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忠掃了一眼鄭家人,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他就是韓小五。已經幾天了,還沒看到韓小五的影子,他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鄭國忠一時擔心起他的安全來。鄭國忠問韓小六道:“韓小六,你哥哥怎麼還沒回來?”
“我哪裡知道。”韓小六說。
“他會到哪裡去了呢?”鄭國忠問。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韓小六充滿信心的說,接着對大家道,“我哥哥的水技大家清楚,別說我謙虛,我是不能與他相比的。”他問一旁的李有泉,“李有泉,你說我哥哥遊幾裡的水路有問題嗎?”
“沒問題。”李有泉很快說,他估計道,“三少爺,韓小五肯定在王雪梅的家裡。”
“對,肯定在王雪梅的家裡。這小子,懶得做事,躲命去了。”鄭立民說後,他毛遂自薦,“三叔,我去把他叫來吧!”鄭立民是鄭國忠五服的侄兒,雖說他年紀要大鄭國忠幾個,沒辦法,還得喊鄭國忠爲叔叔。
鄭國忠想了一會,對江小杰說:“江小杰,幾人同行,小的吃虧,你跑一趟。”
“好嘞。”江小杰應了一聲,跑了出門。
江小杰跑到王雪梅的小賣部,看到王雪梅正張羅生意,他對王雪梅道:“大嫂,韓小五哥在你這裡嗎?”
王雪梅向屋內努了努嘴:“不知他爲了什麼事,正生悶氣呢。”
江小杰跨進小賣部,進了內屋,見韓小五正坐在房子裡抽菸,江小杰對韓小五說:“小五哥,與誰市小矛盾了?”江小杰邁步上前,如大人物似的拍了拍韓小五的肩膀,“宰相肚內能撐船,與誰過不去呢!跟我走,三少爺叫你去喝酒。”
韓小五沒好氣的說:“我有病,不能喝酒!”
“我看你這麼精神,不像一個有病的樣子。”
韓小五連續咳了幾聲,皺起眉頭,捏了捏喉頭,揉了揉肚子:“你看,我這不是病了嗎?”
王雪梅走了進來,見韓小五犟着不走,她對韓小五說:“一個大男人,心胸這麼狹窄,還比不上河口鎮的娘兒們!”
韓小五看了眼王雪梅,見王雪梅正瞪着他。韓小五對王雪梅訕笑了兩聲,收起菸袋,敲了敲煙窩內的煙屎:“好吧,我們走。”
韓小五這幾天真的感冒了,雖說那天天氣很好,而春末的水還是夠他戧的,再說,渾身溼淋淋的走了十幾里路。韓小五回到河口鎮,住在王雪梅的家裡,他發了幾天高燒,好在他身體強健,一副藥都沒吃,硬挺過來了。
韓小五跟在江小杰的後面走着,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胡成林欺人太甚,他攥緊拳頭,非要找胡成林報仇不可。
韓小五進了客棧,見到胡成林,突然顯出怒容。韓小五大步上前,也不顧主子正坐在這裡,也不怕胡成林那如銅錘似的拳頭。韓小五不由分說,提起一把椅子,往胡成林的頭上便砸。好在胡成林早有準備,他靈活的閃過。椅子砸在八仙桌上,把一個桌面砸得四分五裂。
韓小五提起被砸壞的椅子,仍向後退着的胡成林撲去,他大罵道:“胡黑子,你這兔崽子,害得老子病了幾天,老子跟你拼了!”
韓小五往胡成林頭裡砸去,胡成林手疾眼快,順手提了一把椅子,擋住向着打來的椅子,兩把椅子在空中開了花。
一時間,客棧亂作一團。
胡成林大聲說:“韓小五,我讓你三步,我讓你三步......”
“你退一百步,我也跟你沒完!”韓小五大怒說,手中拿着的破椅子飛向胡成林,接着拿起桌面上的銅茶壺,向胡成林砸去。胡成林躲開,銅壺砸在木板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沈紅豔聽了爭吵聲,慌忙走了出來。她看了這個陣式,睜着大眼,對鄭國忠大叫:“三少爺,我們的東西是用錢買來的,你們鄭家人怎麼拿起就砸......好呀,好呀,你們鄭家有錢,你就叫你們的人砸吧!”沈紅豔把一把椅子扔到桌上,翻身坐到桌面上的椅子上,捋起袖子,扳着手指頭。韓小五砸一件東西,她就數一下,“......三塊大洋,四塊大洋,五塊,六塊......你們砸吧!盡情的砸吧!把沈氏客棧砸光,你們鄭家商鋪給我一個新的客棧!”
韓小五見奈何不了胡成林,對弟弟喊道:“韓小六,祖宗把你生在韓家是幹什麼的?你的手到哪裡去了,腿到哪裡去了?哥哥受氣,你這做弟弟的就坐視不管嗎!”
