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鬼子來了_7、宋狗娃被俘

鎮南門外的廣場上搭起了一個臨時的臺子,臺子是用潘家祠堂裡沒有被炸壞的宴會方桌搭建起來的,靠在金水河邊的那棵老槐樹下。日本大佐三原俊一站在臺子裡向大家訓話,三原俊一說一句,翻譯官翻譯一句。三原俊一說:“我們不會給河口鎮百姓帶來不利,恰恰相反,我們帶來了先進技術,帶來先進的文化,我們會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大日本皇軍與大家是平等的,希望大家不要聽信某些國民政府官僚的蠱惑,不要懷有懼怕的心裡,不要對我們帶着敵意。我們與中國人民是友愛的,是和平相處的。希望河口鎮百姓能夠與皇軍密切配合......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讓河口鎮的生意興隆起來,做生意的開門交易,做莊稼的馬上恢復生產。我們知道,河口鎮還有一部分人已經躲藏到深山老林裡了,他們誤解了大日本皇軍,告訴他們,原意回來的回來,躲藏在深山老林不是長久之計,家裡人等着他們團聚,田地等着他們回來耕種,生意還等着他們回來開張......河口鎮的百姓們,相信我們,這是我的肺腑之言,大日本皇軍沒必要欺騙你們!”三原俊一說完,走下臺子,翻譯官對大家說:“現在,由河口鎮董老鎮長對大家講話。

董識之環視了大家,他滿面羞色。他重咳了幾下,頓了一會,聲音沙啞的說:“我沒什麼可說的......大家回去吧!回去吧......”

董識之臉色蒼白,他向臺下觀衆挑了挑手。一會兒,董會長在臺上晃了幾下,他想盡力站穩,而他心有餘力不足。董識之睜開大眼,突然大叫一聲:“我要去也!我要去也!”

“咚”的一聲,董識之重重的栽倒在臺上。

“董老爺!”

“董鎮長!”

“董大伯!”

......

臺下衆人大叫道,有幾個成年人連忙跑上臺把董識之抱起。董識之雙目緊閉,身體僵直。大家瞭解董老鎮長心頭的苦楚。這個老舉人,厚道儒雅,在河口鎮德高望重,他最講究的是信用,最講究的是節氣,他不願意老來失節,不原跟日本人當什麼鎮長,是日本人逼着這老牛上駕,從家裡把他半位半請來的。看老鎮長這時憔悴的樣子,大家都對這位德高望重的清末老舉人的敬意更深了一層。

阿坤把董識之背下了臺,伍百顧等一羣人跟着,大家把董識之送到了家裡,幾個熱心的鎮民跟隨醫生,趕到董識之的家裡爲他醫治。

會議就這麼簡單,又這麼緊張。大家議論着,唉聲嘆氣,各做各的事去了。

鄭國忠一行人沒有回到商鋪,他們出了鎮南門,往曲河碼頭走去。現在,搭在鎮外的日軍軍用帳蓬全部撤了,一部分軍人開赴前線,留守在河口鎮的三原聯隊收縮到了董家祠堂與長江碼頭,田野上,殘留着撤掉帳蓬的廢棄之物,以及搭建爐竈的坑坑窪窪。

六七天沒出風流鎮,無邊的原野給大家別樣的感覺。太陽是那麼的溫柔,她如一個失去能量的光盤,如母親溫暖的手撫摸着大地。微風輕輕吹動路邊樹木的枝葉,枯黃的原野顯得空蕩而蕭瑟。鄭國忠與韓小六一行走着,他們昂首闊步。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到了曲河碼頭。

碼頭上倉庫旁那堆未搬走紅木依然存在,河面上,鄭家兩隻降了帆的大木船隨着河水晃動,旁邊還有幾隻破爛的漁船,漁船隨着河面的波浪蕩漾着,船頭一下一下的撞擊河岸上的沙石。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見一隻翠鳥站立在一棵光禿禿的柳樹上,它緊縮着頭,眼睛骨碌碌的看着河面,一個孤獨的樣子。那些忙碌的鸕鶿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它們或許聞開了冬天的氣息,遷徙到了南方,或許被槍炮聲嚇得藏匿到深山老林子裡去了。大地沉寂着,只聽到波濤的聲音與河岸枯黃的茅草隨風搖曳的聲音。

突然,東面響起了“砰砰”的響聲,那槍聲是在長江碼頭那邊傳來的。遙首東望,灰濛濛的一遍,看到的是碼頭邊聳立着的幾間房屋的輪廓,還能隱約的看到大批日本兵在碼頭上忙碌。

鄭國忠幾人在曲河碼頭上轉了一圈,便從原路返回。

半路上,他們看到七八臺軍用敞口大卡車從長江碼頭那邊開了過來。大家不敢靠近,老遠站着,他們能清楚的看到,車上坐着的全都是國軍,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滿面沮喪。

第三輛車開過來的時候,一個站着的國軍士兵向他們招手喊着,韓小六一眼認出了他,對鄭國忠道:“三少爺,宋狗娃!宋狗娃!他是宋狗娃!”

“真的是宋狗娃!”李有泉也說。

“是他!”大家都認出了他。

幾人快步跟着大卡車跑着,向宋狗娃呼喊,駕駛室裡的一個日本兵把頭伸出來,他帶着傲慢的神色。他們見到路邊跑着的七八個人大漢,便突發奇想,向他們扔了一個炸彈。炸彈冒着青煙,在地上滾動。鄭國忠等人立即向後退去,臥在地下。“轟”的一聲巨響,田野上隨即揚起幾米高的塵土。鄭國忠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起來,那放炸彈的日本兵也是一個喜歡搗蛋的軍人,他叫汽車停下,從駕駛室下來。見鄭家一行狼狽的樣子,日本兵哈哈大笑,他把鋼盔脫下,拿在手裡,向不遠處的年輕人揮了揮。

韓小六大罵起來:“他媽的,有本事跟老子過來!”

“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江小杰罵道。

“別罵了!你無論罵得怎樣好聽,他們也聽不懂。”鄭國忠說,他皺着眉道,“看起來,國軍又打了一個大敗仗了!”

“肯定打了敗仗。”王國生說,他接着對日本兵大叫道,“小鬼子,你別得意得太早了!”日本人哪能聽懂王國生的話,他還認爲王國生在跟他道歉。日本人沒充裕時間與這些無事的年輕人開玩笑,他們上了車,押着俘虜,揚長而去。

鄭國忠對韓小六說:“小六,跟上他們,看他們把這些國軍送到哪去!”韓小六應了一聲,尾隨在大卡車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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