,整個浮雲臺就如瑤池仙境一般。
今日是和妃誕辰,這筵席便是爲她準備。入席的人除了深宮裡不待見的幾個夫人,但凡受過恩**的妃嬪俱在。主角雖是和妃,或是皇帝天威或是女人天性使然,她們一個個都認真做了打扮。
最先到的是在宮中極少露面的瑜貴人,她身穿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走動間裙襬上蝴蝶翻飛,很是好看。簡單卻大方的髮髻上插了一根羊脂色海棠小簪,腦後斜插了一柄瑪瑙佛手形金簪,華麗卻不張揚的裝扮,將她恬淡可人的模樣襯托的恰如其分。
她腳步緩慢,清淡的容顏上掛着淡淡笑意,身後只跟了一個婢女,上了浮雲臺後,便尋了最後一個座位坐下。
不消片刻,臺階上又出現了一位美人。她不是別人,正是江沉煙自剛入宮見過一次便再無音訊的長姐麗妃。多日不見,麗妃似消瘦了不少,雙頰微微凹陷,眉眼間帶着疲態。
雖仔細傅粉描眉,可是依舊沒能遮蓋她的憔悴。好在她天生麗質,即便如此也絲毫不損她的清麗。深紅色的梅花紋紗袍,一頭成套式描金鑲紅寶石朱釵環翠,舉手投足間,那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撲面而來,很容易便吸人眼球。
瑜貴人見她出現,悠然起身,欠了身子,語調溫柔:“麗妃姐姐好,許久不見,您身子可還好?”
柳眉微挑,麗妃拂去手臂上凝碧的手,瞥了一眼瑜貴人,只淡淡應了一聲,態度很冷淡。瑜貴人小小一怔,而後淺笑着最回,絲毫不介意。
這時候,一直未曾露面的宜妃到了,她打扮的很素淨,只一身蜀繡白蘭出紗裙,隨意攏了發,插了一根玉雕花簪子,眉宇間帶着一股濃濃書卷氣。
若論美貌,她不及麗妃,可是那身氣質卻很出衆,清雅,純粹,似帶着一股出塵的意味,或許這便是她能在衆多傾城美人之中立足的原因吧。
走到麗妃身旁坐下,她擺擺手,示意瑜貴人不用行禮。而後轉頭看了一眼麗妃,嘴角帶了禮貌性的笑意。
麗妃眼眸中劃過一絲不耐,宜妃雖極少爭**,可是皇上對她卻是眷顧有加,論美貌,她不知高出宜妃多少,可是論才情與氣質,便是輸了幾籌。她多少是嫉妒的。
等候了許久,正主終於出現了。
和妃穿着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戴着一頭名貴首飾緩緩行來。喜兒攙扶着她的手,身後兩名宮婢兩名太監緊緊跟着。
精緻的妝容,如水的容貌,溫柔的笑容,此刻的和妃幾乎就是焦點。她本就很美,此刻可以打扮了一番更是嬌俏柔美,看的麗妃微微凝眸,面色不變間不知心中所想。
“諸位姐姐都賞光來了,妹妹不甚榮幸。喲,這不是麗妃姐姐嗎?許久不見了,您倒是瘦了不少。”和妃笑容和煦,一眼看見了面色不太好看的麗妃。
麗妃眉頭微皺,嘴角卻溢了笑:“本宮很好,不勞和妃掛心。”
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和妃笑容更甚,又看了一眼宜妃,微微點頭,便走至主座下首座坐下後,目光便看向臺階處,這個時辰皇上也該來了。
宮婢們上了時鮮瓜果,又沏了上等碧螺春。和妃拿起一顆桃把玩在手中,麗妃則小口抿着茶,眼中始終帶着不耐。
至於宜妃,便從開始到現在只靜靜坐着,似乎周遭之事對她都沒有任何影響。瑜貴人則只是帶着笑臉,時而和宜妃和妃寒暄幾句,場面略顯冷清。
“茗妃娘娘到。”宮人高聲通報打破了寧靜,和妃眉頭一皺,瞬間舒展開,掛上了笑臉。
臺階上,一身團花雲錦連珠鳳尾裙的身影迤迤而行,繁複高雅的驚鵠髻,紅珊瑚番蓮花釵,寶石雙層花蝶鎏金銀簪,粉色東珠耳墜,如此貴氣,如此奢華,整個後宮只有一人。
茗妃。
她絕美的面容帶着清冷的笑,走上浮雲臺後朝着在座四女請掃了一眼,笑容深邃了幾分。
“見過茗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四女皆是起身行禮,就連和妃也不得不弓腰屈膝,她們不過三個從妃位,一個貴人。
而茗妃是這宮中唯一的正妃。
懶懶擡手,茗妃聲音依舊帶着高傲:“平身吧。”
而後她擡眸看了看夜空,繁星點點落在眸間,將她映襯的更加明媚動人。她走至主座旁的位置坐下,瞄了一眼面色似有不快的和妃,淡淡道:“怎麼,見到我不高興?”
和妃連忙換了笑臉:“姐姐這是說的哪裡話,姐姐能來,妹妹高興還來不及呢。”
冷冷哼了一聲,茗妃又看了一眼麗妃,見她神色鬱郁,嘴角緩緩翹起:“許久不見麗妃,怎清減成了這模樣?莫不是因爲自家姐妹進宮爭**,便寢食難安,日漸消瘦?”
麗妃臉色一白,看了一眼茗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娘娘說笑了,臣妾不過偶感風寒,近日食慾不佳而已。”
嗤笑一聲,茗妃懶得去反駁她的欲蓋彌彰,懶懶打了個哈欠,她環視了四周一眼,隨口道:“如此筵席,怎不見煙貴人?”
“煙妹妹抱恙在身,妹妹不便去打擾。”和妃笑着解釋。
“即便如此,便算了,皇上政務忙可能會晚些,便開始吧。可點了戲了?”似覺無趣,茗妃語氣懶懶,那發號施令的模樣看的和妃暗地裡咬牙切齒。
她這態度,莫非真當自己是皇后了不成?
心底雖憤憤,可是她表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只賠着笑臉道:“點了芙蓉亭和揚州夢,娘娘可喜歡?若是不喜,妹妹即刻便換。”
“無妨,開始吧。”茗妃眉宇間似有不耐,擺擺手,聲音更是清冷。
和妃心底怒意洶涌,可是卻無從發作,只得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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