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另一端就是祁慎進來的地方,居然是山下的小河流邊上,祁慎在河邊四下看了看,最後在一堆灌木後面找到一個不錯的落腳點。
寒冬的夜總是很長,乾冷的風呼嘯着,將一天的氣溫降到了最低點。祁慎有些擔憂的看着懷中的女子,即使是昏迷的時候,她的眉頭還是蹙着的,手中握着青銅的長筒一刻不放。
祁慎現在想想還是後怕。
之前他莫名在溫泉邊昏迷後,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這個地方,那個討厭的神秘灰袍人坐在他邊上,既不說話,除了限制他的行動自由外,也再沒有其他的動作,就是悶聲坐在那裡用一雙眼睛陰鶩的看着這邊,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祁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對自己沒有殺意,並不想要他的命,於是素性開始胡亂折騰起來。
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吃東西,一會兒要找舒服地方睡覺,不過那個怪人也不是好惹的,前幾次好好地滿足了他的要求,後來漸漸不耐煩了,祁慎再要喝水的時候,就看他一揚手,不知從哪兜頭就澆來一瓢涼水,直澆的他透心冰寒,全身溼透的在寒風裡發抖。
祁慎打了個寒戰,再接再厲,要吃兔子腿。
那個怪人陰笑了幾聲,仰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回過頭看着祁慎,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後,突然掀開衣袍露出一雙焦黑的傷痕密佈的手。
祁慎就看見他輕輕擡了一下手,自己就懸空飛了起來,悠忽一下子就落在一個地道之中。他一時好奇沿着地道走進去,沒走有多遠就聽到了傾顏那聲“雙洛姐姐,你可還好?”,然後就發生了之後那些事情。
還好,自己選擇的是朝裡走而不是朝外走,不然,自己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祁慎一點都不敢想象雙洛落在傾顏手裡的下場,暗自僥倖。
僥倖之後卻又是疑惑,那個怪人是誰呢?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纔將他帶到這裡來的。對於這個人的詭異行爲,祁慎還有個發現,那就是至始至終,他都不曾跟自己有過身體接觸。
而且,這個人似乎跟雙洛之前突然反常的行爲也有聯繫。
祁慎動作輕柔的撥開雙洛鬢邊的亂髮,手指停留在那柔滑微涼的皮膚上遲遲不肯移開,觸感頗好,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之前那段意亂神迷的纏綿。
女孩曾經用手牢牢箍着自己的脖子,將火熱的脣印上他的肌膚呢……
祁慎輕笑一聲,移開手指,收斂心神,那件事,就當作自己做了個荒唐的好夢吧……
他現在該想的,是接下來該如何。
他小心握住雙洛手中的長筒,手指在上面精美的花紋上來回摩挲。
三足金烏跟玉蟾,開啓這個的機關又在哪?
青銅筒突然被人用大力抽了出來,祁慎立刻擡眼,就看着雙洛半坐起身,抱青銅長筒看着自己,一臉戒備神情。
祁慎心裡不大高興,笑了笑:“我要拿早就拿走了,還等你現在。”
“你左肩脫臼了,我剛剛復位,你最好不要亂動。“想了想,他還是加了一句。
雙洛深吸幾口氣,找回自己的聲音來:“你在……是你救了我?”
“嗯哪……”
雙洛怔了怔,回想起之前的險境,面色有所緩和:“多謝。”
祁慎挑了挑眉,笑吟吟說道:“你不也救了我,這就是人情還清兩不相欠了。”
雙洛卻想起之前兩人的協定,連忙點頭,兩不相欠是最好最好的。
她的動作跟表情讓祁慎眸光微黯,他甩甩頭,眨了眨眼,站起身來,轉身朝雙洛伸出手。
雙洛卻不動:“你要幹什麼?”
“帶你走啊!”
“去哪?”
“下山,出太行,帶你去看北漠。”祁慎說得理所當然:“反正日後中原必會戰亂,我們遠遠避開,去外間逍遙去。”
雙洛擡頭看着他,年輕男子背對着欲明未明的蒼穹看着自己,雙眼熠熠生輝,像是黎明的啓明星,他坦然伸向自己的手,指節分明,掌心向上,上面有清晰乾淨的紋路。
她的手指緊緊摳住懷中的長筒,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怎麼?”祁慎的聲音裡帶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些許顫抖,問道。
雙洛吃力的站起身,擡頭看他,兩人面對面站着的時候她還是要擡頭方能與他對視。
“我要回去……”
“啊?”祁慎沒敢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雙洛緊緊握拳,說道:“我這就回去,不能跟你走。”
祁慎笑得有些蕭索,脣角勉強維持着該有的弧度:“爲什麼?”
“覃懷居士被人殺了,臨死前要我將這東西交給文墨。”
祁慎氣急無語,這個丫頭到底是傻子還是瘋子?這樣子上去,還有命活着下來麼?他忍了忍,拼命讓自己語氣平緩。
“你知道你上去會是怎樣的下場?”
雙洛點點頭,下場她自然是知道的,傾顏一定是將所有的罪名栽在她身上,讓她連辯解的機會,不對,連見文墨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滅掉。
可是,知道又如何?就此一走了之的話,她就永遠沒機會說清楚了,她跟文墨也就完了,真的完了。
“……或許……”雙洛頓了頓,之後要說的話她自己都覺得荒唐的可笑:“……連我都能一下子猜到傾顏是兇手,文墨應該也……”
祁慎冷嗤一聲打斷她的支支吾吾:“你跟傾顏什麼交情,他跟傾顏又是什麼交情?傾顏可是他親自養大的女孩!”
雙洛被這句話刺得一跳,急聲說道:“那你要我怎麼辦?跟你走,然後背這個黑鍋一輩子?我不甘心!還有……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個東西,估計就是這個吧……”
她揚手晃了晃手裡的長筒,不料祁慎突然欺近,讓她嚇了一跳,下一刻整個人就被凌空抱了起來。
“你要幹嘛?”雙洛又急又驚,慌忙問道。
祁慎悶聲不吭,也不顧雙洛掙扎,認了一個方向就疾步走去。
“你到底要幹什麼?”雙洛急了,卻怎麼也掙不脫,一雙腳胡亂踢着,卻絲毫不起作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祁慎突然停在一個分岔路口,低頭看着雙洛,緩聲說道:“我承認我之前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你可知道這是什麼?”他有些煩躁,似乎也在猶豫着什麼,乾脆停在原地,沒話找話似的跟雙洛說道。
雙洛搖了搖頭,她的確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
“你可知道太行八陘?”見雙洛點頭,祁慎露出一絲笑容來,讓他原本冷峻的臉柔和了一些,這表情,讓雙洛有些恍惚。“這個長筒裡是一張地圖,圖上記載了許多中原不爲人知的小徑,其中包括太行山中第九陘……這地圖對大周的意義不大,但是如果讓北穆人拿了去,入主中原可謂輕而易舉。”
雙洛默然,這個時期大周對於北穆主要以戰略防守爲主,已經極其被動,這個圖再被北穆人搶去,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難怪居士如此捨命相托。
祁慎見她沉思,又輕輕加了一句:“可以說,拿着這張圖,就得了半邊天下。”他看着女孩將地圖握得更緊,笑容裡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又接着道:“而我要你知道的是,我對這張圖沒有絲毫興趣,我對這個天下也沒有絲毫興趣,我對將來誰主天下更是沒有絲毫興趣!”
“你什麼意思……”雙洛偏過頭去,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