韓小六笑着對哥哥道:“哥呀,祖宗把我生在世上,不是讓我來打架的,是讓我到世上享福的。給我一雙手,是讓我抱女人,給我一雙腿,是讓我走路。”
韓小五聽了,非常生氣,他把手裡拿着的一條凳子往弟弟摔去。
韓小六吃驚的道:“哥哥,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呀?”
“我是瘋了!我真的瘋了!”韓小五邊說邊提拳撲向胡成林。
沈紅豔對坐着觀看的鄭國忠怒聲道:“三少爺,你管不管!”沈紅豔跳下桌子,擋在胡成林的前面。沈紅豔兩手叉腰,對韓小五說:“要打,我不阻你們,你們到外面打去!”
胡成林真的跨出門外,韓小五正要跟着出去,被鄭國忠喝住。
韓小五埋怨鄭國忠說:“三少爺,你真太偏心了!你不知道,我在水裡泡了大半個時辰,險些淹死。我堂堂八尺大漢,憋着這口氣,豈不氣死!”
“你曾經不是說過,泡在水裡一天一夜都不累嗎!你今天說這話,是不是太謙虛了。”鄭國忠笑着說,“一個大男子漢,受不了這點氣,哪像個男子。”
“我是看不怪這樣的人,看似老實得就如一頭豬,實際比狐狸都狡猾。”韓小五說,他手指門外的胡成林,怒喝道,“胡成林,咱們走着瞧!”韓小五拍了拍兩手上的灰塵,揉搓着手頸,悶坐在一條沒翻倒的凳子上。
沈紅豔對喝茶的鄭國忠道:“三少爺,還這麼悠閒,你的定力我真是佩服。三少爺,你聽清楚了,損壞了客棧這麼多的東西,至少值二十塊大洋呀。”
鄭國忠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大洋,數了五塊,扔給沈紅豔道:“五塊,不少吧!”
“看在老主顧的面子上,不與計較了。”沈紅豔收起銀元,“三少爺,你真了不起,都快打死人了,你一句話都不發。”沈紅豔對着還站門外的胡成林大聲撂着話,“打吧,怎麼不打了?打死了人,老孃一定要花幾個銅板送你們一個花圈,至於棺材,你們鄭家有的是,三少爺也不會在意兩副。”
沈紅豔數落着,他挨坐在鄭國忠的旁邊,說:“三少爺,看你一個書生相,你怎麼管得住這十幾個粗野男人!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心胸開闊,把錢看成身外之物。而有的人,說你們鄭家老爺會掙錢,少爺會花錢,我看不是這樣,三少爺是看我們這些窮人吃不飽穿不暖,施捨幾個,你這是爲鄭家積福呀!”
沈紅豔一張嘴說得如蜜一樣甜,她得到了五塊大洋,心裡自然高興。他盤算了一下,五塊大洋買整個桌椅都綽綽有餘,這個大便宜只有遇到鄭家三少爺才能落得。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紅豔綻着笑容,他的手靈活多了,腿也輕快多了。沈紅豔與一個跑堂重新擺了桌椅,拿來餐具。幾個熱氣騰騰的火鍋端了上來,火鍋裡冒着香味。大家都餓了,顧不及相互敬酒,大家提起筷子就吃,拿起酒瓶就喝。
大家圍坐在兩桌,整整二十條大漢,這其中,大多都是鄭家的長工,只有兩人是鄭家請來的臨時工。韓氏兄弟韓小五、韓小六,鄭氏兄弟鄭立幫、鄭立民,胡成林、王國生、李有泉、李長水、江小杰......這些人,自幼從鄭家長大,他們要麼是流浪的乞丐,要麼是父母雙亡的孤兒,要麼是窮得吃不上飯的窮人家的孩子。鄭家老爺把這些人收養到鄭家,供他們吃住,讓他們在鄭家做些小事,等他們長大了爲鄭家效力。爲了保護鄭家財產,請拳師教他們武藝。鄭家這些長工,個個身手不凡,都能以一敵十。
而鄭國忠是個弱不經風的文弱書生,十四歲從深山老林裡回來後,身高增加了,體重增加了,臉色帶着了神氣,而他的左腿沒有治好,成了跛子。大家問鄭國忠在少林寺裡做些什麼,鄭國忠說,什麼也沒做,每天只在蒿山遊蕩。大家一時懷疑,都認爲鄭國忠會帶了絕技回來,經過幾年的觀察,才知三少爺沒有騙他們。
鄭國忠從少林寺回來後,鄭家老爺把鄭國忠帶到省城讀書去了。幾年過去,老爺安排鄭國忠負責曲河一路長河的運輸。鄭家主要經營紗廠生意,在曲河兩岸開了商鋪,其主要目的就是爲了紗廠提供貨源。曲河流域的苧麻與棉花質地上乘,做出的棉紗光滑圓潤,韌性很強。鄭家紗廠產出的棉紗,之所以被國內外紡織廠廣爲推廣,其主要原因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